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一語點醒夢中人(中)
「很有這種可能!」米佳慧此刻的神情是難得的正經,「所以我去煎藥那邊盯著,而你嘛,就待在這兒看好你的心上人即可!」
心……心上人?
陶沝臉頰又是一熱,還沒來得及說話,米佳慧那廂已拿著藥方信步走出殿去,打著四阿哥剛才吩咐她親自抓藥煎藥的名號積極準備各種藥材去了,而陶沝則被獨自留在了西次間里。
冰袋並沒能立即幫助那位華麗麗的太子殿下降溫,於是在等了一段時間之後,陶沝又照米佳慧的方法嘗試用酒混合溫水給對方擦身——
「我有一顆紅豆,帶著相思幾斗,願付晚風吹去,吹向伊人心頭……」
她的嘴裡輕輕哼著一首老歌,是電影《一顆紅豆》的主題曲,雖然她並不怎麼喜歡這部電影,但這首歌卻是陶媽媽很喜歡的,以往每每做家務時都會哼唱,所以她也跟著學會了——
「我有一顆紅豆,帶著詩情萬首,願付夜鶯銜去,銜給伊人相守……」
唱到一半,陶沝突然停住了手上擦拭的動作,眉心也不自覺得一跳,因為剛擦到太子左手腕處,當衣袖被拉起時,一條熟悉的鏈子從裡面滑了出來,突兀地出現在她眼前——
那是一條銀制的十字架項鏈,項墜上鑲滿了碎鑽,流轉著迷離閃爍的光暈。
有那麼一瞬間,陶沝以為自己看錯了,因為這條銀色手鏈,不,應該說是項鏈,就跟師兄當初送給她的那條一模,她很想騙自己說這條項鏈只是相似而已,但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樣式和鑲嵌在掛墜上的點點碎鑽,卻讓她不得不相信,這就是她原先的那條項鏈,因為以現在這個朝代的技術,是做不出這樣的鑽石的。
只是,這條被她丟失的項鏈,為什麼會戴在他的手腕上?!
如果她沒記錯,當初在郊外那座小山坡下,這條項鏈發出那道耀眼白光之後,她就昏迷了,直至蘇醒,她身上已經沒了這條項鏈,她一直以為項鏈是完成使命后消失不見了,亦或是留在了原先衾遙的那具身子上,卻沒想到,項鏈竟然是在這位太子殿下手裡?!
難道說,他當年也去了她消失的那個小山坡,所以才撿到了這條項鏈?亦或是,別人給他的?譬如,當年那個副都統朴湛?
因為如果沒有人領路,她覺得他不一定能找到她當初「喪命」的小山坡,而如果真是這樣,那他當初是否也看到了傾城或者她的「屍體」?!
不過她記得在熱河行宮的那晚,他曾說過相信她一定沒有死,而且那個佔據她原來身子的冒牌衾遙眼下也已經出現在了九九身邊,這說明她的身子當時並沒有留在原地,傾城應該也沒有,否則以他的性格,應該是會把傾城的屍體帶回來,並藉機打壓衾璇等人的……
陶沝定定地盯著那條十字架項鏈發獃——
她記得當日師兄的那個小徒弟陶然曾對她說過,這條丟失的項鏈是在有緣人的手裡,但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有緣人竟然會是他……那麼,如果她拿著這條項鏈去問那個小徒弟,是不是就可以知曉當日被對方刻意保留的、師兄所說的第三句話了?
指尖下意識地撫上了那條十字架項鏈,剎那間,有一道詭異的銀色光芒突兀閃爍,但轉眼即逝,陶沝愣了愣,覺得自己定是眼花了。
正當她打算將那條項鏈從某位太子殿下的手腕上解下時,米佳慧的聲音突然再度從身後方傳來——
「小桃子,葯已經熬好了哦!」
陶沝嘴角一抽,手上也停止了動作,直接轉過頭去沖對方吹鬍子瞪眼:「你剛才叫我什麼?」
「嘿嘿,就是小桃子啊——」米佳慧這會子笑得一臉曖昧,語氣也是理直氣壯。「反正我比你大了五個月,而且你現在的名字裡面也有一個桃字……難道你不覺得這樣的稱呼很萌萌噠嗎?」
「……」見她笑得這麼欠揍,陶沝突然覺得自己當初應該再向四四大人據理力爭一下,就算叫鄭春華也比叫現在這個名字強!
米佳慧顯然猜不到她內心的這點小九九,徑自端著一碗湯藥走到床前,不過在看清陶沝此刻的姿勢時,她的眼中頓時閃過一道精光,表情也變得更加曖昧起來——
「你這是在幹什麼?就算你再怎麼喜歡他,也不用趁這個時候爬到床上去誘惑人家吧?再說,人家現在根本就燒得正迷糊的時候,你就算誘惑也沒是沒有用的……」
「我哪有?」陶沝當即義正言辭地反駁,待說完,才發現自己現在的姿勢的確非常不雅,因為剛才光顧著想將項鏈從太子手上解下的緣故,她整個身子幾乎都橫跨在他身上,乍看之下,恐怕的確會讓人誤以為她是要對他做什麼不堪的事情呢!
臉上本能地一紅,她飛快想找一個合理的解釋,卻再度對上米佳慧此刻投射而來的那種「你不用解釋了,我懂的」的曖昧眼光,心裡突然有一種百口莫辯其辜的鬱悶感。
見打趣夠了,米佳慧那廂也適時收起笑,將手中的那隻葯碗遞給陶沝:「喏,葯已經好了,你喂他喝下吧——」
陶沝接過葯碗,眼中的憂心忡忡顯而易見:「他這病不會很嚴重吧?好像到現在都還一直沒有退燒呢……」
聞言,米佳慧立馬白了她一眼,哧鼻:「你這純粹是關心則亂,退燒什麼的哪有這麼快的?又不是在現代,能夠注射抗生素什麼的退燒……你先喂他把這碗葯喝下去,只要能出汗,基本上就能好,如果沒出汗的話,那到時再讓他多服一劑葯——」說完,見陶沝的臉色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又嘆了一口氣,柔聲安慰道:
「放心,他這次不過只是最普通的傷寒而已,就相當於我們那兒的感冒發燒,不算什麼大病,只要明早之前體溫能降下來,基本就無大礙了,之後只要好好靜養一段時日,估計馬上就能繼續活蹦亂跳了……」
陶沝眨眨眼睛:「那……如果明早沒退燒的話要怎麼辦?聽說傷寒會持續發熱,這是不是就代表他的病情加重了?」
「你這烏鴉嘴,你到底是期望他快點好還是不好啊?」米佳慧聽得一陣無語。「別瞎擔心,你忘了他是什麼身份,要死也不會是在這個時候……」
她這話一出口,陶沝頓時猶如醍醐灌頂——
米佳慧說得的確有道理,太子不日就會被複立,如果眼下真出了什麼意外,那歷史進程不就徹底被改變了么?
所以她仔細想了想,問了一個最現實的問題:「那他什麼時候會醒?」
米佳慧這次輕輕挑了挑眉,遲疑了一會兒方才淡淡答道:「一般退燒之後就會慢慢蘇醒的,至於具體時間嘛,就要看他何時退燒了,估計明早之前應該就能清醒了……」頓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麼,趕在陶沝開口前強調道:「你放心,今晚我會留在這裡的,如果中途有什麼意外,你都可以直接喊我——」
聽到這話,陶沝心裡總算稍稍安了心,轉而開始專心喂某位太子殿下喝葯。
但問題很快又來了,由於太子目前尚處於昏睡中,因此對於喝葯一事並不十分配合,陶沝每喂一勺藥,沿嘴角流出的比實際喂進嘴裡的份量要明顯多得多,陶沝無法,只能用一隻手強行捏開對方的嘴,另一隻手拿勺子往裡灌藥,但還是會有不少葯流出來。
見此情景,米佳慧忍不住又在一旁打趣:「要不你直接嘴對嘴喂他喝吧,這樣應該不會有任何浪費……」
「你胡說什麼呢!」陶沝聽罷立刻狠狠瞪了她一眼。這丫頭出得什麼餿主意,萬一被其他人看到,打個小報告到康熙皇帝那兒,那她就會立馬被扣上一個狐媚惑主的帽子,到時候鐵定死得慘慘的!
見她似乎動了怒,米佳慧嘿嘿乾笑兩聲,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轉而迅速移開視線,但下一秒,她又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般,指著太子的手腕輕聲呼道:
「咦,這條十字架項鏈感覺好時尚啊,做工看著也極精巧,現在這個時期居然已經有這麼精湛的技藝了么?還有,這上面鑲嵌的是水鑽嗎?這麼閃,應不會是普通琉璃,可是這個時期應該還沒有人用鑽石做裝飾品才對啊,難道記載有誤?」
陶沝滯了滯,循著對方的眼光將視線同樣定格在某位太子殿下的左手腕上,良久才輕聲說道:「其實,這條項鏈是我的!」
「什麼?!」她這話顯然一語驚人,米佳慧當場被震得暈頭轉向。
陶沝看了她一眼,淡淡補充道:「……這是我在現代的師兄送給我的!說起來,我也是因為這條項鏈才穿來這裡的……」
「哎?」米佳慧一臉迷惑地眨眨眼睛,「你之前不是說你是睡覺穿越嗎?」
陶沝點點頭:「也算是啊!因為我二十歲生日那晚,師兄送了我這條項鏈,之後,也就是當夜我睡著后再醒來,人就已經在這裡了……」
「二十歲生日時送的禮物啊?」米佳慧聽的重點和陶沝說的重點顯然不在一個層面上,因為她立馬露出一臉八卦表情,笑容也重新染上了滿滿曖昧。「這裡面貌似有貓膩哦!那個師兄,應該是你在現代喜歡的人吧?」
陶沝臉上一紅,立馬回過頭去繼續給某人喂葯,並沒有直接承認或否定。
然而米佳慧這廂顯然不打算輕易罷休,仍在絮絮叨叨地接茬追問:「你這位師兄長得怎麼樣,念法律系的在我印象中都是帥哥,他應該也不會差吧?」
「你瞎說什麼呢?」陶沝立馬否定了她的胡亂猜測。「師兄和我不同系,他是學天體物理的!」
「天體物理?居然還有這個系哦!」米佳慧再度露出一臉震驚模樣,頓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麼,又添上一句,「既如此,那你為什麼叫他師兄?一般不同系的不都叫學長嗎?」
陶沝臉頰再度一紅:「可學長不大多都是日系動漫里對心儀對象的稱呼嗎?這樣感覺目的性實在太明顯了,我叫不出口……」
米佳慧一陣無語:「可現在人一般都這麼叫啊,傳統的或者同系的才叫師兄……」
陶沝抿抿嘴:「不管其他人怎麼叫,對於我而言,我可以稱呼其他人為學長,但師兄就只有唯一的一個……」
因為在乎,所以才不敢用這樣直接的稱呼,而其他不在乎的人,自然是叫什麼都無所謂……
「呵——」聽她這樣一說,米佳慧忽然忍不住笑了,「果然是固執糾結的性格!的確像你——」語畢,也不等陶沝回答,又重新將話題轉回了項鏈上——
「那這條項鏈就是你送給他的了?」話到這裡,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到了什麼,語氣明顯帶上了一絲調侃,「居然把自己以前喜歡的人送給你的東西轉送給自己現在喜歡的人,這一點是不是不太好啊?」
她這話說得極其繞口,但陶沝還是立馬聽懂了,當下臉色一黯,輕輕搖頭道:「事實上,在三年前,這條項鏈便已經丟失了,而且,就是傾城失蹤的那天……」
米佳慧聽罷愣了愣,臉上的神情終於恢復了一絲鄭重:「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那位傾城姑姑的失蹤和這條項鏈有關?」
陶沝咬咬嘴唇,無聲地朝她點了點,半晌復又開口道:「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米加慧被她說得一頭霧水,忍不住反問:「你為何會這樣認定?」
陶沝略微猶豫了一下,省略性地將師兄那位小徒弟當初說過得話轉述給她:「因為……我之前曾遇到一個人,他告訴我,這條項鏈是關係到我能否回去現代的關鍵……」
米佳慧聽得眉心狠狠一跳:「你是說回現代?!」
「嗯!」陶沝再度點點頭,但話里卻明顯添上了一絲不確定。「不過也只是有這種可能而已,具體能否回去,我也並不確定,得再去問問那個人才行……」頓一下,見對方神色間並沒有流露出太多激動之意,不禁好奇發問:「難道你從未想過要回現代去嗎?」
「唔,這個嘛……你也知道我是車禍穿來的,所以吧,我估計那邊的我已經……」
米佳慧這話並沒有全部說完,但陶沝已經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前者在現代的那具身子八成是因為車禍遭到嚴重損壞,估計已經沒有任何復原的可能了。
但她還是忍不住追問一句:「那你就心甘情願留在這裡當一個男人么?」
某人聞言又是「嘿嘿」一笑:「這個……我現在覺得當男人其實也滿不錯的!」
陶沝無語:「那你準備將來娶個女人嗎?你應該是喜歡男人的吧?」
「這個倒是無妨,反正憑我的條件外加我的腦子,一定可以找到一個甘願臣服在我腳下的好男人!」
米佳慧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里充滿了自信,順帶還拍著自己的胸脯擺出一副「我是美男我怕誰!」的傲嬌模樣。
「……」陶沝有點無語,正想再說什麼,就聽米佳慧那廂已先她一步發話道:
「你就這麼想回去么?」
「也不完全是!雖然我以前的確是很想回去,但現在……」陶沝一面說,一面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此刻躺在床上處於昏迷狀態的那位太子殿下。「我只是覺得,或許找到了這條項鏈,我就能憑它找到傾城現在究竟在哪裡……既然我當初並沒有死,傾城也應該不會死,估計最多也就是和我一樣……」
「和你一樣?」
「嗯,就是回到他自己原來的身體里……」
「可是……」米佳慧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就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從殿外傳來,她立馬噤了聲,意味深長地看了陶沝一眼,陶沝也會意,轉過臉去繼續給太子喂葯。
這回的來人是魏珠。
他應該是剛從康熙皇帝那兒述職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說了太子病重的消息立馬趕來的緣故,他這會兒的腦門上沁滿了豆大的汗珠。
米佳慧顯然對這傢伙不熟,乍見到對方時下意識地往陶沝方向瞅了幾眼,陶沝趕緊起身朝魏珠行禮,並在後者看不到的方向用口型向一旁的米佳慧道明了對方的身份。
儘管有了陶沝的無聲提點,但對於清朝正史純屬一知半解的米佳慧似乎還是不太清楚眼前這個人的重要性,不過好在她雖然不認識對方,卻也知道康熙身邊的人不能輕易得罪,當下也很有禮貌地主動上前朝魏珠行了禮。
魏珠朝她擺了擺手,用太監特有的公鴨嗓開口問話:「萬歲爺今日已經聽說了二爺犯病一事,特地差奴才前來問問情況——」
陶沝一愣,隨即立馬意識到這很有可能是她家四四大人跑去康熙跟前偷偷「泄密」的結果,遂不由自主地和米佳慧對望一眼,再度無聲地沖對方給出了一個「往重里說」的口型。
米佳慧會意,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跟在魏珠身後出殿去了。而陶沝也趁著這空隙喂完了手裡剩下的湯藥。
待米佳慧再回來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了。
魏珠並沒有自己詢問她關於太子的病情,而是直接將她帶到了那位康熙皇帝跟前問話。
鑒於陶沝先前的刻意提醒,米佳慧這次自然是不遺餘力得把太子的病情給添油加醋地誇大了一通。當然,用她自己的話來說,這對她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因為如果不往重里說,又怎麼能顯出她這位太醫的高明醫術!
反正最終的結果是,那位康熙皇帝相信了她的說法,直接下令讓她留守在咸安宮,直到太子病癒為止,並變相賦予了她可以隨意指使咸安宮各位宮人的權力。
不過令陶沝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康熙並沒有派遣其他太醫前來確診,也不知道是單純相信米佳慧的醫術,還是不想讓其他人知曉太子染病這件事。
是夜,陶沝和米佳慧雙雙留在了壽安殿的西次間里。
魏珠還特地派了兩個小太監守在殿門外隨時聽候他們吩咐。
一夜無事。
大概是因為先前喝下的那碗湯藥起了作用的緣故,之後過了不久,太子額頭沁出了一層薄汗,熱度也有了明顯下降的趨勢。
這一夜,陶沝始終趴在床邊,小心翼翼地握著太子的一隻手,直至耳邊傳來一陣輕微的呻、吟聲,她才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趴在床邊睡著了。
□□聲是太子發出的,他似乎仍在昏睡之中,因為眼睛一直沒有睜開的跡象。
陶沝下意識地伸手撫上他的前額,已完全沒了之前那種灼燙的溫度。
她心中一喜,連忙起身跑去搖醒了睡在一旁太師椅上的米佳慧:「快醒醒,他的熱度好像已經退了……」
米佳慧被她突兀搖醒,眼神渙散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清醒過來,忙起身走到床邊仔細察看,末了,她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不錯,看來昨天的那碗葯已經起效了,如此,按照一天三劑的藥量再連喝幾天應該就無礙了,之後再靜養一段時間便可以恢復了……」
「嗯!」陶沝興奮地連連點頭,「那就麻煩你繼續負責煎藥了!」
「這個好說!」米佳慧連忙拍胸脯保證,末了像是又想起了什麼,忽然意味深長的一笑:「不過話先說在前頭,我如今可是因為你的緣故而被強行拉成了『□□』,你到時候可得加倍補償我啊!」
「哎?補償?」陶沝冷不丁一怔,「你要怎麼補償?」
「嘿嘿,瞧你這話說的,倫家這輩子最愛的東西就是money啦,而且越多越好,所以,你應該懂了吧?」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