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9.知者隨事而制(下)
說實話,陶沝自己其實也覺得這種做法多少有種「逼良為娼、賣身求榮」的意思,但是,馬基亞維利曾主張一個君主為了達成自己的事業或者統治目的,就不要怕留下惡名,而是應該大刀闊斧地使用暴力手段解決那些非用暴力解決不了的事,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不守信義,拋棄倫理道德,只因為目的高於手段。相較於這個理論,陶沝覺得這點程度的犧牲還是可以接受的——
「四爺,奴婢的資質有限,若是能想出其他方法,奴婢其實也不希望四爺您借這樣的手段上位,所以四爺如果不願,大可以將此提議作為一個參考,只是——」
她一邊說一邊偷瞄了幾眼四阿哥此刻的臉色,微微猶豫了一下,又大著膽子對其語出勸誡——
「……奴婢先前被這位隆科多大人當眾質疑身份的遭遇讓奴婢明白了一個道理,娘家的支持勢力還是非常重要的——別的暫且不提,您覺得,唐太宗當年為何會立唐高宗李治為太子,是因為他本身資質高嗎?奴婢覺得不然,若單以自身資質而言,吳王李恪應該更能得唐太宗喜歡吧?可他最後卻是含冤而死,與帝位失之交臂,這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為李治背後有長孫無忌的支持……所以,就這一點來看,娘家的勢力非常重要,尤其是在自己根基還不穩的時候……」
她說到這裡,神情頗有些意味深長地直直迎向四阿哥的眼睛,問得極其直接——
「四爺,您覺得如果您和十四爺爭那個位置,德妃娘娘會幫誰呢?」
話音未落就見某人眸光一閃,趕緊補上一句解釋,「啊——奴婢絕對不是在挑撥你們母子之間的感情,而是……嗯,至少在奴婢看來,德妃娘娘心裡到底還是偏愛十四爺多一些,所以她支持十四爺的幾率也大一些……而四福晉和其他側庶福晉的族人,恐怕也給不了四爺太多助力,即便有,也始終不及佟佳氏一族的影響力……」
「……」四阿哥沒說話,但看向陶沝的眸光卻比剛才稍微柔和了一些,而且也沒有要阻止她繼續往下說的意思。
基於這一點,陶沝也乾脆壯著膽子繼續往下說道:「……雖然當今的那位國舅爺已暫時失勢,但佟佳氏一族到底還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朝中也有半數官員皆出自佟佳氏一族,因此,撇去別的不說,這位隆科多大人絕對有利用價值!」頓一下,「……而且,在外人看來,既然佟國維大人站在八爺黨那邊,隆科多大人也必然和他政見一致……如果,四爺您能勸服這位隆科多大人暗中助您一臂之力,那麼便可神不知鬼不覺地騙過其他人,包括,那位萬歲爺在內……」
「你確定……他真的有可能放棄支持八弟,轉投到爺這邊來?」或許是被陶沝最後這句話觸動了心思,四阿哥那廂也算是勉強鬆了口,「你就不怕他的這份『異心』被八弟看出端倪?」頓一下,「而且,萬一皇阿瑪知曉此事,爺的麻煩豈不是更大了?」
陶沝先是被他說得一愣,跟著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沖他淺淺一彎唇:「四爺,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您是上位者,不該替臣子想他該怎麼做,而是要想著如何讓他對你忠心耿耿——只要您能把這位隆科多大人成功爭取到您的陣營,那麼他接下來要如何掩人耳目、瞞天過海,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何況,再退一步,如果他連這點自保的能力都沒有,那麼四爺日後也就不必對他有所期待,因為這樣的人對您根本沒有任何助力……」
話雖這樣說,但從這位未來的雍正皇帝上位后每每事必躬親的做事態度來看,陶沝覺得想讓他真的做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一點,估計是難上加難。所以她仔細想了想,又趁熱打鐵再添一句:
「不過,四爺的這份擔心也不是沒有任何道理,因為從那日奴婢和那位隆科多大人的談話來看,他雖然有心一搏,但立場其實並不堅定,加上他如今在佟家也做不了主,所以四爺的確還是應該小心才是,而且……」
她下意識地拖長了最後的話音,果然成功引起了四阿哥的好奇:「而且什麼?」
「唔——雖然同樣是功臣,但十三爺是四爺您可以交心的,而這位隆科多大人,四爺恐怕還是要多留一分心,尤其是在四爺上位之後……」陶沝這話說得極其坦然,因為這位雍正朝國舅爺的下場如何,她心裡再清楚不過了。「因為他雖能助四爺登位,但過後也必定會因此居功自傲,不見得是能幫四爺統管天下的治世能臣……」頓一下,又補一句,「另外,還有一個人,和他亦是一樣的……」
「噢——是誰?」
陶沝眨眨眼睛:「不知四爺可認識一個叫年羹堯的人,嗯,奴婢記得他的父親是已卸任前湖廣巡撫年遐齡……」
聽到這話,四阿哥的眼眉頓時狠狠一跳:「你是指現任內閣學士年羹堯?」
「內閣學士?」陶沝愣了愣,一時也有些沒反應過來,因為她記得年羹堯應該就是在今年被封為四川巡撫的。但照四阿哥目前的稱呼,這位「年糕」同志顯然還沒有上位——
「既如此,那四爺就更應抓緊時機與其交好才是,因為據奴婢所知,這位年羹堯不久之後就會得到重用,而且他在戰事方面頗具才能,若能將其收歸己用,對四爺定然大有裨益……」
許是聽出陶沝這句話里的欣喜、迫切之意,四阿哥那廂也跟著愣了愣,好一會兒方才慢慢答道:「爺和他相交倒是不深,但和允恭卻還有幾分親近……」
允恭……是誰啊?陶沝的腦門上瞬間頂起一個大大的問號,她記得剛才那個男人好像自稱「允恭」,但這個名字她一時半會兒卻記不起來了。
四阿哥先是別有深意地打量了她一會兒,見她仍是一臉迷惑狀,而且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當即無語地白了她一眼,挑眉道:「他就是你說的這位年羹堯的長兄,年希堯……也是剛才跟我走在一起的那個人……」
「什麼?!」陶沝聞言當場大驚,嘴巴也張成了大大的「o」型,「四爺您的意思是,您口中的這個『允恭』是指年希堯?就是剛才走在您身邊的那個男人?!」
「怎麼?」四阿哥繼續挑眉,「你認識他?」
「……」陶沝沒說話,但心底早已作頓胸捶足、哭天搶地狀了——
真正是虧大發了,早知道剛才她就該厚著臉皮上前搭訕一下的,據說年希堯的算學可是相當得好,而且在理科方面也頗有建樹,她以前就一直想認識來著,結果今日卻「無緣對面不相識」……嗚嗚嗚,這種感覺真是太糟心了……
許是瞧出了她此刻「追悔莫及」,四阿哥那廂突然淡淡出了聲:「你若真想認識他,過後還是會有機會的——」頓一下,「爺和他之間還是有些交情的……」
咦?陶沝聽到這話不由自主地眨眨眼,瞬間從失落的情緒里跳了出來。四四大人這是在安慰她嗎?
而見她這樣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四阿哥那廂似是有些尷尬,緊接著便立刻轉開目光,像是解釋般再補上一句:「……而且,他今日帶他妹妹過來,就是希望爺能同意讓他妹妹以後來府里和絲蘿作伴,所以如果你確定你的判斷沒錯,爺想要跟那個年羹堯交好倒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是嗎?」見他突然提到絲蘿,陶沝眼前也立刻浮現出那個當年在四爺府邸里穿著紅色旗裝,一手拿著芝麻糖糕,一手牽著弘昀的可愛小姑娘,忍不住語出感慨,「絲蘿今年也有十四歲了吧?時間倒是過得真快……」
「嗯,過了生辰就十五了——」四阿哥大概沒想到陶沝還會記得絲蘿,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翹起一抹淺淺的弧度。「這件事兒其實是絲蘿自己提出來的,她和剛才那個女孩子在先前的遊園會上認識,絲蘿看起來似乎很喜歡她,兩人倒是也很合得來……」頓一下,又像是想到什麼,「爺覺得她除了膽子小了些之外,其他倒也尚可,陪著絲蘿讀書倒是綽綽有餘……」
原來那個年希堯今次特意帶妹妹過來,就是想讓她做絲蘿的陪讀啊?不過……不對,等一下,妹妹?他的妹妹,不就是年羹堯的妹妹嗎?而且看歲數好像也差不多,難道說,她剛才見到的那個從頭到尾都沒有露過臉的女孩子,就是未來的敦肅皇貴妃?!
這樣一想,陶沝更加追悔莫及。嗚嗚嗚,本來有一個一舉兩得的大好機會,就這樣被她給活活浪費了……
「你這是怎麼了?」許是看出她此刻的情緒再度不對勁,四阿哥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忍不住好奇追問一句。
但陶沝這廂卻是一直不出聲,半晌,突然張了張嘴,不答反問:「他們家有幾個妹妹?」
四阿哥面露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一時有些弄不清她問這話的意圖,只下意識地答道:「嗯,爺記得年遐齡應該不止她這一個女兒,還有個比她年長的姐姐,不過她姐姐前幾年已經嫁去蘇州了……」
這樣啊,那看來就是她無疑了!
思及此,陶沝看向四阿哥的雙眼頓時變得閃閃發光——
「四爺,您覺得他這個妹妹長得好看么?」
她此語一出,再加上她此刻根本不予掩飾的誇張表情,四阿哥那廂立刻像是想到了什麼,一下子沖她狠狠挑高了眉:「你這話是何意?」
他這樣的過激反應顯然代表了他內里其實已經猜到了她問這句話的意圖,所以陶沝也乾脆直言不諱:「噢——奴婢的意思是,雖然奴婢剛才沒能看到她長什麼樣,但這名女子似乎命帶貴氣,如果四爺您覺得她長得不難看的話——嗯,按理說應該是不可能會難看的,所以,您乾脆想辦法把她娶進門如何?」
聞言,四阿哥那廂立馬危險地眯起雙眼,在凝視她片刻后,語氣陰測測地從嘴裡擠出一句:
「你好像很熱衷給爺挑選女人?」
陶沝被他這種近乎威嚇的語氣一嚇,本能地沖他「呵呵」乾笑兩聲:「哪,哪有,奴婢……純粹只是建議而已……」
阿彌陀佛,她說這些話明明就是為了他好啊!那位可是未來的敦肅皇貴妃,傳說是她家四四大人這一生最愛的女人……
但四阿哥聽到這話后卻仍是眯著眼睛盯著陶沝,似乎並不打算在這件事上輕易妥協。
陶沝滯了滯,又鼓起勇氣小小聲補上一句:「唔,奴婢,奴婢純粹只是覺得那位年羹堯……嗯,前途無量,如果四爺娶了他這位妹妹,對拉攏他以及整個年家肯定是有好處的,而且他這位妹妹也是很有福的……」
只不過,她的福報明顯比不上那位鈕鈷祿格格……
雖得四四大人寵愛,但所生子女全部早夭,而且她一死,年氏便立刻逐步倒台,最後得到善終的,好像也就只有年遐齡和年希堯兩人而已……
儘管聽出了她話里的深意,但四阿哥那廂還是狠狠瞪了她一眼,且一臉嫌棄地反駁:「她今年才十二歲……」
陶沝聞言先是一怔,跟著便忍不住嗤笑出聲。看來四四大人果然和幼、齒蘿莉有緣!
見狀,四阿哥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不好看了:「你笑什麼?」
「噢——奴婢只是在想,先前那位鈕鈷祿格格嫁給四爺的時候年齡好像也不大——」
陶沝敢對天發誓,她舉這個例子的本意只是想說明娶個年齡小點的女子其實也沒什麼,只要不急著生孩子就行了,但還沒等她把話說完,四阿哥那廂就再度變了臉色,而且看起來明顯比剛才還要陰沉幾分,陶沝心中頓時「喀噔」了一下,緊跟著便立刻出聲搶白:「不過反正這件事兒也不急,註定是四爺的人,早晚都會是四爺的……所以,四爺只要心裡有個數就行了……」
可惜四阿哥的臉色並沒有因為她這番「亡羊補牢」的說辭而有所好轉,反而還從鼻子里重重「哼」了一聲:「既然你這般熱心幫爺選女人,那之前怎麼沒把自己給選進來?」
哎?!
此語一出,陶沝當場有種如遭雷擊——不,確切的說,應該是福星高照的錯覺。原來她這樣的資質居然也有資格入選雍正皇帝的後宮么?!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就聽四阿哥那廂又徑自接下去道:
「你不是說當年就知道爺能成事,所以才會跑來向爺表忠心的么?既如此,那後來怎麼不繼續表了呢?」
陶沝聞言一怔,而後本能地接茬:「奴婢有啊,奴婢時時刻刻都在向四爺表忠心啊——」
「是嗎?那爺怎麼一點都沒看出來?」聽她這話一出口,某位皇阿哥的臉上寫滿了不相信,「……爺倒是看著你一路從九弟表到了十四弟,現在還表到太子那裡去了……你確定你這真的是在向爺表忠心?」
這話說得陶沝腦神經一跳,一句話也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那是因為奴婢和四爺命中無緣,或者說,是有緣無分,要不然,奴婢早就……咳咳咳……」
陶沝無比慶幸自己此番反應迅速敏捷,雖然已經說出去的話無法收回,但好在理智收得及時,最關鍵的部分還是被成功攔在了喉頭。
不過四阿哥聽到她這番話似乎並沒有要生氣的意思,反而莫名勾了勾嘴角,仿若漫不經心地繼續往下追問道:「……早就如何啊?」
早就將你拆吃入腹,吞得連渣都不剩了……
陶沝在心裡暗暗接話,但這樣的旖旎念頭充其量就只能容她私下自我YY一番,想也知道,如果她這樣的猥瑣心思被眼前這位未來的雍正皇帝得知的話,估計下一秒就會變成她反過來被滿清十大酷刑折磨得連渣都不剩了……嗯,如果被那位太子殿下知道的話,估計她的下場也是夠嗆!
因此,陶沝毅然決然地當場否定了自己的這種齷蹉心思,直接福下身去朝對方鄭重請罪:
「咳咳咳,奴婢,奴婢自知失言,還請四爺責罰……」
然而四阿哥這次卻始終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任由她保持福身的姿勢立在原地,始終不作一言。
陶沝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對方說原諒她或是喚她起身,心裡不由地暗暗叫苦——
慘了!她果然是得意忘形了,以這位未來的雍正皇帝的性格,又豈能容她這樣一介女子對自己指手畫腳——不僅自作主張地幫他挑選「良才」,而且還妄圖干涉他的婚娶之事……別說是皇帝了,哪怕是一個稍微有點自尊心、想要成大事的男人,恐怕都會咽不下這口氣的,尤其她這個指手畫腳的女子跟他兩人之間還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關係……
思及此,陶沝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再勢機表個忠心——
「那個……奴婢敢對天發誓,奴婢對四爺的心,日月可表,天地可鑒……」話說到一半,她自己先停了下來,這話怎麼聽著這麼耳熟?
四阿哥也因此再度朝她狠狠白眼:「爺不想聽這種虛頭巴腦的話!」
「呃,那……奴婢會死抱著四爺的大腿不放的,這樣的話行不行?」
「哼——」
眼見自己慣用的無厘頭搞笑伎倆這一次並沒有得到預想中的回應,陶沝心裡便有些明白她家四四大人這次是真的有些生她的氣了,甚至,是有些懷疑她了,所以她微微滯了一會兒,方才重新開口,語氣也恢復了原有的認真——
「四爺,奴婢如今之所以跟您說這些話,包括幫您選這些人,並非是想對您指手畫腳、多加干預……奴婢知道您是要成大事的人,奴婢原本不該這樣越俎代庖,但——您今後要走的路還很長,而奴婢,卻很可能已經沒辦法親眼看著您走到底了,所以,奴婢才想著,至少趁現在,把奴婢知道的一些人或事都儘可能地告訴你,萬一奴婢日後真的……至少,四爺行事也能多個參考或者選擇的餘地,不是嗎?」
她說這話的表情和語氣都格外真誠,不摻半點虛假的成分,四阿哥原本深邃的眸光忽然不自然地閃了閃,而後慢慢變得清明起來——
「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若不然,為何現在就要急著告訴我這些話?」頓一下,眉心突然一緊,「難道你這次受傷,讓你原先的病情更為加重了嗎?」
他這句話的思維跨度明顯有些大,陶沝一時間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
而見她一直默不作聲,四阿哥的臉色也從原先的陰沉慢慢變成了擔慮:「不是說,太子已經派人去各地幫你尋找名醫了嗎?難道,就沒有一個人能夠治好你的病?」
聽到這裡,陶沝的思緒總算是勉強回歸了正常,但還沒等她來得及開口答話,就聽到四阿哥又自顧自地繼續接下去道:
「他不是很喜歡你嗎?又怎麼捨得讓你死?」
不知道是不是陶沝的錯覺,亦或是她自我意識過剩,因為她總覺得四阿哥最後這句問話的語氣莫名帶了拈酸吃醋的味道。
半晌,她張了張嘴,卻是答非所問:
「四爺請放心,無論奴婢和太子爺兩人將來如何,在奴婢……故去之前,奴婢先前答應過四爺的事,永遠都不會改變的……」
因為即便她有心改變,恐怕最後也是無能為力!
「……所以,四爺先前答應奴婢的那個請求,可不可以也不要變?」
她此語一出,四阿哥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震動,旋即便目不轉睛地死死盯著她的雙眼,一雙如墨玉般的黑眸里充斥著深深的疑惑:
「你現在還想要他的命?」
「自然!」陶沝一字一頓地沖他鄭重咬音,「……除非奴婢想要他死,否則,在他生老病死之前,他的命,就永遠是奴婢的,其他人誰都不能凱覷,包括四爺您在內……」
其實,她這句話的意思根本就是變相得保護,她相信四阿哥也聽得出來,但後者這次卻只是怔愣了一會兒,之後便沖其淡淡應道:
「好,爺答應你——只要你能遵守自己對爺的承諾,爺自然也會兌現對你的諾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