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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棋從斷處生(上)

  陶沝走出明間殿門的時候,外面已是華燈初上了。


  相較於冒牌傾城前一刻被李玉帶人強行拖出大殿,陶沝這會兒自己走出來的舉動,讓門外其他宮人看她的眼神變得完全不一樣,就連態度也恭敬了許多。


  紫菀這會兒已經不在了,想來是跟著冒牌傾城他們一起離開了。小宮女桂榕倒是還乖乖守在門外,見陶沝出來,立馬一臉擔憂地湊上前來詢問:「小桃子你沒事吧?」


  陶沝點點頭,勉強朝她堆起一個笑臉:「暫時沒事!」


  桂榕聽出她隱在話里的重點詞,忍不住壓低聲音追問一句:「剛才李玉公公說皇上要把那位傾城姑姑單獨關押到下人房裡,還說讓紫菀姑姑負責看守,不許她和旁人接觸,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陶沝聞言乾笑兩聲,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回答:「我想皇上大概是不希望別人看到她臉上的傷,所以才下令在她傷好之前不讓她見人……」


  桂榕顯然沒聽出陶沝話里的打趣之意,甚至也沒覺得陶沝給出的這個理由有什麼不對,反而極為認同地點了點頭:「傾城姑姑身上的傷的確是很恐怖,連我都被嚇了一跳呢……」話到這裡,她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神古怪地打量著陶沝:「對了,我聽說傾城姑姑身上的傷是小桃子你打的,還說你是因為嫉妒她搶了太子爺,這是不是真的?」


  她此語一出,陶沝的嘴角明顯抽搐了兩下,然後堅決否定:「這種小道消息怎麼能當真呢?我有幾分膽色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可是——」桂榕對陶沝的信任度雖然一向堅不可摧,但就算是銅牆鐵壁也免不了被一些傳言侵蝕——


  「我方才親耳聽到他們說,你打人之前還叫太子站一邊去,說先收拾完那個傾城姑姑再去收拾他……對了對了,他們還說,你平時對太子爺就是這樣的態度,還說太子爺一直都很怕你……」


  陶沝聽得一陣狂汗,沒等桂榕說完就急急打斷了她:「胡說八道,我還沒有活膩味呢!」


  雖然這前半句還算勉強說對了事實,但後面那半句簡直就是胡編亂造,絕對是某些人靠想象力腦補出來的——


  「太子爺是什麼樣的人?會允許我們這些下人對他大呼小叫嗎?這輩子恐怕就只有我怕他的份,斷沒有反過來的可能……再說,我要是真像他們所說的那樣,現在還能活著站在這裡嗎?就算太子爺不動我,萬歲爺也會分分鐘把我滅了的!」


  桂榕聽到最後這句話時明顯愣了愣,顯然是覺得陶沝說的在理,於是她換了個話題繼續道:


  「那……傾城姑姑今日勾引太子爺一事應該是真的吧?」


  她這話問得極是小心翼翼,聲音也壓得低低的,頗有一種地下工作者對接暗號時的架勢。陶沝忍不住抿嘴一笑:「我還以為你會問我是不是太子爺強迫那位傾城姑姑的呢……」


  然而令她出乎意料的是,桂榕聽到這話時不僅沒有半點被說中心思的尷尬,反而迷惑地沖她眨巴眨巴眼睛: 「小桃子你在胡說什麼呢,太子爺又怎麼可能去對那位傾城姑姑用強呢?」


  「為什麼不可能?」這回輪到陶沝迷惑了。


  「因為太子爺喜歡小桃子你啊!」桂榕說這話時的表情和語氣是少見的篤定。「如此,他又怎麼可能會去對別的女人用強?」


  陶沝有些意外:「可是,你以前不都說太子爺對我好一定是別有所圖的嗎?你還說過他喜歡我很有可能是因為我和當年九福晉長得相像,你說……」


  「不,我現在已經改觀了——」桂榕這次不等她說完就率先打斷了她的話,「太子爺喜歡的人是小桃子你,不是當年那位九福晉,也不是九爺新納的那位庶福晉……」


  她一口氣說完,見陶沝仍是一臉怔愣,忍不住又繼續往下補充道:「因為我發現,太子爺看你的眼神和看別人不一樣……譬如九爺的那位庶福晉,她雖然也和小桃子你長得很像,但太子爺每次看到她的時候,卻從未用看你的這種眼神看過她,所以,我覺得太子爺對小桃子你一定是特別的……你瞧,就連你今日當眾打了那位傾城姑姑,太子爺他不也是站在你這邊了么?如果他真喜歡那位傾城姑姑的話,剛才是絕對不會任由萬歲爺把她關起來的……」


  儘管桂榕說了許多,但傳入陶沝耳朵里的重點顯然就只有一句:「他看我的眼神和別人不一樣啊……哪裡不一樣?」


  桂榕歪著頭努力措辭:「唔——我也說不出來哪裡不一樣,但看上去就是有點不一樣……」頓了頓,似是怕自己說得還不夠份量,又強調一句:「反正,我進宮這麼久,從未見太子爺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別人,所以,我想他一定很喜歡你……」


  「是這樣嗎?」雖然嘴上這樣反問,但桂榕的這句話無疑讓陶沝心裡多添了一絲甜蜜。正想再多問幾句,就聽桂榕那廂又突然轉移了話題:「對了,我差點忘了告訴你,傾城姑姑先前是被八爺派人抬回來的,我聽說,要不是八爺他們剛好路過,看到傾城姑姑被扔在太子爺院外,她可能到現在都還躺在那兒呢……」


  什麼?八阿哥?!


  聞言,陶沝的心臟猛地一震。原本積壓在心底的那些疑惑也一下子得到了解答。


  看來八爺黨先前之所以會在她返回太子住處的途中出現,根本就不是什麼偶然或巧合,換句話說,他們根本就是刻意的,刻意來看看她這個被「拋棄」的奴才在得知太子和那位冒牌傾城在一起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甚至,他們還很有可能派人一路跟蹤她回到太子住處,說不定也親眼目睹了她暴打冒牌傾城的整個場面。


  太子說的對,他們大概沒料到她會大著膽子跑回去上演一幕當眾捉姦的戲碼,更沒想到太子會選擇站在她這一邊,所以,他們只能被迫出手——讓冒牌傾城在康熙皇帝面前強行上演一出「離間計」,但很顯然,最後產生的效果並不好,冒牌傾城非但沒能佔得半分便宜,反而還把自己給賠了進去……


  「小桃子,你有在聽我說話嗎?」許是見陶沝沉默著一直不出聲,桂榕不禁將自己的手掌伸到她眼前使勁晃了晃,確定對方回了神,這才將自己方才提過的問題又重複了一遍:「……我問你,你剛才也在裡面,可有聽到皇上為何要把那位傾城姑姑單獨關起來的理由?」


  「唔——」她的這個問題顯然讓陶沝覺得難以回答,倒不是她不願告訴對方真正的緣由,而是怕現在說出來會給那位太子殿下添亂。所以,她選了個折中的辦法:「這裡面的理由有點複雜,反正桂榕你小心她就是了,千萬別因為心軟而同情她,會害死你的……」


  桂榕這次顯然聽出了她的話外音,忍不住追問一句:「小桃子,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麼?」


  「我……」正當陶沝猶豫著是否要提前告訴桂榕她所知曉的真相,就見原本站在她跟前的桂榕竟是當場後退一步,迅速低下頭去朝她身後福身行禮:「奴婢見過薛公公!」


  薛公公?!


  乍聽到這個稱呼,陶沝猛地回過頭——


  此刻站在她身後幾步之遠的、那位穿著一身寶藍色太監裝的來人果然是傾城曾經的心腹薛公公,不過看他之前的表現,現如今恐怕已經成了那位冒牌傾城的人,這會兒突然出現,該不會是來找她替那個冒牌傾城報仇的吧?

  還不容她多想,那位薛公公已先一步開了口,話是對著陶沝說的:「絳桃姑姑,能否借一步說話?」


  說完,也不等陶沝回答,便徑自將身子往旁邊一讓,側身沖她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陶沝見狀頓時有些無語:難道她就沒有拒絕的權利么?!


  不過,即便她的內心十分不情願,但眼前這位薛公公卻明顯抱持著「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念頭,並且還用那種「你不跟我走,我就死賴著你」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陶沝,直把陶沝看得心頭一陣惡寒。


  出於無奈,她只能強笑著朝對方點了點頭,然後轉身用力握了一下桂榕的手,以眼神傳遞信息:如果太子出來了,就告訴他快來救我!


  桂榕先是怔了怔,而後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會意地回握了一下陶沝的手。


  在得到對方的這一回應之後,陶沝終於安心地率先邁步出去,雖然腳步沉重得就像是要遠赴刑場。


  然而大大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位薛公公並沒有如她預期中的那樣對她多加刁難或是口出怨言,在兩人相繼走出康熙皇帝所住的那間院門之後,薛公公停住腳步,四下觀察了一會兒,便上前朝陶沝施了一禮,態度不失恭敬:


  「絳桃姑姑,方才有人讓奴才幫忙給您帶句話——明日午時末,請絳桃姑姑前往小樹林中的空地一敘!」


  陶沝很是意外:「是誰讓你幫忙給我帶話的?」


  「絳桃姑姑去了便知,這裡人多嘴雜,奴才不便多說!」那位薛公公秉持著一副神秘兮兮的態度。「那人只說,絳桃姑姑只要去了就一定會知道他是誰!」


  是嗎?陶沝直覺其中有詐。萬一對方是來找她麻煩或是藉機來謀害她的?難道她也要傻乎乎地跑去赴約嗎?


  所以她忍不住追問一句:「不會是那位傾城姑姑吧?」頓了頓,又補一句:「就是今日挨打的那位!」


  薛公公聽得一滯,本能地搖頭否認:「自然不是她!」


  「那是誰?」陶沝皺緊眉頭繼續追問。該不會是八爺黨想要報復她或是借她來打擊那位太子殿下吧?!

  許是看出了她此刻的擔心,薛公公那廂不禁斂眉一笑:「絳桃姑姑不用擔心,那人只是想要見你一面,絕不會傷害姑姑你的!」停了停,見陶沝還是擺出一臉不相信的表情,又賭咒似地添上一句,「奴才敢以項上這顆人頭擔保!」


  不得不說,他最後的這句話還是讓陶沝原本綳得緊緊的警戒神經線有了幾分明顯鬆動。既然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陶沝覺得她有必要先逼對方亮一下底牌——


  「薛公公,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究竟是誰的人?那個冒牌傾城,還是八……」爺黨?

  她最後兩字還未出口,就見對方全身突兀一抖,一句「八爺!」當場脫口而出。


  陶沝以為自己猜對了,正要接茬,沒想到對方緊接著又來了一句「奴才給八爺請安!」,邊說還邊配合地躬身朝她後方行禮。


  這下子,陶沝就算反應再慢也明白自己身後有誰來了,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伴隨著陶沝胸口那猶如擂鼓的心跳聲,八阿哥那熟悉的、堪比廣播劇聲優的好聽聲線自她的身後幽幽響起,近在咫尺——


  「沒想到會在這兒碰見絳桃姑姑,姑姑可是在這兒替誰問話么?」


  完了,這位仁兄是什麼時候來的?剛才她和薛公公的對話,他又聽到了多少?


  陶沝緊張得背後冷汗直冒,原本稍有鬆懈的大腦神經再度緊繃,也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這位八阿哥。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背到家了,否則又怎會在這種時候被這位八阿哥逮個正著。她相信自己剛才問薛公公的最後那句話,對方一定是聽到了,如果薛公公真是他的人,那她接下來估計會有一番苦戰了。


  這樣想著,她下意識地掃了一眼跟前的那位薛公公,後者這會兒一直低著頭,保持著剛才行禮的姿勢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她一樣被嚇傻了。


  「怎麼?見我來了,絳桃姑姑連一句話也不敢說了么?」見她並不答話,八阿哥那廂沉默了一會兒,又再度開了口,而這一次,他的語氣明顯比前一刻凌厲了幾分。「莫非是害怕?還是,根本就不待見我……」


  「呵呵——」聽出對方夾雜在語氣中的不滿,陶沝這廂只得硬著頭皮轉過身,沖其笑得一臉尷尬:「奴婢,奴婢給八爺請安!八爺真是說笑了,奴婢對您一向是佩服有加,又怎敢對您生出任何不敬之意……奴婢剛才,嗯,只是腦子反應有點慢,所以一時沒能顧及到八爺您而已……」


  「噢?是嗎?」這個理由顯然不足以讓八阿哥感到信服。確切的說,連陶沝自己都覺得爛到家了。不過八阿哥的氣度總算還是有的,倒也沒跟陶沝太過計較,而是直接切入重點——


  「我剛才聽聞絳桃姑姑似乎在追問這位公公是誰的人,難道姑姑認為這位公公有什麼問題嗎?」


  「呃,這個……」他這話問得過於直接,陶沝一時倒不知該怎麼接話了。正尷尬間,就聽到從剛才起就一直維持行禮姿勢的那位薛公公先一步開了口:


  「回八爺,是奴才該死!方才說話間得罪了這位絳桃姑姑,還請八爺責罰!」


  八阿哥聞言挑了挑眉:「哦——所謂何事啊?」


  「是,是因為傾城姑姑今日挨了……挨了她的打,奴才氣不過,所以才……」


  薛公公此刻主動攔下責任的態度讓陶沝心中頗感意外,如果他真是八阿哥或者冒牌傾城的人,絕沒道理在這當口為她掩飾。難道,是她想錯了,這位薛公公的背後其實另有他人?!

  「是嗎?」鑒於薛公公這會兒找的理由還算應景,八阿哥立刻不疑有他地順著這話往下道:「我剛才也在路上聽聞不少關於絳桃姑姑今日當眾打了乾清宮那位傾城姑姑的消息,沒想到絳桃姑姑倒是真人不露相……」


  他這種看似打趣實則嘲諷的語氣讓陶沝聽得一陣尷尬,當下結結巴巴地回道:「回八爺,奴婢,奴婢自知罪大惡極,已經在深刻反省了……」


  「反省?」她這兩字一出口,八阿哥的臉上立即浮現出一抹極其詭異的笑容。「我聽聞太子並沒有因此怪罪絳桃姑姑,姑姑又何必自責?」


  「奴婢……」陶沝本想再說些什麼,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已經被八阿哥打斷了——


  「不過有一點,我倒是十分好奇,據聞太子早前對那位傾城姑姑一往情深,而今日卻在人前一味護著絳桃姑姑,可見姑姑的本事了得……也不知絳桃姑姑究竟是用了什麼法子才能獨得太子寵愛?可否請姑姑賜教一二?」


  陶沝「呵呵」乾笑兩聲,自覺八阿哥這話問得實在有歧義,不知道的人聽了,恐怕還以為八阿哥也想跟她搶太子的恩寵呢!


  「八爺說笑了,奴婢哪有什麼法子,純粹是太子爺垂憐罷了——」


  她小心翼翼地答話,還沒等對方再次開口,又一個熟悉的清朗男聲已先一步從不遠處傳來——


  「哼——本宮願意寵誰護誰,難道還需要八弟同意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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