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訪言老九
林哲宇微微一笑道:「我不是來吃飯的。」
言老九懶洋洋地道:「來談生意的?」
林哲宇道:「你說對了。」
「沒興趣。」言老九的眼睛又垂了下來。
林哲宇對言老九沒有太多的了解,不過兩次的短短接觸,大體有了些印象,這個人混過社會,而且是比較有名的那一種,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退隱江湖了,另外一點,此人比較重義氣,林哲宇就想從他這裡探聽些什麼。
林哲宇拉了張凳子坐下,道:「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新來的縣長林哲宇。」
言老九這個時候眼皮子才抬了一下,露出疑惑的神色來:「林縣長?」
林哲宇微一點頭,道:「特意過來感謝上次出手相助。」
言老九向林哲宇的身後看了看,又打量了一下,咧了咧嘴:「沒看出來有感謝的意思。」
林哲宇從口袋裡拿出一盒煙來,是當地人喜歡抽的雜牌煙,七塊錢一包,言老九道:「縣長也抽這種煙?」
林哲宇抽了一根點上,把煙盒扔給了言老九,道:「飯館生意怎麼樣?」
言老九手指在煙盒底下一彈,一根煙便跳了出來,張嘴接住,卻是沒去點著,道:「吃不飽餓不死,反正我單身,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林哲宇笑了笑道:「昨晚那條船的生意想不想做?」
言老九有點跟不上林哲宇的節奏,道:「什麼意思?」
「昨晚的店主有意轉讓,我覺得那裡的生意做好了應該不錯,所以打算接下來,你要是有興趣,可以過去做,我等你消息,這是我的電話。」林哲宇拿出一張名片放在桌子上,也不多說什麼,直接離開了。
言老九有些莫名其妙。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沒有哪個人不想過上好日子,以言老九的能耐,重操舊業的話,財源會滾滾而來,馬三爺也幾次登門,讓他出手,都被他拒絕了。言老九在家裡排行老九,上有三姐五哥,幼年時的一場大火,幾乎把他們一家都燒死了,只留一個姐姐與他相依為命,勉強讀完高中之後,言老九就開始跑江湖,讀高中的時候他是在一個武術之鄉讀書,學了一身功夫,憑著一股狠勁和仗義硬是闖出了「英雄」這個稱號,但同時也得罪了不少人。六年前,仇家上門尋仇,他正好在外地「幹活」,砍死了他姐,得到消息的言老九一把刀殺將上去,殺了一人,砍傷四人,好在兄弟「大公雞」前後疏通關係,這才判了五年,這也才出來不久,守著自家的這間屋子開了個飯館,本來仗著認識些弟兄照顧生意,但是五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情了,當年的猛虎威風不在,新生代也有不少人冒尖,都想挑戰一下昔年高手,幸好有大公雞給他撐著,不然不知道有多麻煩。現在林哲宇給他提供了這個機會,言老九自然不想錯過,但是他鬧不明白林哲宇是個什麼意思,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一點他在牢里就有深刻的體驗了,所以他堅決認為林哲宇另有所圖,不過他一個坐過牢的混混,能有什麼讓他圖的呢?
林哲宇很自信言老九會打電話過來,果然下午快下班的時候,言老九的電話打了過來,林哲宇約了他去昨晚的店裡見面。在此之前,霍言旺打來電話,說了兩件事情。第一件事是查了言老九的底,殺過人坐過牢,但是情有可緣,浪子回頭金不換,以前的事情只代表過去,看他寧願守著小店也不敢重新出山,便看得出來他想告別以前的生活了。第二件事是昨晚抓回去的那痞子被局長倪雙江給放了,還批了他一通,讓他不要多管閑事。霍言旺氣得罵娘,說還沒見過這種警察,簡直就是個敗類。
林哲宇讓他沉住氣,霍言旺說明白,還說上帝要其滅亡,必先讓其瘋狂,現在有些人就處於瘋狂的狀態,先讓他們得瑟吧。
天陰了一天,到了傍晚的時候又下起了小雨,林哲宇準備出門去,財政局長遲向彬匆匆趕到。他送過來一份測算報告,全縣共有十八所小學,測算出來的數字險些沒把林哲宇嚇暈過去,二千四百多萬,這對於遲舟來說完全是一天極其龐大的天文數字,就是把縣長資金都拿出去也不夠塞牙縫的。
林哲宇想起了向胡培高彙報時他若有若無的嘲諷,也難怪他這樣。順口問了一下遲向彬以前都是怎麼做的,遲向彬說,以前都是發一半停一半,去年年初的時候,前任書記硬壓著把陳欠的工資給發了,不少在職的公務員和事業單位都還有半年工資沒拿,縣裡也實在沒有什麼辦法了,依胡書記的意思,就讓他們去上訪,捅到上面,自然有市財政和省財政給扛著。
林哲宇倒吸了一口涼氣,看來得加快打擊馬三爺的速度了,也不多說什麼,將那份報告塞進了抽屜里,匆匆地出了去。
「林縣長沒用車,打車走了,昨晚也沒住在銀谷園,今天讓我給他租一個房子。」孫超如是向胡培高彙報。
林哲宇這幾天的一舉一動,胡培高都在密切關注,他也弄不明白林哲宇在搞什麼鬼,孫超又說,今天林縣長還去了言老九那邊。
胡培高皺起了眉頭,他到底想幹什麼?
公安局長倪雙江抽著煙道:「胡書記,那個霍言旺你要好好收拾他一下,昨晚我讓他放了馬老三的手下,還跟我頂牛了。」
胡培高淡淡道:「雙江,最近你有點風頭過盛了,要收斂一下,得意不可忘形,上頭已經開始注意遲舟了,你不要惹出事情來。」
倪雙江微微一呆,隨即笑道:「胡書記,現在的遲舟還不是您的天下,跟個鐵桶一樣,水都潑不進來。」
「已經進來了。」胡培高道,「林哲宇就是,只是不知道他是一盆水,還是一江水啊。」
孫超陪著笑道:「他現在一頭虱子在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