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 中國的法,日本的僧
張孔雲扭頭朝紫苑看了一眼,隨即沉聲道:「紫苑,你要與我爭這個風頭么?」
紫苑一愣,說道:「不敢!但這僧人太過於兇惡,孔雲真人,你是我們正一教擎天柱樑,如果有什麼不測的話……」
張孔雲大怒,老臉一拉:「你瞧不起我?還是認為我已經老了,拳腳不行了,拿不起刀劍了?」
紫苑見張孔雲戰意洶洶,她稍微猶豫了一下,卻見張孔雲低聲道:「紫苑,這個僧人太過於兇惡,就算是我也不一定有必勝的把握,你還年輕,有的是潛力提升修為,不要在這裡栽了跟頭,影響以後的修行。」
紫苑心中一動,低聲對張孔雲說道:「孔雲真人,你就不怕影響自己的修行么?」
張孔雲微微一笑,意味深長的看了紫苑一眼后,大踏步的走上場中,揚聲道:「正一教張孔雲在此,高橋正太前來受死!」
兩邊此時已經結下了深仇,張孔雲含怒上場,連基本的禮儀都沒有了,乾脆直呼其名。
場邊各派修行人見他上場,頓時神情一凜,紛紛交頭接耳起來:「正一教終於上場了!」
「不知道能不能贏?」
「肯定能贏,張孔雲是成名極早的十大金身高手之一,不可能會敗的!」
「那可不一定啊,剛才張化水不是也敗了么?」
「唉,張化水太衝動了,為什麼要跟這個日本人近身肉搏呢!」
「不近身肉搏怎麼辦?你沒見那把刀兇狠異常,像是專破金身的法寶,如果在遠處打,這僧人一一道道刀罡劈過來,你怎麼辦?只有近身肉搏,險戰取勝!唉,只可惜啊,沒想到這個日本人這麼兇狠,竟然自殘取勝!可怕,實在是可怕!」
中華道家修行人與日本佛家修行人有一處絕大的不同,那就是道家的修行人從來不幹自殘的事情,他們是天底下最愛惜自己肉身鼎爐的一群人,他們信奉膚髮精血受之父母,哪裡有自己傷害的道理。
為了將修身養性,他們將自己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都分理得清清楚楚,並且幾十年如一日,堅持不懈。
這樣的一群人,飄逸出塵有餘,勇猛兇悍不足,而且道家的修行人,他們修行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打打殺殺,而是為了長生不老,得道成仙,去往另外一個九霄仙界,因此他們修鍊的是上乘的道術仙法,而不是殺人伎倆。
而日本的佛家修行人卻不同,其中凈土真宗就更加的差異巨大。
在全世界的佛教修行門派中,所有人都公認一個觀點,那就是「印度的佛,中國的法,日本的僧」。
意思即為,印度是佛教的發源地,因此佛教中的神靈都起源於印度,因此有印度的佛這個說法,但佛教真正走向全世界,這當中卻與中國的佛法傳播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
佛法傳入中國后,經過藏傳佛教以及中原佛教的努力發展,佛法無論是理論還是法術都上升到了一個旁人所不能企及的高度,就算是佛教的發源地印度也只能望其項背,自嘆不如。但中華千百年來宗教勢力與皇權勢力的鬥爭無數,佛教經受了數次浩大的劫難,當中死去或者還俗的僧人數不勝數,這也大大削弱了中華佛教僧人的力量。
然而,佛法東渡進了日本后,立刻蓬勃發展起來,日本人不善發明創造,但極其擅長學習運用,尤其當時中華正逢佛法劫難,許多高僧將真法毫不保留的傳給了日本來的留學僧人,譬如真言密宗的弘法、凈土真宗的親鸞、天台宗的最澄等人。
這些留學僧人如饑似渴的學習了中華佛教最先進的佛法理念和最強大的佛家法術,並帶回了日本,將佛法發揚光大。
千百年來雖然日本佛教也經受了許多的劫難,但每遭受一次劫難,這個國家的佛教力量就變得更加強大一分,其麾下的僧人便變得更加彪悍一分。
尤其是凈土真宗的「一向一揆」運動使得這個國家的僧人第一次走到了國家戰爭以及軍事爭霸的歷史舞台上,僧人被提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日本的僧人雖然也吃齋念佛,但是他們有特殊的「護教武僧」,即殘忍兇悍的僧兵,這些僧人向來被訓練以最殘酷的肉體修行,其殘酷程度比中華又或者印度的苦行僧殘忍百倍,他們的存在不僅得到佛法光明正大的庇佑,更得到政府的承認。
這些口念阿彌陀佛,手提殺人屠刀的僧人雖然殺孽無數,但是他們堅信自己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佛法昌達,傳教布信,因此他們相信在自己臨死的那一刻,放下屠刀,即能立地成佛!因此他們下手從不留情,對敵人兇狠,對自己同樣兇狠!
中華各派的修行人雖然聽說過這個觀點,但除了幾十年前那一場事關兩國國運的慘烈大戰之外,中日修行界又哪裡曾有過這樣的摩擦和戰鬥?
因此,當日本凈土真宗的殺戮機器開始展露其猙獰面目的時候,他們才猛然驚醒「印度的佛,中國的法,日本的僧」,果然誠不我欺啊!
中國的法再厲害,那也要有強大的修行人使用,那才是真法!
可,他們這樣一群「膚髮精血受之父母」的修行人,會是這樣一台殺戮機器的對手么?
原本場上的修行人被高橋正太的殘忍手段激得群情激奮,可高橋正太自殘而求勝,這種兇殘極大的震懾了場上各派的修行人,他們簡直無法理解高橋正太這種殺敵一萬,自損三千的取勝手段。
一時間,場上所有人都目光死死的看著張孔雲,正一教代表了中華道家修行界最強的一股勢力,而張孔雲則是此時場上正一教當中最強的修行人,他如果敗了……後果不堪設想!
對於這一點,日本修行界也是心知肚明,他們雖然惱怒高橋正太不打商量便蠻橫出手,一派日本二戰時期軍政府「下級士官牽著高級軍官鼻子走」的優良作風,但是此時木已成舟,他們畢竟是同屬於一個陣營,同屬於一個國家,眼下兩邊敵對,絕對沒有斥責自己人,而去討好對方的道理。
哪怕再有心想要主持公道正義的,也不敢站出來說一句話,因為此時誰敢為中華修行界說一句話,那他必將成為日本修行界的罪人,不是立刻被消滅,就是跟著其門派消失於歷史長河之中。
此時他們見張孔雲出場,也不由得緊張了起來,不少人高聲對高橋正太用日語說著話,不停的提點他,告訴他應對之策。
高橋正太也收斂了臉上的狂妄之色,認真的打量起眼前這個對手來。
同樣,在中華修行門派中也有許多修行人大聲對張孔雲出謀劃策,一時間場上兩種語言夾雜在一起,你說你的,我說我的,激烈非凡。
阮紅菱緊張的抓著紫苑的胳膊,低聲道:「師姐,張孔雲真人能贏么?」儘管之前兩邊喊打喊殺,但此時外敵當前,同仇敵愾,不由得她不緊張。
紫苑低聲道:「不知道,如果張真人以必死的決心一戰的話,他勝算極大,但如果……」
她話沒說完,便見場上張孔雲忽然一聲大喝,他身形一動,炮彈一般朝著高橋正太撲去。
眾人眼見他一副要近身肉搏的模樣,無不驚呼,有人甚至跺足道:「該死,不要肉搏啊!」
高橋正太見他欺身近前,心中大喜之下,獰笑著便一刀劈落!
可他刀剛劈中張孔雲的身子,面前的張孔雲便瞬間破碎,而他自己也眨眼間出現在了高橋正太身後,手中剎那間出現一劍朝著高橋正太的后心刺去。
高橋正太雖然也有金身護體,但是對手同樣是金身,兩相抵消之下,他可不敢仗著金身硬扛,他一聲大喝,扭身便是一刀。
這一刀頗有回馬刀的威勢,發力兇狠,角度刁鑽,隱有后發先至的趨勢,張孔雲如果不收劍,這一刀肯定也會劈中他的身上。
這一刀攻敵之必救,高橋正太本以為張孔雲必定先自救再圖傷敵,可他刀剛劈出去的時候,張孔雲又不見了,他眼前只剩下一把劍依舊迅疾如同閃電一般朝著自己刺來!
高橋正太大吃一驚,他猛然間感覺到頭頂上有一股強大的力量飛快逼近,他一刀磕飛面前這把長劍的時候,抬頭一看,卻見頭頂一道閃電瞬間劈落,直直劈在他頭頂上!
「轟隆」一聲,高橋正太立刻渾身劇震,他雖有金身護體,但這一道閃電險些劈得他金身破碎。
高橋正太驚怒交加,剛要反擊,卻見張孔雲又出現在了跟前,手指尖粘著一張符籙,朝著自己腦門貼來。
高橋正太一聲怒喝,揮刀劈去,卻見張孔雲鬼魅一般再次消失,一張符籙輕飄飄的飛到自己眼前,上面的符文飛快變紅,變亮,緊接著轟隆一聲爆炸,碎石亂飛,硝煙瀰漫,高橋正太的身子都被籠罩在了其中,看都看不見了。
他們兩人這幾下交手,來來去去看似漫長,可實際上電光火石,只是幾秒鐘的時間,場中兩邊的修行人,卻見張孔雲彷彿同時變身成幾個人一樣,同時施法,上下左右打得高橋正太防不勝防,毫無還手之力。
紫苑目不轉睛的盯著張孔雲,心中對李雲東曾經說過的金身鬥法的奧秘隱有領悟,她只見張孔雲年紀雖大,但是不愧為修行數十載的老手,各種法術信手拈來,層出不窮,幾乎不見張孔雲有任何的施法和念咒,彷彿這天地萬物都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他如臂指使,流暢自如。
僅這一會兒功夫,張孔雲便圍著高橋正太使用了數十種道法,高橋正太就像一個空有一身蠻力,卻被一張無形大網所困住的猛獸,憤怒的咆哮著,卻始終抓不住張孔雲的真身。
雖然張孔雲的這些法術無法攻破高橋正太的金身,但是張孔雲召喚的閃電劈在他身上,照樣會惹得他體內氣血浮動,火系法術在他眼前爆炸,會塵埃飛濺,視線受到極大影響,尤其是張孔雲時不時的還釋放幾個土系法術,使得高橋正太時不時的要擔心腳下會出現什麼情況。
雖然這無法對高橋正太造成直接殺傷,可是每每他剛要踏地發力的時候,地下便凹陷下去一塊,使得他一腳踏空,這種心理上的打擊和騷動實在是難以言語。
高橋正太本來就性情暴戾急躁,此時被張孔雲圍著痛毆,他更是怒吼連連。
中華各派的修行人見張孔雲大佔上風,他們頓時彩聲震天,叫好聲不斷,日本各派修行人卻一時間陷入了死寂之中。
阮紅菱看著高橋正太被張孔雲圍在其中,左一掌,右一劍的打在他身上,不一會兒便將這高橋正太打得渾身傷痕纍纍,鮮血淋漓,她驚喜的拉著紫苑的胳膊,低聲道:「師姐,我們要贏了嗎?」
紫苑微微頷首:「張真人辦法很對,日本僧人的確很強,但他們法術單一,不能與我們相提並論,他以各種強大的法術圍困對方,鈍刀子割肉,慢慢放他的血,然後再耗死他,這樣做是上上之策!」
她正說話間,卻見張孔雲的一個分身被高橋正太一刀劈碎,但這分身手中的長劍卻噗的一聲扎進了高橋正太的胸口,劍尖直透背部!
中華各派修行人無不歡聲大呼,阮紅菱更是一下狂喜的大喊了起來:「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