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細水長流
儘管太子強烈懷疑那個傾城是假的,但康熙皇帝那廂卻似乎抱持了與他正好相反的觀點。
在「休養」了約摸五日之後,那個「傾城」便奉命回到康熙皇帝跟前繼續伺候了,顯然是已經通過了後者的「考驗」。
因為人是八阿哥找回來的,所以康熙皇帝還特別誇獎了八阿哥,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康熙會因此對八阿哥再度另眼相看時,緊跟著發生的事情卻讓人集體大跌眼鏡——
康熙四十八年正月廿一。各地官府衙署正式開印,恢復正常辦公。
康熙皇帝也在休養數月後重新上朝。
不過他上朝的第一件事並非詢問國政,而是聚集所有人翻舊賬,正式徹查當日在暢春園的推舉新太子之議,究竟是誰先保舉八阿哥當皇太子的。
這箇舊賬翻了整整三天,不僅通過眾人之口重現了當日阿靈阿、鄂倫岱、揆敘、王鴻緒等人私議保舉八阿哥的情形,而且還牽扯出一堆朝廷重臣,馬齊、佟國維首當其衝。
康熙皇帝認定馬齊、佟國維之所以與大阿哥為黨,倡言欲立八阿哥為皇太子的原因是由於八阿哥無治國之才,容易被他們掌握拿捏,因此才會保奏他為皇太子,並指責眾人在皇太子獲罪時乘隙紊亂國家,是導致他久病不愈的主要原因。
但指責歸指責,康熙皇帝終究還是沒拿他這位親舅舅怎麼樣,只是把後者的嫡孫,也就是溫憲公主的額駙——舜安顏給削了名分,禁錮家中交由後者看管。
佟國維對此自是心存不服,但表面卻是以退為進,當面承認錯誤,並請求康熙賜他一死以示眾。但他顯然低估了這位千古一帝的智商,康熙堅決表示,他很清楚佟國維心裡真正的想法,若真的賜他一死,外人不知個中原由,定會認為佟國維身為國舅爺,卻能不懼死亡,勇於陳奏己見,可謂一代賢臣。而康熙本人也多少會被冠上昏君的名號。這顯然是身為皇帝所最不能容忍的。所以,他絕不會稱其心意。
而另一名重臣馬齊雖遭罪責,但康熙已「任用年久、不忍殺之」為由,將其交給八阿哥嚴行拘禁。其族中職官及在部院人員,除原任內務府總管馬思喀之子予以從寬釋放外,俱革退。世襲之職亦全都除去,不準承襲。
至於相面一案中牽扯到的普奇、楚宗以及其他人,處分就沒有上面兩人這麼輕了,皆被康熙皇帝下令交由宗人府拘禁得拘禁,原品休致得休致。就連大阿哥也被康熙皇帝下令正式嚴禁,再無出頭之日。
而與這些「逆臣賊子」結局正好相反的是,原本幾乎被打入「冷宮」的太子卻在這次「翻舊賬」中被其大幅度洗白。康熙皇帝甚至感言,自己如今能夠痊癒,完全歸功於太子還有三四五七四位阿哥晝夜侍奉,並著重強調太子此前雖遭遇幽禁,但心中卻未生怨恨,反而時時以他這位皇父的身體為重,可見其先前被鎮魘詛咒以致迷惑的病症已經全愈。而且他也已經查明,太子當初獲罪之處,大多數屬於歹人虛誣,並非事實。
話說到這地步,倘若其他人再看不出康熙皇帝今次的用意顯然也就跟傻子無異了。於是乎,科爾沁和碩達爾漢親王額駙班第及滿漢文武官員,俱奏請復立皇太子。
康熙很滿意眾人如此識大體的行為,立刻命人著手準備相關典禮事宜,定於一個月後祭告天地,正式復立皇太子。
至此,一廢太子一事也算是告了一個段落。
太子被正式解了圈禁,而他的那一眾女眷和原本服侍他的那些下人也得以回歸毓慶宮。
當天晚些時候,陶沝就見到了原本跟在太子身邊服侍的太監賈應選和尚善,這兩人先前被大阿哥拘禁之時應該都吃了不少苦,雖然在開釋後身上已重新換上了乾淨的衣服,但模樣卻明顯添了狼狽,臉上甚至還有幾道不小的傷口。
兩人在榮泰的引領下,剛進書房大門就跪在地上朝座上的太子一陣猛磕頭,陶沝原本正站在桌旁給太子倒茶,冷不丁被這陣勢一嚇,不小心便將手裡的茶水灑了出去。
正磕頭的兩人聽到這一動靜明顯滯了滯,下意識地抬眼,恰好對上陶沝沖太子吐舌的模樣,雙雙震驚當場——
「格格格格格……」
賈應選是率先反應過來的,但臉上的表情卻溢滿了恐懼之色,嘴上也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利索。
陶沝拿穩茶壺,一本正經地沖對方出聲詢問:「賈公公,你剛才下蛋了嗎?」頓一下,見對方一臉懵逼的模樣,又抿嘴一笑,補上一句解釋道:「因為奴婢聽說,好像就只有母雞下蛋后才會一直『咯咯』叫的!」
「呵——」乍聽到她這句調侃,坐在一旁的太子忍不住先笑出了聲,站在門邊的榮泰也低著頭止不住地抖肩膀。
見此情景,賈應選頓時瞪大了眼睛,看看太子又看看陶沝,正想繼續詢問,就被跪在他身旁的尚善先行搶過了話茬:
「你……你是當年的……」
話還沒說完,他已猛地噤了聲,像是想到了什麼,轉而看向太子,嘴巴張了半天卻又什麼都沒敢問出口。
陶沝見狀放下手裡的茶壺,上前一步朝跪在地上的兩人行了個禮,笑語盈盈:
「奴婢絳桃給兩位公公請安,奴婢是隆科多大人不久前新收的養女,奉萬歲爺之命跟在太子爺身邊伺候——」她一面說,一面側頭偷偷瞄了太子一眼,卻見後者正滿臉含笑地凝望著她。「……兩位公公也可以喚奴婢陶沝——陶潛的陶,雙水的沝,這是奴婢的原名,奴婢出身漢籍,並非以前的那位九福晉,所以,還請兩位公公以後千萬別叫錯了……」
「……」跪在地上的兩人被她這番話說得腦子一陣發懵,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同時轉頭看向太子,太子看了陶沝一眼,朝他們倆點了點頭,語氣冷凝:
「她剛才說的話,你們兩個可是記清了?若是日後有誰出了錯,本宮決不輕饒!」
「是!是!」賈應選和尚善兩人怎麼說也是跟在太子身邊伺候已久的老人,自然聽出了自家主子掩在話里的警告意味,當下忙不迭地磕頭應聲。「奴才記清了,日後斷不會弄錯的!」
而太子對於這兩人的忠心程度顯然也是信任有加,並沒有太過為難:「好了,你們這段時間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等傷全好了再來本宮跟前伺候吧!」說罷,轉頭看向門邊的榮泰,「你領他們出去吧!」
「謝太子爺恩典!」兩人又是齊刷刷地磕頭,而後起身,躬身退出殿外。不過臨出門時,尚善還是忍不住回頭偷偷瞥了陶沝一眼,陶沝發現了,調皮地沖他做了個鬼臉,尚善當場一愣,還沒等反應回神,就被身旁的賈應選直接拉走了。
待他們三人離開,陶沝這才重新轉頭看向仍端坐在桌案前的太子,猶豫著出語試探:
「我剛才那樣說,真的沒有關係嗎?」
沒有告訴他們兩人實情,萬一以後露餡了又該怎麼辦?
「無妨!」太子顯然瞧出了她的顧慮,伸手端起面前那盞剛沏好的香茶送到嘴邊輕抿了一口。「即便你現在沒明說,他們日後也未必不能猜到你是誰!」
陶沝嘴角微微一抽,直覺對方自信心過甚:「那……你就不怕他們知曉了真相會泄露出去?」
「你放心——」太子對她給出的這個假設似乎並沒有給予太多擔憂。「若他們兩人的嘴真這般不嚴實,今日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陶沝沒再接話,但她差不多能體味對方話里的深意——
如果賈應選和尚善兩人真的有心叛變,那他們之前被大阿哥扣押問罪時就應該「全盤招供」,也不會白白受這許多傷。
記得傾城也曾經說過這樣的話,貼身伺候這些皇阿哥的奴才們通常都不會輕易叛變,因為其下場會遠比不叛變還要更慘!
*** ***
以太子妃為首的一眾女眷是次日午時才回來的,雖然太子在此之前一直安慰陶沝,讓其不要過分擔心,但當榮泰跑來書房告知陶沝,說太子妃一行人已經抵達毓慶宮、並集體候在毓慶宮前等候太子下朝時,她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陶沝想了想,終究沒敢光明正大地直接跑去宮門前湊熱鬧,而是隔著院門躲在第二進院的拱門前伸長脖子向外張望。此時此刻,毓慶宮的宮門前烏壓壓地站了一群人,臉熟臉生的都有。除卻小阿哥和小格格不算,主子級別的總共有六位,也就是那位太子殿下目前的的妻妾人數,當中最為顯眼的便要屬那位唐佳氏了。
陶沝有一瞬間的恍惚,因為眼前這張臉令她又莫名回想起了傾城。
她就這樣一眨不眨地盯著唐佳氏發獃,直至外面忽然傳來一記響亮的通傳聲,是太子回來了。
聞聲,原本站在宮門前的人群立馬開始涌動,似乎全都爭著往太子跟前擠。
陶沝這廂實在沒勇氣親眼目睹某人和一眾妻妾小別重逢的激動場面,當機立斷,以最快的速度逃回了書房。
原本以為某人一定會花上不少時間好好安慰一番自己的這一眾妻妾,可萬萬沒想到的是,陶沝這廂才剛踏進書房的大門沒多久,太子竟然也跟著回來了,而且還是獨自一個人。
陶沝有些意外,本能地出言反問:「你……沒和她們說什麼嗎?」
如果她沒看錯,剛才在聽到通傳聲時,那一群人可全都是眼淚汪汪地望著這位太子爺呢!
但太子本人對陶沝此刻提出的這個問題似乎也有些迷惑:「我要和她們說什麼?」頓了頓,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淺淺一勾嘴角:「噢——我剛才已經讓她們全部回去休息了!」
「就只有這樣?」儘管這個理由的確讓人挑不出刺,可陶沝心裡還是覺得有些欠妥當。「……可是,她們好不容易才回來,你都不用安慰一下她們嗎?」
「你……」太子被她這一近似質問的語氣弄得愣了愣,正要開口接茬,就聽門外走廊上又響起了一記響亮的通傳聲——
「太子妃到!」
乍聽到這聲通傳,太子當即狠狠皺了皺眉,而陶沝則是狠狠嚇了一跳,本能地就想往西次間里藏,卻被旁邊的太子給強行拖住了:「你跑什麼?」
「……」陶沝白了他一眼,沒說話,只努力想要從他手下掙脫。
難道她不該跑嗎?雖然他和這位太子妃之間的確沒什麼感情,但是正室和小三——不,準確說應該是小七的身份擺在這兒,她好像沒什麼底氣,更何況他們兩人現在的姿勢也很曖昧,萬一被這位太子妃誤會了,她今後的日子恐怕也不太好過。
然而還沒等陶沝成功脫逃,一襲素衣裝扮的太子妃已經從殿外款款踏進來了,她這會兒是含著眼淚進來的,可惜一進門就正對上太子強扯著陶沝手腕的畫面,剛要溢出的眼淚瞬間收了回去。
陶沝眼見逃脫無望,只能趕緊低下頭裝鴕鳥。
太子妃的眼中劃過一抹明顯的哀傷,但只一會兒,轉眼就恢復了往日的高傲。
「你來這裡有何事?」
還沒等這位太子妃開口,太子這廂已先行發了話,語氣淡淡,表情也是淡淡,在陶沝的印象中,他對太子妃的態度好像一直都是如此,完全沒有變過。
因為這句話,太子妃的目光從兩人的手上慢慢轉回到了太子的臉上:「爺,妾身先前聽聞您的手受傷了,所以才想著來過來瞧瞧……」停了停,又幽幽地瞥了陶沝一眼,語氣甚是卑微:「爺能不能讓旁人先出去,容妾身單獨與您……」
「不必,她不算是旁人!」太子不等她把話說完便強行拒絕了她的要求,連帶正握著陶沝手腕的力道也增加了一分。
太子妃的眼神瞬間一黯。她似是想要說些什麼,但嘴巴張了張,卻還是維持適才的卑微語氣:
「爺如今才剛被萬歲爺復立,各種行事需得更加小心謹慎些,斷不可像以前那樣再任意妄為了……」
客觀的說,至少從陶沝的角度聽起來,太子妃的這句話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對,但太子那廂聽罷卻是莫名火了,下一秒,竟是毫不留情地沖太子妃高聲怒斥:
「本宮的事情不需要你來管 !」
此語一出,原本還企圖從某人手裡脫逃的陶沝當場怔住了,立即停止了掙扎,轉而抬頭疑惑地望向對方,並小心翼翼地反握住了他的手,時不時還偷偷瞄兩眼面前的太子妃——
儘管她能感覺到太子不喜歡這位太子妃,但也不需要這樣針對她吧?更何況,太子妃話里的意思,也的確是在為他這位太子著想的。
這樣想著,她更加用力握緊了太子的手。
太子顯然感覺到了,低頭看了陶沝一眼,臉色微微緩和,連再度開口沖太子妃發話的語氣也明顯削弱了幾分:
「本宮的事情不需要你來說教,如果你今晚來找本宮就只有這件事,那就請回去吧!」
「爺,其實妾身……」見他擺出一副送客的態度,太子妃明顯還想再說些什麼,但話才起了個頭就被太子揮手打斷了——
「本宮暫時不想聽你說那些有的沒的,你回房去安靜待著吧!」
他最後這句話的語氣極是決絕,並不給太子妃再次開口的餘地。太子妃微微動了動嘴唇,終是放棄了繼續勸說的打算,轉頭怨念地瞥了陶沝一眼,轉身告退離開了。
陶沝眼瞧著太子妃的身影無限落寞地消失在走廊拐角,心中忽然沒來由地泛起了一陣同情。
所以她仰頭定定地看向太子,小心翼翼地出言試探:「你剛才為何要這樣對太子妃?她好像也沒有說錯什麼吧?」
孰料,太子聽到這話的反應卻是狠狠瞪了她一眼,語出冷笑:「哼——你若知道她今兒個是來做什麼的,恐怕你就不會為她說話了……」
陶沝不解地眨眨眼睛,反問:「她來做什麼?不就是來看你嗎?其實,這麼久沒見,她關心你也是正常的,畢竟……哎喲!」
話未說完,額頭就被太子用力敲了一記——
「她今日是來確認我復立之後,她的太子妃之位是否會有所動搖,或是被他人取代……」
太子這話說得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也讓陶沝的大腦瞬間刮過十級颱風,陶沝本能地長大嘴巴,弱弱出聲:
「你,你怎麼會這麼想?」按照常理,不是應該認為對方是來關心自己的才對嗎?
「難道不是嗎?」太子冷聲反問,聽得出其話里對於那位太子妃含有太多不滿。
陶沝怔了怔,突然回想起當日在御花園唐佳氏不小心衝撞他后,他曾對她說過的那些話——因為他是太子,所以每個主動接近他的人他都會懷疑,所以他總是會先把人往壞處想,所以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
心莫名一軟,陶沝忍不住用雙手緊緊抱住了對方,將臉貼在對方的胸前。
他還是沒變呢,還是那麼多疑,連太子妃的示好都不肯相信……那麼,他真的相信她嗎?相信她一直以來對他說的那些話?還是他表面信了,骨子裡其實還是會有所懷疑?
陶沝的這一突然沉默和意外擁抱讓某人一時沒能轉過神來,滯了好一會兒,太子那廂方才慢慢回抱住陶沝,柔聲許諾:「你放心,我一定會把最好的給你……」
他這話一出口,陶沝頓時愣住了,繼而猛地抬起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你聽到的意思!」許是因為陶沝此刻的表情太過迷惑,太子的嘴角終於染上了一絲薄薄的笑意,帶著明顯寵溺:「難道……你不想當我的太子妃么?」
蝦米?!
陶沝被某人最後這短短一句話震得當場驚出一身冷汗。難不成這傢伙還真打算實現她曾經的夢想,立她當太子妃?!
可是,可是想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首先那位康熙皇帝就不會同意,而且,而且歷史上也沒有她這樣一位太子妃啊?她之前就沒能成功更改既定的歷史進程,可想而知,這次也是一樣,那麼,如果這位太子殿下非要立她當太子妃,那她的結局一定不會好過,要麼就是被康熙皇帝賜死,要麼就是被太子妃一族設計殺死……總而言之一句話,她一定會在太子復立之前死於非命!
想到這裡,陶沝果斷沖某人搖頭,拒絕得斬釘截鐵:「你胡說什麼呢?我是什麼身份的人,怎麼可能做你的太子妃……萬歲爺不會同意的!」
然而太子對於她給出的這個理由卻表現得不以為然:「無妨,我會想辦法讓他同意的!」
「不不不,這樣你先前好不容易拉回來的印象分又會全都失去的,我不要這樣——」聽出對方話里的「他」指的是那位康熙皇帝,陶沝再度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只求能一直陪在你身邊,現在這樣就很好,我已經很滿足了,我不要當什麼太子妃……」
她緊緊扯著他胸腔的衣襟,臉上神情要多認真有多認真:「太子妃是未來的皇後人選,需要的是大方得體、能夠母儀天下的女子,也只有像太子妃這樣出身名門、有才有貌且從小培養的大家閨秀才有資格擔當,而像我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去母儀天下嘛?不但長得一點都不漂亮吧,而且還口無遮攔、小雞肚腸,將來肯定會被文武百官的口水給淹沒的……這對你而言,根本就是百弊而無一利啊……」
「你……」大約是因為陶沝這會兒的情緒過於激動,太子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凝滯:「……是真的不想做我的太子妃么?」
不!陶沝在心裡輕輕應聲。
她其實是想的,很想很想,剛才在聽到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內心真的有那麼一股衝動,想要不管不顧,以這個正妻的名義陪在他身邊,畢竟,她來自現代,對「小三」「小七」這樣的身份終究還是耿耿於懷的,但她也知道,這樣一來,她之後要面對的,和他之後要面對的將會是怎樣的一番驚天風暴——
她不是怕死,也不是不想改變命運,她只是想儘可能地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時光,哪怕過得再平凡也無所謂,只要能安安靜靜地陪在他身邊,她甘之如飴……
所以,有沒有太子妃的這個名分一點也不重要,真的……
「不是不想……」她這樣緩緩答道,見對方神色一愣,又輕聲接下去解釋,「只是若真當了太子妃,我很可能就不能像現在這樣時時刻刻和你待在一起了,而且我也沒有當太子妃的這個命,俗語云,『命里無時莫強求』,就算勉強當上了,最後也肯定是會折壽或死於非命的,你也知道我一向我膽小怕死……」
雖然陶沝最後這句話用的是開玩笑的語氣,但太子卻並沒有成功被她逗笑,他定定地望著她,琥珀般的丹眸盈滿了異樣的波光——有疼惜,有釋然,還有一絲淺淺的無奈和不甘……
末了,他俯身,輕輕將她重新摟進懷裡,很緊很緊:
「對不起,終究還是我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