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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4.一紙丹青寄情思(下)

  尚善此語一出,這會兒還在書房裡的三人當即各自一怔,顯然誰都沒有想到那位康熙皇帝竟會挑在這種時候突然造訪。


  因為太過意外,陶沝差點碰翻了面前的畫架,還好站在旁邊的弘晉眼明手快地幫她扶了一把。


  太子那廂皺了皺眉,起身走到陶沝跟前,輕輕捉住她的手腕,拉著她往殿門處走去。弘晉見狀愣了愣,而後也趕緊跟在兩人後面。


  裹著一身明黃色常服的康熙皇帝眼下正立在書房門外,後面跟著魏珠和紫菀,再往後,便是米佳慧和另一名看上去有些臉生的小太監。


  陶沝沒想到米佳慧今次居然也混在康熙皇帝的隨行人員里,忍不住當場瞪大眼睛,往對方身上多看了兩眼,而米佳慧也同樣發現她已經注意到了自己,立刻沖她眨了眨眼,曖昧一笑。


  眼見太子這會兒拉著陶沝的手迎出來,身後還跟著弘晉阿哥,康熙皇帝的眉心微微一動,但什麼也沒說。


  三人依次朝康熙皇帝行了禮,後者方才邁步進屋。不過就只有魏珠跟在他身後一起進了書房,而其他人則全都繼續留在了書房門外。


  康熙皇帝一進門就發現了放置在東次間拱門外的那個畫架,以及擺在上面的人物畫,再往裡,床邊擺著一張矮几,上面堆著一疊厚厚的奏本,旁邊還放著茶具和筆墨。


  「你們剛才是在……」


  或許是因為書房內這會兒的情景和自己方才在外面想象得不太一樣,康熙皇帝皺了皺眉,有些遲疑地開口詢問。而太子也不等他把話說完,便立刻給出了回答——


  「回皇阿瑪,兒臣剛才一直在房裡看摺子,而她,則在為兒臣畫像……」


  聞言,康熙皇帝立刻回頭看了太子和陶沝兩人一眼,目光在兩人十指相扣的手上停了停,再落到陶沝仍拿著炭筆的那隻右手上,因為徒手拿筆的緣故,她右手的手指被染得有些發黑。


  他滯了滯,又無聲地將視線轉向站在太子另一側的弘晉,後者趕緊朝他點了點頭,算是應證了太子的回答。


  見此情景,康熙皇帝再度滯了滯,而後信步走到畫架前——


  雖然筆法略顯粗糙,但可以看得出,擺在架子上的這副畫畫的是坐在床上看摺子的太子的肖像——


  身子優雅地斜靠在床柱上,手裡捧著摺子,嘴角微微彎起一道弧度,笑得格外靜謐……儘管並沒有十成十的相像,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用了感情的,因為那種感覺是騙不了人的。


  康熙皇帝的視線在畫上停留了一會兒,再度看向陶沝的眼神便多了一絲明顯的驚異:「這是你畫的?」


  見他沖自己發問,陶沝趕緊把手從太子的手裡抽出來,福身答話:「奴婢該死,沒能畫出太子爺的風範——」


  康熙這次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她的臉,又咳了一聲,方才繼續往下說道:

  「畫得倒是可圈可點,只是這筆墨好像……」


  陶沝聽出他也和弘晉之前一樣,在好奇自己另類的作畫方式,所以連忙解釋:「回萬歲爺,這是用炭筆作的畫,是奴婢之前在廣州的時候,跟那裡的洋畫師學的一種畫畫方式……」


  「是嗎?」康熙皇帝見狀瞥了她一眼,語氣淡淡,聽不出什麼喜怒,「看來你倒是在外面學了不少技藝……」說完,目光又重新移回到那副肖像畫上,似是漫不經心地繼續發問,「你為何會想要學這個?」


  「咦?這是因為……奴婢很喜歡畫畫,而且給人畫像也可以賺些銀兩維持生計,所以……」


  陶沝這句話答得還是很順口的,因為這原本就是她學素描的初衷之一,因為她覺得坐在現代街頭,幫過往路人畫肖像是一項極富藝術感的工作,但可惜,古代就沒有這樣的職業了,一般都是請畫師到自己家裡去畫肖像的!


  不過,那位康熙皇帝顯然是誤會了她說這句話的意思,眉頭當場一蹙,復又將視線轉到陶沝臉上:

  「你在外面過得很不好么?」


  陶沝聽到這話當場愣了愣,有些不明白對方為何會一下子跳到這個話題上來,但她還是老老實實地答道:


  「回萬歲爺,奴婢其實……在外面過得挺好的,因為奴婢認識了很多人,也學到了很多東西……」


  「是嗎?」因為陶沝此番答話所用的思考時間明顯有點長,所以也讓康熙皇帝對她的回答抱持了懷疑態度,「可是朕怎麼記得雷孝思說,他當初是從河裡把你救上來的,他還說岸邊有一個男人,你很有可能是被他給推下去的……」頓了頓,語氣明顯添了一分試探,「你可清楚那個人是誰,又為何要推你下水?」


  咦?陶沝沒想到雷孝思會把當初這件事的細節末梢也對這位康熙皇帝和盤托出,順便還加了一點自己的想象力,這多少讓她有種無力的感覺——雷孝思果然是輾轉於神助攻和補刀王兩個角色之間的不安定人物,每次都會給她帶來這種出其不意的「驚喜」!

  這樣想著,她下意識地抬頭瞄了身旁的太子一眼,而後者這會兒也正好低頭注視著她,眸光清澈、溫柔,帶著一抹安撫人心的暖意,令她那顆原本驚惶不安的心也跟著莫名安定了下來。


  因為他這一刻的眼神告訴她,無論她接下來說什麼,他都一定會護著她的。


  所以,陶沝立刻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而後平心靜氣地回道:「不瞞萬歲爺,其實奴婢自己也很好奇奴婢當時為什麼會出現在水裡,奴婢記得自己昏迷前的一刻,人還在郊外的小山坡下,那地方雖然也有一條河,但離奴婢被雷神父救起的那條河卻相距甚遠,徒步距離遠超過一天,加上奴婢又一直在昏迷中,不太可能是奴婢自己一路順水漂去的,所以您要問奴婢為何會出現在那條河裡,奴婢自己也不清楚……至於雷神父說的那個男人,奴婢當初醒來的時候也有仔細詢問過雷神父,雷神父當時還跟奴婢描述過那個男人的長相,但奴婢根本不認得他形容的那個人是誰……」


  事實上,雷孝思當時對那個男人的描述極其微妙,可能是因為他只瞥見了那個男人一眼,加上漢語也不太好的緣故,所以他的原話是,那個男人的眼睛很大又不大,鼻子很高又不高,嘴巴很小又不小……陶沝覺得這世上根本不可能會有人符合這樣的描述!

  陶沝用九分真、一分假的方式向康熙皇帝解釋了她當初為何會出現在河裡的原因,因為她陳述的有九分都是事實,所以從表情上看,實在看不她有在說謊,但這樣的回答顯然不能讓那位康熙皇帝滿意,所以他又強調了一句:

  「你當真不知道要害你的那個人是誰?」


  陶沝怔了怔,而後果斷搖頭:「回萬歲爺,奴婢自認在外面並沒有得罪過什麼人,而且,奴婢也不認為雷神父看到的那個男人就是推奴婢下水的男人,因為奴婢根本不會水,加上昏迷的地方又是在郊外,如果那個人真的有心要置奴婢於死地,直接在郊外那種沒人的地方把奴婢推到河裡,奴婢便必死無疑了,他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地偏偏要將已經昏迷的奴婢帶到常有路人經過的河邊再把奴婢推下水,這明顯不太符合常理……所以,奴婢覺得,雷神父看到的那個男人很可能就只是個和他一樣恰好經過的路人而已,否則,他應該會阻止雷神父救奴婢才對……」


  她這番話算是分析得極其到位,至少是把那個男人想要謀害她的可能性給排除了,但這位康熙皇帝一向喜歡猜疑,或者說,這是帝王君主的通性,因此,陶沝覺得如果她不給自己找個說得過去的理由,這位大boss說不定會誤會這是她和別人聯合導演的一場戲,為的就是搭上雷孝思這位傳教士回京。


  不過,她相信雷孝思既然連跳水救人的細節都已經交代了,那肯定也會跟康熙皇帝提起她當初喪失意識、已經被大夫放棄治療一事——她相信康熙皇帝即便有懷疑,也不會認定她會用這麼蠢的方法,因為就算是所謂的苦肉計,這樣做未免也太劍走偏鋒了,真想要搭上雷孝思這條船,方法多得是,不必豁出自己的性命去冒險。


  所以,陶沝以最快的速度想出了一個她自認值得推敲的理由——


  「不過,奴婢倒是記得,在奴婢當初昏迷前的幾天,奴婢曾在路上遇到過一個奇怪的陌生人,他攔住奴婢追問奴婢的姓名,還說奴婢長得很像一個人,但奴婢當時急著趕路,沒有太注意他的長相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和這個人有關……」


  最後一句話,她的語氣更像是在自言自語,但音量卻控制得正好能讓那位康熙皇帝聽到。後者果然皺了皺眉,但神色並沒有明顯變化,只是看向陶沝的眼神微微一動,眸底閃過一道精光。


  下一秒,他率先岔開話題,將問話的重心轉到了別處——


  「看來你和雷孝思倒是的確處得不錯,他之前說的那些話很向著你……」


  他說到一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停了停,又慢條斯理地補上一句,「還有之前你在南堂的時候,似乎也和那裡的其他神父相處得十分融洽……」


  他說這話的語氣很平靜,倒也聽不出究竟是誇獎還是責備。但陶沝的臉頰還是因此不自然地紅了紅,低下頭輕聲回道:「回萬歲爺,其實奴婢能跟那幾位神父相處融洽,純粹只是因為奴婢和他們的某項愛好一致罷了……」


  「噢——」康熙皇帝聞言意外地挑了挑眉,「是什麼愛好?」


  陶沝的頭這下垂得更低了,臉頰也再度泛紅:「回萬歲爺,那些神父對中……不,對大清的美食佳肴很感興趣,而奴婢,也是一樣的……」


  話音未落,就聽耳邊傳來一聲悶笑,似是出自弘晉之口。


  康熙皇帝那廂起初還沒回過味來,聽到這笑聲,先是一愣,隨即嘴角也跟著一抽:

  「是嗎?」


  「沒錯,奴婢和雷神父之所以相處融洽,其一是因為雷神父救了奴婢,是奴婢的恩人,其二便是奴婢和雷神父的愛好相似,譬如遊歷四方,品嘗各地美食……」還有美人!

  不過最後這四個字,陶沝並沒說出口,嚴格說起來,這算是她的個人愛好,因為雷孝思對俊男美女似乎並不感冒。


  「……奴婢隨雷神父來京的這一路上,見到了很多以前沒見過的美景,還吃到了很多沒吃過的美食,雷神父都有將這些好好記錄下來,先前還說給南堂里的其他神父聽,那些神父都說很想去嘗一嘗……」


  而聽到這話,康熙皇帝的嘴角再度狠狠一抽。末了,又好似漫不經心地追問了一句:

  「那你們這一路究竟吃了什麼美味佳肴?」


  「回萬歲爺,如果單指好吃的,那恐怕就數不勝數了——」


  見他這樣發問,陶沝雖然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但也說不出來,只能順著這位康熙皇帝的話往下接茬,「比如廣州的羅定腸粉就很好吃,潮州也有腸粉,但潮州的牛肉丸更好吃一些,還有炸蝦春餅和水晶蝦餃;福州的魚丸和太平燕也很美味,還有靖江的蟹黃湯包,是奴婢這一路上覺得最好吃的,跟江寧的板鴨不相上下,只可惜奴婢在鎮江就被人綁了,沒能有機會吃到那裡的鍋蓋面,據說那個面號稱江南的天下第一面,用的是跳面,就是全程坐在竹竿上跳著做成的面,煮的時候連鍋蓋一起下鍋,奴婢一直很想親眼見識一下的……」


  因為說的太投入,陶沝完全沒發現自己此刻的語氣有了明顯變化,而且還露出一臉心馳神往的表情,太子見狀忍不住在旁邊出聲咳了咳。


  康熙皇帝斜了他一眼,又將目光重新定格在陶沝臉上,語出感慨:


  「看來你的確在外面過得不錯……」停了停,又補一句,「……至少,吃得不錯!」


  「撲哧——」


  此語一出,站在太子另一側的弘晉已忍不住率先笑出了聲,太子隨後也跟著牽了牽唇角,而緊跟在康熙身側的那位魏珠公公倒是一直規規矩矩地低著頭,看不出他臉上是何表情,但從他不住抖動的雙肩,倒也不難看出他忍笑忍得很辛苦。


  見此情景,陶沝的雙頰也更加紅了:「奴婢……奴婢該死!」


  康熙皇帝目不轉睛地盯了她一會兒,冷不丁又突然沖她冒出一句:

  「……既然你覺得外面也很好,那為何還要回來?」


  這句問話的語氣聽起來仿若不經意,但裡面包含的深意卻讓陶沝當場為之狠狠一震——


  因為他會這樣說,便代表他肯定已經知曉了她的底細,知曉她就是當年應該死在九爺府那場意外大火里的那位九嫡福晉。


  一瞬間,陶沝身心俱涼,她緩緩抬起頭,看向面前的那位康熙皇帝,而他的視線這會兒正定格在她畫的那副畫上,臉上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她實在瞧不出他問這話的用意到底是想要揭穿她的身份對她不利,還是單純地想要個答案。


  「皇阿瑪——」太子顯然也聽出了這句話的弦外之音,正要開口,結果才起了個頭就遭到了康熙皇帝的強行喊停——


  「胤礽,你別說話,朕現在問的是她——」


  陶沝聞聲滯了滯,而後側過頭去深深地看了太子一眼,鼓足勇氣狠狠一咬唇:


  「因為,因為這裡有的人,外面沒有……」


  「……」聞言,康熙皇帝的眉鋒斜斜一挑,大概是沒料到她會給出這樣一個答案,連帶看向她的眸色也立時深邃了幾分。


  陶沝等了一會兒也不見他出聲,想了想,又深吸一口氣,徑自往下繼續道:


  「奴婢在外面的時候,遇到過很多人,其中也不乏有長得相像的人,可奴婢認為對的那個人,外面卻始終沒有……」


  因為心中忐忑的緣故,她這句話說得十分小心翼翼,連每個字音也都咬得格外清晰。


  但那位康熙皇帝卻還是沒有要開口接話的意思。


  陶沝偷偷抬眼,發現他這會兒仍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那張畫,臉上也依舊面無表情,顯然是並不滿意她的回答。


  陶沝見狀猶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太子,跟著垂眸,狠狠一咬牙,決定乾脆豁出去了,下一秒,她直接雙膝跪地,沖著那位康熙皇帝重重地磕了一記響頭——


  「奴婢自知罪該萬死,但當年之事,奴婢不悔,哪怕事到如今,奴婢也絕無後悔之意……」


  她此語一出,站在旁邊的太子和弘晉兩人都當場愣住了,看向她的眼神也各自多了一分明顯的震動。大概誰都沒想到她會在這一刻如此勇敢地承認自己的身份,而且,她這句話的意思也說得很明白,即便現在殺了她,她也並不後悔當年的「紅杏出牆」之舉。


  康熙皇帝自然也聽出了陶沝含在語氣中的這份決然之意,眉心微微一動,終於轉過頭來高深莫測地瞥了她一眼。


  陶沝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難得硬氣地迎上了他的視線。


  反正要頭一顆,要命一條!不成功,便成仁!

  康熙皇帝的目光這次在她臉上停留了許久,半晌,再度漫不經心地出聲:


  「朕不是問你當年,朕問的是你為何回來?」


  她聞言一愣,臉上的神情也變得有些迷惘。這位大boss說的話,她明明每個字都認得,可為何連在一起,她卻一點都聽不懂了呢?

  「皇阿瑪——」太子那廂再度開口,但也再度在話開頭就遭到了康熙皇帝的眼神遏止。


  陶沝的視線在這兩人臉上來迴轉了一圈,不自覺地咬了咬唇,再開口時,語氣也恢復了之前的平靜——


  「回萬歲爺,其實,奴婢本來也不想再回來的,可後來,奴婢在外面聽說了一些事——」說到這裡,她略微停了停,又一次側頭看了身旁的太子一眼,「……擔心他會過得不好,所以奴婢就想著,至少回來看他一眼,哪怕只是遠遠的看一眼,確定他過得好不好,這樣奴婢也能安心,只是——沒想到奴婢才回到京城不久,宮裡就發生了許多事,所以奴婢又想著,至少,在他最不好的時候,奴婢要陪在他身邊,跟他一起度過難關,不然奴婢就算離開京城,也會走得不安心的……」


  她一字一句地說著,用的是最平緩的聲調,沒有刻意誇張和煽情,但聽在眾人的耳朵里,卻莫名添了一絲說不出的凄涼之意——


  「……後來,他終於慢慢好了,奴婢也想過自己是不是該主動離開了,誰曾想,太醫卻在這個時候診斷說,奴婢剩下的時日已經不多了,少則一兩年,多則三五年,所以奴婢才想著,那至少最後的這些日子,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度過,反正奴婢如今也孑然一身,名分也好,地位也好,那些身外之物,對奴婢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了,奴婢只希望在自己最後的這段時間裡,能每天都看到他,能一直陪在他身邊……這樣,至少能給彼此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這,也是奴婢最後的心愿了……」


  她將自己心裡最想說的話一口氣和盤托出,也不再迴避低頭,就這樣筆直地跪著,定定地仰望著面前的康熙皇帝,等待著這位決裁者的最終審判。


  旁邊的太子看了她一眼,下一秒也跟著跪地,朝康熙皇帝磕了一個響頭:「請皇阿瑪開恩!兒臣也自知罪孽深重,但……兒臣也希望能陪她走完這最後的一程,實現她的心愿……」


  見此情景,康熙皇帝徹底沉默了,過了一會,突然轉頭朝門外發話:

  「劉勝芳,她說得可是事實?」


  雖然他這話並沒有指名道姓,但原本站在書房門外的米佳慧已經會意,立刻邁步進門,朝著康熙皇帝恭敬回話:

  「回皇上,上回絳桃姑姑在南苑為救弘映阿哥暈倒,是奴才和孫院使一起為她診的脈,絳桃姑姑的脈象的確有異,怕是已經撐不了多久了……」她話音還未落,就見太子那廂臉色一變,順帶狠狠瞪了她一眼,米佳慧一驚,當下趕緊再補一句:「奴才……嗯,奴才無能,只能盡量以藥石延命……」


  「是這樣嗎?」康熙皇帝將太子這會兒的臉色變化全都看在眼裡,自言自語似地反問了一句,說完,又瞥了一眼跪在太子旁邊、始終保持一臉淡然狀的陶沝,目光微微一凝。良久,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冷不丁開口沖她拋去一句:

  「既如此,那等你把這幅畫畫完,就去寧壽宮待幾天吧……」


  嗨?!


  他這話一出口,陶沝當場懵了,因為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等來這樣一個出人意料的結果,一時有些接受無能。而見她半天不吭聲,從剛才起就一直跟在康熙皇帝身後的魏珠立馬抬頭,朝她丟來一記眼色:「還不趕緊謝恩!」


  聞言,太子那廂率先反應過來,直接一個響頭磕在地上,神色難掩激動和欣喜:「兒臣謝皇阿瑪恩典!」


  呃……這傢伙究竟是謝什麼恩?


  雖然仍舊不解其意,但見太子那廂已經磕了頭,而且看上去似乎對這個結果很滿意,陶沝也只得趕緊跟在他之後磕了頭。「奴婢謝皇上恩典!」


  康熙皇帝掃了一眼滿頭霧水的她,用鼻子「哼」了一聲,然後將目光轉向太子:

  「你也別高興得太早,萬一出了什麼事,朕第一個就不會放過她!」


  話雖這樣說,但太子此刻回話的語氣也還是以欣慰居多:「兒臣謝皇阿瑪開恩!」


  康熙皇帝見狀滯了滯,終是沒再說什麼,只嘆了一口氣,道:


  「你起來,跟朕去一趟寧壽宮,太后這兩日身子欠佳,你隨朕一起去看看她——」


  「是!」太子利落地依言起身,而後側過去頭看了仍舊跪在自己身旁的陶沝一眼,眸光溫柔無比。


  陶沝一怔,還沒等大腦反應過來,整個人就已經被太子從地上直接拉了起來,他用那帶笑的嗓音在她的耳邊輕柔地落下了一句「等我回來!」,接著便鬆了手,徑自跟在那位康熙皇帝身後往外走去,魏珠和米佳慧等人也緊隨其後,包括之前站在門外的紫菀等人。


  陶沝愣愣地站在原地,望著眾人的背影發獃,冷不丁一個聲音自她的耳畔輕聲響起——


  「看來,皇瑪法好像也不太討厭你,你之前擔心的事情應該是不會發生了……」


  說這話的人是弘晉。此時此刻,他就站在陶沝的身旁,並沒有隨太子等人離開。


  陶沝有些迷惑地看了他一眼:「你這話何意?」


  「笨蛋!」弘晉聽到這話立刻瞪了她一眼,語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你之前不是擔心阿瑪復立之後,皇瑪法會不讓你繼續留在阿瑪這裡么?」頓一下,忽然換了種安慰的語氣,「但現在,你不用擔心了……」


  「是嗎?」陶沝原本就對康熙皇帝剛才做出那樣的決策感到難以理解,這會兒聽完弘晉說的一番話,整個人更加雲里霧裡了。恕她直言,在她看來,這兩件事根本就是風馬牛不相及,這孩子究竟是如何將這兩件事硬聯繫到一起的,她怎麼就完全理解不了了呢?

  「你確定萬歲爺真是這個意思?可是他剛才說的那句話的意思好像和你說的這個正好相反吧?」


  在接收到陶沝的這一反問,弘晉這次直接朝她翻了一記白眼,但並不答話,只是轉過頭去深深地凝視著那位太子殿下的背影,語意耐人尋味:


  「這樣一來,阿瑪也可以暫時不用分心來顧忌你的安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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