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知無緣分難輕入(下)
尹祺辰顯然是瞧出了她此刻的不自在,忍不住打趣自嘲道:「你看起來好像很緊張,是不是因為……你今日一點都不想見到我?」
陶沝被他這話問得臉色一僵,旋即便立刻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不,才沒有……」
他這才笑了起來,但嘴角牽起的笑容明顯透著淡淡的苦澀:「陶沝,我今日不是來逼你做決定的,我只是想來看看你而已……這樣,也讓你感到困擾了嗎?」
「啊,不,不是這樣的……」陶沝繼續沖他拚命搖頭,「我並沒有任何困擾,真的……」
許是見這兩人之間的氣氛明顯有些尷尬,李昀忍不住在一旁插話道:「對了,我還有一樣東西要交給陶沝姑娘——」
他說著,從懷裡摸出一個半尺見方的錦盒,然後將其遞給了陶沝,「我五日後即將返回朝鮮,但也不知陶沝姑娘那日能不能前來為我送行,所以,這個東西就先交給姑娘吧……」
陶沝下意識地瞥了站在邊上的尹祺辰一眼,見對方似乎並沒有要她拒絕的意思,便伸手接過那隻錦盒,打開,發現裡面竟是一塊玉佩,就是當年他們初次相見時,這位朝鮮世子送給她的那塊玉佩。
「這個玉佩……」居然又回到了他手上么?
陶沝有些驚訝。她記得當年在城郊,傾城把這塊玉佩交給了她,讓跟著那位朴湛副將先逃出去,後來,她又用這塊玉佩逼得那位朴湛副將將她送了回來,她記得自己找到傾城的時候,這塊玉佩就失手掉在了傾城身邊,也就是那片小山坡下的草叢裡,難道是被那位朴湛副將重新撿回去了嗎?
而見她此刻一臉驚異,李昀那廂似是也猜到了她心裡在想什麼,又適時地開口:「我聽小尹說,當年多虧了這塊玉佩,她才能成功將你從失火的九爺府中救出來,所以我想,這次既然有幸又找到了陶沝姑娘,那還是把它繼續給你比較好……」
「不,我不能要——」陶沝本能地搖頭,然後把手中的錦盒又重新塞回了對方手裡。
一看到這塊玉佩,她就會想起當年出逃當日的情景,如果不是因為有這塊玉佩,或許死的只會是她一個,而其他人根本不用喪命,她再也不想看到無辜的人受牽連了……
李昀大概沒想到她竟會拒絕,愣了愣,又想重新遞迴來:「可是我覺得,陶沝姑娘將來或許還會需要我的幫助的……」
陶沝沒接話,只咬緊了下唇,執意不肯接。
尹祺辰這會兒也在一旁幫腔:「世子是一片好心,你就收下吧……」
陶沝還是搖頭。
見此情景,李昀那廂似是想到了什麼,臉色當即黯了黯,下一秒,慢慢將那塊玉佩重新收進懷裡,仍是和氣出聲:「……既然陶沝姑娘不想收,那便算了吧,你們先聊著,我出去替你們把會兒風……」
說完,便徑自轉身走了出去,還不忘體貼地替屋裡的兩人關上房門。
而待他一走,尹祺辰那廂也立刻走至陶沝近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好幾遍,直把陶沝看得有些臉紅,這才伸出雙手,輕輕地、極溫柔地將她攬入了自己的懷中。
被他抱住的瞬間,陶沝略微僵了僵,但並沒有拒絕對方的擁抱。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這幾日,我一直很擔心你呢,所以才請李昀世子幫忙,讓他帶我進宮來見你一面——」
咦?!陶沝被他這話說得有些疑惑:「你擔心我做什麼?我一直都很好啊——」
尹祺辰聽到這話卻是低頭看了她一眼,目光沁滿了憂色:「因為我聽說朝堂上有人要對你不利,之後你又被送進了寧壽宮,我擔心這是萬歲爺和太子爺在暗中設下了什麼陷阱,拿你當誘餌,所以才擔心你……」頓一下,眼底又添一絲明顯的憐惜之意,「因為以你個人的頭腦,我怕你到時候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呃——
他最後這話說得陶沝心裡一陣鬱悶。看來她在傾城的心中還真是個名副其實的「傻白甜」!
所以她也乾脆繼續順著對方的話往下問:「他們能有什麼陰謀?」
就算有,估計也是聯合起來對付那位八阿哥的吧?
然而尹祺辰聽到這話卻是不答反問:「萬壽節那日的鼓舞,是你跳的?」
哎?陶沝萬萬沒想到他竟會突然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來,而且聽語氣,也是肯定的成分居多,那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而見她此刻面露異色,尹祺辰像是確認了什麼,突然嘆了一口氣,又接著剛才的話往下道:「我聽他們說起《新貴妃醉酒》這個名字的時候,便有些懷疑是你了……不過起初,我以為只有那首歌是你唱的,沒想到後來那位米太醫告訴我,說歌是他唱的,舞才是你跳的……」
原來是米佳慧說的啊!
陶沝聽罷頓時恍悟,而後忍不住在心裡暗暗鄙視了一下這個女穿男的穿越同盟——真正是美男當前,重色輕友!不過好在這丫頭還是有底線的,知道不該說的絕對不會說,否則,她如今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個鬼地方了!
許是見她此刻突然沉默,且臉色明顯帶了點不爽,尹祺辰那廂不由地滯了滯,又好似打趣般地再補一句:「……對了,那位米太醫還跟我說,你和太子那晚『狼狽為奸』,當眾合力演繹了一場好戲,成功騙過了包括太后在內的所有人,讓他們相信你和那場鼓舞無關……」
這個死丫頭!她難道就不能用個好點的形容詞來形容嗎?就算她不想說他們兩人「比翼雙飛」,好歹也應該說句「默契有加」吧——狼狽為奸?哼,誰是狼,誰是狽啊?
就在陶沝暗暗腹誹某太醫將來一定會是個總受的時候,尹祺辰那廂又仿若不經意地淡淡開了口:「你不喜歡被我抱著嗎?」
咦?他這個問題問得明顯有些突兀,且莫名其妙,陶沝頓時一怔,跟著有些不知所措地抬頭看向對方,以眼神無聲詢問對方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而尹祺辰也正目不轉睛地低頭回望著她,語氣卻是少有的不自然——
「因為從剛才起,你就一直在發抖,看起來好像很緊張的樣子,之前幾次,你也是一樣……」頓一下,就像是自嘲般地反問,「就因為我是男子么?」
問完,也不等陶沝答話,又立即自我否定:「可我記得,某人以前每次見到我,都會給我一個熱情的熊抱,哪怕在知道我內里是個男子之後,這樣的擁抱也沒有改變……既如此,那我現在抱著你的時候,你又為何要緊張呢?」
陶沝被他這話問得立馬紅了臉,連帶解釋也變得語無倫次,「不,我,我並沒有緊張,我,只是有些不太習慣……傾城就是傾城,是這裡對我最好的人,所以,對我而言,傾城是男是女都是一樣的,我都不會介意的……」
只不過,如果雙方都是女子的話,那她抱起來沒有太大的違和感,而且相較於被別人抱,她還是喜歡自己主動抱別人多一些……
誰料,她這話一出口,尹祺辰的眼光頓時一黯,滿滿的失落之意迅速不加掩飾地溢於言表,他幾乎是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陶沝上一秒才說過的最後那句話:
「對你而言,我是男是女都一樣嗎?」
「嗯——」可惜陶沝完全沒有聽出對方隱在這句話里的深意,還不假思索地朝他用力點頭,「傾城你是在這裡對我最好的人,我最喜歡你了,不管你是男是女,我都喜歡你的……」
見狀,尹祺辰的眼神又明顯一震:「那麼,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也代表,我在你心裡的位置#172;——」他一邊說,一邊捉起她的手慢慢移到自己的胸口,「……也永遠都不可能改變?」
他此語一出,陶沝本能地就想要點頭——
傾城對她這麼好,他在她心裡的地位當然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可是——
不知為何,就在她想要朝他繼續點頭的那一瞬間,卻莫名覺得對方此刻看她的眼神極其哀傷,似乎並不希望她此刻給出肯定的回答。
陶沝愣住了,嘴唇也無意識地動了動,卻始終沒能說出她原本想說的那句話。
而尹祺辰也依舊一眨不眨地定定看著她,一字一句地清晰反問:
「……如果我們第一次相遇,我便是現在這個樣子,那麼如今,你對我,怕是就不一樣了吧?」
他這句看似簡單的話里蘊含了太多的深意,也包括,在向她確認她對自己的心意。
陶沝的腦筋一下子轉不過彎來,當即懵在了原地。
然而還不容她多想,門外就已率先傳來了那位李昀世子的聲音——
「臣……恭請太子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