第三十二章 我凍昏后靈魂出竅
第三十二章 我凍昏后靈魂出竅
借著不太亮的燈光,我仔細查看這間房子。牆壁十分光滑,閃著金屬的光澤,我用手輕輕敲了敲,果然是鐵皮。我衝過去趴在窗戶上往窗外看,那邊是黑的。只有這屋裡的燈滅了的時候那邊才稍微亮一點兒。我能感覺到,那邊也是鐵皮房子。
我正琢磨著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時房間的燈滅了。看來我和燕子的待遇就是在黑暗中生活。我問燕子在這邊可有認識的人。燕子說就算有現在也聯繫不上,你還指望著向誰求救。
我告訴燕子:「不是求救。你說他們也不圖我們錢這樣關著我們做什麼,說不定是有人在報復我們,我的意思是你在這邊可有沒有得罪過的人。」
燕子連連說:「沒有沒有,我絕對沒有在這邊得罪過什麼人,我大學同學還有同事都沒有這邊的,再說我人緣那麼好沒得罪過誰呀。倒是你,那老頭一上火車,就打起了你的主意,很明顯是沖你來的。你好好反醒反醒自己吧。」
我說:「我就更單純了,高中畢業前沒出過縣城,畢業后在家呆了兩年就出來打工,第一站是江陰,第二站就是揚州,沒來過這邊。」
燕子很擔心地說:「嗷嗷,我們有可能出不去了。我這年紀輕輕的,真可惜了。」
我嗨了兩聲說:「瞎說啥呢,我也不年老呢。你得相信,你跟我在一起,就不會有事的。」
燕子一下子來了精神:「你表舅爺教了你逃跑的本事?」
「那倒沒有。」我安慰燕子說,「你想想看,就我表舅爺安排我做這點兒事,他做起來不知道要簡單多少倍,他為什麼不去做,他這擺明了是在歷練我呢。他能放心地叫咱們前來,說明了啥,說明他早就算好了我們不會有事的,既便有驚,那也肯定無險。說不定哪,我表舅爺就在咱們不遠處保護著咱們呢。」
「你感覺到了嗎?嗷嗷。」燕子突然問。
「什麼?」我條件反射般反問,「你是說我表舅爺真的來了?」
燕子害怕地說:「這屋子裡開始冷了。」
「應該是夜深了吧」我說。聽了燕子的話,我也感覺到寒意正一點一點兒往身上躥。這絕不僅僅是一種感覺。我的身上已經切實地冷了。我這才想起,剛才亮燈的時候,這床上竟然沒有蓋的東西。連個毯子也沒有。這就是一張席夢思床,然後上面鋪了一張席子,我們原來就躺在席子上。
燕子害怕地發抖:「嗷嗷,你感覺到了嗎?這裡越來越冷了。」
我脫了上衣在黑暗中遞給燕子,要她披上。燕子不肯,她說:「我披了你怎麼辦?」
我給燕子說我不冷。
屋裡的溫度繼續下降。我想到一件事,這裡,可能是個冷庫。我們在的這個房間只是冷庫的一部分。燕子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她說:「嗷嗷,我想我們可能在一個冷庫里。」
我還想到了一個問題,我沒敢說。燕子也想到了。她說:「嗷嗷,他們不會要摘我們身上的器官吧?」我叫燕子別瞎想,這老頭怎麼也算得半個高人,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參於做這樣喪盡天良的事。
溫度繼續降低,我和燕子抱在一處還不住地發抖。燕子嘴唇凍得黑紫,估計我也好不到哪兒去。我感覺自己的思維好像快要停止了。一會兒睡著,一會兒凍醒。我那是抵擋不住地睡著,又身不由己的醒來。
燕子哆嗦著說:「嗷嗷,我,怕是不行了,我要睡著了。」
我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用力地甩著頭,用后伸出手搖晃著燕子的肩膀告訴她:「堅持住,一定要堅持住,會好起來的。」
燕子哆嗦了好一會兒,不抱一丁點兒希望地說:「嗷嗷,沒用的,除非,你表舅爺來,沒有人知道,我們在這兒。」
卜運算元如果好好的,他一定能算出來我們在哪兒,出了什麼事情。可卜運算元現在在哪兒呢。我把燕子摟在懷裡,趴在她耳邊說:「燕子,我表舅爺一定會來的,會來的,一定會來的。」說到最後,我自己的聲音都低了下去。燕子努力睜開眼睛看看我,動動嘴唇說不出話來。頭一歪就睡著了。
我想喊她,已經沒有力氣喊出來。我失去知覺了。連思想也停止了。
等我恢復意識的時候,我感到自己變輕了。慢慢地飄了起來。我想去拉燕子,卻發現我的手穿過了燕子的手,明明燕子就在眼前,我沒法拉到她。我低下頭,看見了我自己。我坐在床上,懷裡摟著燕子。我剎那間明白,我靈魂出竅了,這情景和卜運算元帶我做夢時一樣。我不知道燕子為什麼沒有靈魂出竅,也許是我靈魂出竅的次數多了。
還是在這間屋裡,我沒感覺到冷。等了一會兒,燕子沒有一丁點兒靈魂出竅的跡象,我決定先一個人出去看看情況。我飄向門的方向,然後隔著一層鐵皮隔板飄到了外面。
飄在半人來高的地方回頭一看,我剛出來的地方是一個冷凍車廂。我和燕子的房間是半截,我們房間有窗的那一邊隔壁是另一截。我記得當時趴在窗上往裡望沒看見什麼,現在趁機可以去看看裡面的情況。飄進去之後,我吃了一驚,裡面是一女孩兒的屍體。屍體上蓋著白布。奇怪的是,白布上粘貼著幾張符紙。
我現在只是一個靈魂,我沒有能力動一動那張小紙片,更別說掀開白布看看。我想不通,這個女孩子已經死了,放在這裡做什麼,這些符又是做什麼用,為什麼我們會被安排在這女孩子屍體的隔壁。
我現在這個樣子,只能到處看看,沒法影響到活著的人。除非,我能附在一個活人身上。可我根本沒有這種本事。卜運算元也沒帶我玩過這樣的遊戲。我心裡也很著急,我是自由的,比自己的身體還自由,甚至能上天入地。可我竟然沒辦法去救我和燕子。
這是一個大院子,周圍沒有太高的樓房,一看就是在農村。不過遠處的高樓還是看的見的。這裡應該是市郊。院門關著。正屋裡有人說話。是那個老頭和一個五十來歲的穿著很體面的人。我沒敢直接進屋,因為我知道老頭也是個不簡單的人。就在屋外看著。
那五十來歲的體面人問那老頭:「李先生,你看這事兒,能弄的成嗎?」
那老頭原來姓李,還李先生,這雜毛老頭肯定不是什麼好鳥。李老頭說:「你幫了俺那麼大忙,俺當然知恩圖報。這事兒包在俺老李頭身上,不會出差錯。也是您運氣好啊,實在是運氣好啊,那男的竟是個能連接陰陽的主兒。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罷了。」
那體面人往前探著身子問:「連接陰陽,是走陰的陽世人嗎?」
李老頭搖搖頭:「不是不是,這麼給你說吧王老闆,這陰間的鬼魂要想進入陽世人的體內,是非常非常困難的,不是特定情況下,根本就做不到。但有一種人,鬼魂也上不了他的身,但他是一個橋樑,只要通過他,給予一些條件,鬼魂就能輕易進入另一個人體內。」
被稱作王老闆的人哦了一聲,半喜半憂地說:「這麼說,我的女兒,可以用那個女子的身體復活過來?」
李老頭有模有樣地點著頭:「正是這樣,這也是我為什麼連那個男的也一起帶來的原因。找這樣一個人實屬不易,萬里也不挑一啊。這種人有兩類,一類是本不當降臨世上,而是由父母改變家中風水布局向天命借的,借天命必得高人指點,放現在實屬萬難啊。另一類就是在幼時,必須在不見天日的環境下生活過相當長一段日子。」
在不見天日的情況下生活過相當長一段日子?墓地里的孩子?我,嗷嗷?到底是父母借的天命還是我就是墓地里的孩子?我忽然覺得自己好笑,怎麼竟懷疑起自己的身世來。很明顯從時間上算,我不可能是那個墓地里的孩子的。根據網上的記載還有方老的日記,揚州在高郵神居山發掘漢王墓的時間是1979年,那時墓地里的孩子已經兩歲,到現在應該是35歲了,而我今年,剛好三十歲,還正好趕在一個人生的坎上。
王老闆憂慮地說:「像你這麼說,這樣的人確實是可遇而不可求,這事兒著實辛苦你了李先生。只是,這以後的事兒,還真有點兒麻煩,我的女兒,別人的身體。這男的又是女的男朋友,他肯定不會罷休,到時女子家人朋友什麼的都來相認,真不知會是個什麼情景,還有我女兒她怎麼接受自己變了另外一個人。」
李老頭嗯嗯了兩聲說:「這事兒,是瞞不住的,只要你女兒用那女子的身體活著,就得被外邊知道,說不準還得轟動。這樣的奇事雖少,總還是有的,只能順其自然,再熱鬧的事兒,就像沸水,只要不加熱,總會有冷下來的時候。到時不管怎麼說,你女兒的心總是在你這一邊的。」
王老闆問李老頭:「我女兒進入這女子的身體后,那這女子的魂魄到哪裡去,是個什麼歸宿?」
李老頭悲天憫人地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還能有什麼歸宿,她一個普通人對魂魄之事一無所知,一旦離開身體,又沒人指引,肯定以為自己在陽世一樣到處亂跑,給太陽一曬,也就灰飛煙滅了。」
我在心裡把李老頭十八代祖宗挨個兒操了一遍。恨不得撲上去咬死他。我忍住了,儘管以我現在的情形撲上去也沒有用。我得盡量多聽,知道的越多,燕子就多一分安全。灰飛煙滅?我忽然想到我自己,我現在也是一個靈魂,而且就在屋外的陽光下。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並沒有感到陽光曬到身上有多可怕,而且我很清醒,一點兒也沒有要灰飛煙滅的意思。難道我真的與眾不同,就是老頭口中說的可以連接陰陽的人?
王老闆聽李老頭如此說,心中一凜,臉上全是感激的神情:「李先生肯如此做,不知要折多少陽壽,您老的恩情,王某終生不忘。」
李老頭擺擺手,閉了一會兒眼睛悠悠地說:「王老闆且莫如此說,你也知道,我為了不受天懲,大半生都沒露過真正的身手,除了收過一個徒弟,沒人知道我有多深道行。只不過給人看些小病小災,做些叫魂驅鬼之事。似這般借屍還魂之事,是萬萬不敢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