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就是個沒見過世麵的渾小子
黃康大概是真的氣得不行了，站起來的動靜極大，還帶翻了麵前的碗盞，他麵前那幾個瓷碗頓時打了個轉掉落下來，砸在了地上，發出不小的聲響。
黃彥腳步微微頓了一下，就在他再次抬腳準備往外走的時候，黃康的聲音卻再度追了過來。
“你現在是在埋怨我這麽多年沒有管過你嗎？”
黃彥臉上的冷意一閃而過，隨即帶著幾分不在意的輕笑回頭看向他，“談不上埋怨，隻是覺得我們之間沒必要這麽假惺惺的，你連見我都要背著你那個繼子不是嗎？你這樣不覺得累？既然不想管，不敢管，就索性別管我的事了。”
黃彥說著，沒有再給黃康多說什麽的機會，直接抬步走了出去。
包間裏，黃康看著那扇打開又關上的門，整個人突然就有些愣神。
他一直以為孩子還小，一直覺得等大點把他接來身邊了，總是可以彌補的，他們是有著血緣關係的親父子啊，還能有隔夜仇不成？
每一次過年回來看到他的時候，看著黃彥眼底那壓抑的歡喜和期盼，他也曾有過動搖，可是每一次都被向樂玲輕描淡寫的幾句話給帶了過去。
其實黃彥說的沒錯，他就是不敢管，他好麵子，他不願意為了這種事情跟向樂玲爭吵。
這麽多年，他跟向樂玲都是學校的優秀教師，他們這一對也一直是別人眼中的模範夫妻，這樣的名頭罩在身上久了就會容易活成別人眼中的樣子，容易變得謹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錯，就怕被人指摘。
越是模範，越是活的累。
所以這些年，為了這些麵子，這一層枷鎖，很多時候他都隻能選擇犧牲黃彥，一次又一次地忽視他眼底的懇求，一次又一次地忽視他對父親的渴望，對父愛的渴望。
他已經一出生就失去了母親了，可是他卻……
那一刻，黃康站在那裏，心中是說不上來的情緒，明明異常濃烈，卻又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才好，最後還是出了餐館，直接回了老宅，也就是黃從海帶著黃彥住著的那套宅子。
黃康到家門口的時候，黃從海正在從煤爐上把那個砂鍋取下來。
這個砂鍋是之前黃彥特意從市區裏買回來的，專門用來給他煎草藥用的。
雖然心中也不敢確定黃彥說根據中藥書籍配製的方子到底靠不靠譜，但是對於這個孫子，黃從海一直有一種信賴感。
這些年來，這個孫子陪在自己的身邊，一開始他小，是他依賴自己，依賴這個唯一可以給他溫暖的爺爺，可是現在他長大了，可以獨當一麵了，而他卻已經老態龍鍾，黃康也不怎麽回來，他身邊唯一可以說說話的，好像也就這麽一個孫子了。
所以現在，與其說是他養著黃彥，倒不如說是他依賴這個孫子。
那種依賴感讓他對黃彥有一種莫名的信任感，就像此刻這個中草藥，也許換了別人都會質疑，都不會敢喝，可是黃從海卻是天天乖巧地按照黃彥叮囑的時間熬著草藥，喝著這一碗又一碗極苦的草藥。
此刻他剛把草藥倒進碗裏放在院子的矮桌上晾著，門口就響起了敲門聲。
黃從海微微有些詫異，這屋子平日裏就他們祖孫倆，因為沒個女的，所以平日裏也不會有人來串門，此刻也不是黃彥下課的點，黃從海一時倒有些想不出來門口的人是誰了。
“誰啊？”
黃從海一邊向著門口走去，一邊出聲問道。
“爸，是我。”
門口，黃康的聲音傳來，黃從海這才加快了步子，走過去將院門打開了。
“進來吧。”
之前聽到他特意輾轉打電話回來詢問黃彥是不是早戀的事情，他就知道黃康早晚會回來的，隻是沒想到回來的這麽快。
“誒。”
黃康麵對自己這個威嚴了一輩子的父親還是有些懼意的，所以此刻也是乖順地跟著黃從海進了屋子，想著該怎麽開口。
黃從海也沒太在意，回了院子以後就走到矮桌旁端起了那個碗小口喝了起來。
這天氣冷得很，湯藥放在院子裏冷得快，他不想辜負了孫子的一番心意，所以此刻還是第一時間想著喝藥。
“爸，您這喝的什麽？您生病了？”
黃康將公文包在一旁的椅子上一放，看著黃從海有些擔憂地出聲問道。
“老毛病了，一到這個天氣就咳得不行，彥小子孝順，給我抓的中藥，你別說，還挺有效果，這幾日基本都不咳了。”
黃從海一邊喝著藥，一邊滿是誇讚地出聲道。
可是他沒想到他話音剛落就被黃康一把搶過了他手裏的碗。
黃康搶的急，碗裏的湯藥就這麽直直地晃了出來，潑了一大半。
“爸，他才多大啊，一個農村長大沒見過世麵的渾小子，他抓的藥您也敢喝？您知不知道這藥亂喝是會喝出問題來的？這要是嚴重的話是會喝出人命來的！”
黃康情緒有些激動，一把將碗往桌上一放，有些氣憤地出聲道，隻覺得黃彥簡直就是混賬，好的不學，學些歪門邪道，現在還敢拿他爺爺開玩笑，他怎麽就能有這樣的兒子？
黃從海看著被潑在地上的湯藥，心疼得沒法說，隻重重歎了口氣，“這熬了許久呢，被你給浪費了。”
“爸，您想什麽呢？我是認真跟你在說，這個藥它就不能喝，你以後也不許喝了！”
黃康越發激動了些，猛地站起身，看著黃從海出聲道。
此刻的他一副見過世麵的樣子，眼中除了對黃從海的擔心之外還有那種對於黃從海和黃彥什麽都不懂卻胡鬧的那種無奈感。
那種情緒很濃烈，很明顯的就是覺得黃從海和黃彥不給他省心了。
黃從海也不傻，黃康的那些情緒他自然是明白的，隻是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出聲道，“十八年了，你跟他在一起的時間超過一個月嗎？你根本就不了解他，卻那麽激動地說他是一個沒有見過世麵的渾小子，這個世界上有你這麽當爹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