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話說真命天女(二)
於不凡上了車,那是一輛黑色的帕薩特,價位適中,款式莊重。
他是個很低調的人,雖說他現在的實力可以買輛賓士、寶馬或者保時捷,但是他嫌那種車太張眼、太惹眼,與他的性格也不符合。
一個心理醫生要給人溫和、穩重的感覺,讓人信任,他又不需要與誰去攀富,又不要擠身某某都市新貴的行列。他憑的是專業說話,你弄輛寶馬放在診所前,也不見得就有病人找上門來。
帕薩特挺好,時尚卻不落伍,舒適又不顯擺。
他關上車門前,一陣刺骨的寒風撲面而來,他堅起了領子,束緊風衣。已經是春天了,但這幾天的氣溫要點倒春寒的氣勢,呼吸起來都感到風象刀子刮。
這一來一去,快到午飯時了,路上不算堵,很快就到了診所。
一下車,李佳就象只喜鵲跑出來彙報,說今天預約的兩位病人時間改在明天了,診所里除了來了個修前幾天突然炸了的燈泡的電工,其他診所里沒來過一隻活的生物。
於不凡習慣李佳這種無厘頭的講話方式,問清下午有沒病人預約,得知沒有,他心情一松。
唐蘭比李佳稍懂事一點,關心地問於不凡,於媽媽病情如何。
於不凡解開風衣,搖搖手,「別提了。」
唐蘭眼瞪得溜圓,「很重嗎?」
於不凡苦澀地一笑,「不是,是我媽騙我去相了個親。」
兩個丫頭一聽來勁了,象偷腥了貓似的搖頭擺尾地湊上前,「快,快說說,那MM是啥極品?」
「什麼極品呀,」於不凡走進裡面的診室,放鬆了坐在沙發上,接過小姑娘討好的一杯茶,輕笑搖頭,「她是醫院X光室的護士,呃?」他腦中飛轉著,想憶起徐琳的模樣,壞了,他怎麼想來想去,腦子裡只有一個圖像,就是姬宛白裹著石膏的那張清秀面容。
李佳咂咂嘴,「護士呀,雖說是偶們同行,可我得說句公道話。於醫生,你日後娶了她,可是得經常獨守空房,你能忍受嗎?」
於不凡啼笑皆非地瞪著兩丫頭,真是直率得可以。
「那長相呢,身材呢?」唐蘭不依不饒地追問。
「都還好,很會笑,講話有點嗲,身材一極棒。」於不凡模稜兩可地回道。
「哇,有這樣的女友,於醫生,你的骨頭會酥掉的。」兩個丫頭相對吐了下舌頭,鬼鬼地咧著嘴樂。
「於醫生,聽你這口氣,印象不壞,是不是準備把她當你的真命天女?」
於不凡翻了下眼,「她媽媽和我媽媽是公園裡一塊跳舞的,不知怎麼說起了我,她媽媽好象是對我研究過了,然後對我媽媽說起她。於是,我媽媽就給我出其不意來了一招。剛見了下面,說印象好壞還為時過早。」
「於醫生,你這丈母娘可不是等閑之輩,你得預防得點。惹不想和那護士MM來真的,千萬要守好你的褲帶,別到時脫不了身。」李佳一臉認真地看著於不凡。
「想哪去了,好了,好了,去外面做事去。」於不凡平時和他們沒個領導樣,但要是工作起來,他可是很嚴肅的。
兩丫頭好奇心得到滿足,擠眉弄眼地出了診室,出去整理醫案了。
於不凡在沙發上又坐了會。他這間診室,為了給病人一種舒適感,布置得象個沙龍,色調是暖暖的,布藝的飾品很多,讓人一進來就情不自禁身心舒暢。這可不是隨心所欲的布置,那都是有科學依據的。
他只在一角放了張辦公桌,那張辦公桌設計也特別,如一個裝飾桌,有英倫風情。病人來時,他正常是和病人一同坐在沙發上閑聊,錄音筆開著,有時還會配點音樂。
他從沙發上起身,走到辦公桌前。想看看病人前幾次來治療時的記錄,一疊疊記錄拿出來,一頁一頁地翻開,他發現自己心情很煩燥,根本定不下心來做事。
他試著平靜下心緒,把今天發生的事從頭到尾地回想一遍,癥結原來還是在姬宛白身上。
一向冷靜、內斂、淡定的她,突然變得口齒犀利、性情衝動、強悍,他真有點接受不住。
失憶會有這麼大的變化嗎?
他聳聳肩,掏出手機,「嗨,蘇放,在哪呢?」蘇放就是當年把姬宛白冠之為「第二個林巧稚」的哥們。
「還能在哪,學院唄,剛下課,嗓子都冒煙了。」蘇放讀完博之後,留校做人類靈魂的工程師。「昨想起哥們來了,你現在可是一大忙人,幾次聚會,都沒見你人影。兄弟,別兩眼盡瞪著錢,偶爾,也要抒發抒發點人情。」
同窗幾載,兩人好得恨不能合穿一條褲子,一講話,就彼此開刷。
於不凡聽著也不往心中去,笑笑,「那我現在想抒發下人情,你有空嗎?」
「現在?」蘇放看看天空西斜的太陽,那是叫太陽,不叫月亮吧,這時候,狼們能出來活動嗎?
他一拍胸膛,「行,哥們為兄弟兩肋插刀,說,到哪裡?」
兩人約在一個很有情調的咖啡吧,因為時間尚早,還沒到喝酒的時候。
一大酡太陽雖掛在天上,天色卻不太好,光線很昏暗,襯得咖啡館里柔媚的燈光更有一種曖昧的情調。音樂低到若有若夫,象一隻脆弱的蝴蝶,在咖啡館里輕盈的飛舞,每第在人的額際的發梢搔一下,卻又飛一般的逃到別處去了。
咖啡館離醫學院近,蘇放先到的。
蘇放有點胖,個子不高,笑起來有兩酒窩,一張娃娃臉,也是一朵花的年紀,看起來很可愛。
他瞧著於不凡走進來,兩眼巡睃了一周,這大下午的,閑人可真不少,咖啡吧竟里桌桌成雙成對的。
「兄弟,」他揮手喊服務生,對著於不凡詭異地笑笑,「我倆心裡明鏡似的,別人瞧我們大男人下午時光沒上班,跑這幽會,還以為我倆玩斷臂呢!」
於不凡氣定神閑地向服務生點餐,「斷臂就斷臂,不過,你這麼可愛,我是攻來,你是受。」
「去,」蘇放在桌上踹了他一腳,「天上女人全死光光了,哥們也不和你來一腿。說,找哥們何事?」
「幽會呀!」於不凡順著他剛才的話調侃道。
蘇放差點沒衝去揍他,「說正經的。」
咖啡上得很快,象是特地調好了等他們兩人似的。於不凡有些訝異地端起杯,掃視了下四周,愕然地對視上一道嬌媚的視線,還有視線身邊的那個面容突地僵硬的男人。
心理醫生有個行規,為了對病人的一切進行保密,出了診所,在外面與病人不期而遇,不可以先打招呼的,正常情況下,是裝不認識。
那道嬌媚視線的主人是個四十歲上下、卻愛扮嫩的女子,一身富貴病人,曾經因為老公外面有二奶,有點歇斯底里,因而成了他的病人。
接受他的治療后,她心情是開闊了,不鬱悶了,但穿著打扮卻變本加厲地趨向年輕化。
於不凡不知自己那治療是成功還是失敗了。
「於醫生!」女子扭著腰肢,旁若無人地往於不凡這桌走來。
病人主動招呼,於不凡當然不能裝傻,忙起身笑著頷首,「秦太太,你也來喝咖啡嗎?」
「嗯,下午沒事,約了位帥哥來打發打發時光。」秦太太瞟了眼後面坐立不寧的唐楷,絞著十指,笑得直顫,「這位是?」她看著蘇放。
「我同學蘇放,我們好久不見,來……」
「來侃大山。」蘇放搶著回答,生怕於不凡冒出「幽會」兩字,「秦太太,介紹下你那位帥哥朋友啊!」
蘇放有點自來熟。
秦太太拋了個眉眼,「這個保密。於醫生,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記得你是愛喝這種咖啡的,對吧?」
「對,對!」於不凡點頭。原來秦太太瞧他進來,就忙給他點了這杯咖啡,是不是希望他把看到的一切徹底刪除?
於不凡心裡微凜,面上笑容卻依舊如沐春風般,「秦太太記性真好,謝謝!」
「不用,兩位慢聊。」秦太太揮著玉手,又一扭一扭地回桌了。
「我真同情那位帥哥,犧牲可不小。」蘇放抿著咖啡,譏誚的傾傾嘴角,「這什麼世道,男人玩小蜜,女人玩小白臉。」
「你當沒看見就行了,喝你的咖啡。」於不凡眼角的餘光瞟到秦太太與唐楷頭挨著頭,神情極其嚴肅,到是毫無曖昧之情。
「蘇放,你還記得以前學醫有位學妹叫姬宛白的嗎?」於不凡怕唐楷聽到他的說話,忙壓低了音量。
「記得,我對她印象可深呢!你讀完書走了后,我可是一直留在學院里,她年年都是優秀學生,風頭出盡。她每獲得一個優秀學生稱號,她爸爸就給學院捐一次款。弄得系裡面的導師們恨不得天天評選優秀學生。」
於不凡淡淡地一笑,不著痕迹地豎起耳朵。
秦太太那桌音量象是大了點。
「秦太太,我朋友現在不在醫院裡,我除非幫你找別人。」唐楷緊張兮兮,卻又不失恭敬地說道。
「不行,」秦太太頭搖得象撥浪鼓,「我聽說你那朋友口緊,手術做得好,別人我不信任。我在外面人脈廣,到處都是熟人,要是我懷孕的事傳到我老公耳朵里,他還不得把我給宰了。他……都三月沒碰過我了。」
唐楷急了,「可是我朋友她現在住在醫院裡,神經不太正常,真的不能幫你做手術。」
秦太太白了他一眼,「那她幾時能出院,我……月份有些大了,可等不了太久。」
秦論哭喪著臉,「秦太太,你是我老總的太太,我能幫還不幫你嗎,真的是沒辦法,我幫你找別的醫生,很可靠的,絕對口緊。」
秦太太象有些動搖了,「那……好吧,不過,那天,你可得陪我去。」
「行,那是肯定的。」
秦太太保養適宜的臉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喂,怎麼突然問起姬學妹來了?想追她,告訴你,她可是名花有主了。」蘇放見於不凡久不回話,「啪」地打了下他手掌。
於不凡沒注意,手中的咖啡沒端好,一下子潑了點出來,連帶著他煙灰色的外衣上也沾到光。服務生忙跑過來收拾,等收拾妥當,於不凡回過頭,秦太太那桌已經沒人了。
「我沒有想追她,只是想問問她最近的近況。」重新續杯后,於不凡說道。
蘇放皺皺眉頭,「她畢業后,被市裡面一家民辦的婦產科醫院高薪聘過去,我聽其他學妹說,她是那醫院的第一把刀,可受重用呢,而且也有了位帥氣的男友。唉,真是想不通,明明是個豪門女,何苦受那罪呢!」
「誰象你那豬腦袋裡盡裝的是錢,人家要是事業成就。」於不凡有些心不在焉。
「兄弟,到底誰的豬腦袋裡盡裝的是錢,我可是兩袖清風一書生,你呢,專門挖人家隱私賺黑心錢的一色狼。」蘇放反嚼相譏。
於不凡不示弱,一來一往地鬧開了,直喝得滿肚子咖啡,這才起身買單,想換另一攤喝酒去。
服務生微笑地說,單已經有人買了。
「看吧,你很有做小白臉的潛質。」蘇放勾住他的肩,直樂。
於不凡這次沒反駁,只是笑笑。
兩人走出咖啡吧,沿著街慢慢往前游。
手機突然響了,於媽媽不放心今天的相親結果,特地打電話過來詢問。
於不凡怕蘇放聽到又要取笑,閃到一邊接聽去。
事故發生在一剎那。
一個身穿灰色外衣的男人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竄出來,一把搶過於不凡的手機,撥腿就往遠處跑去。
兩人都愣住了。
於不凡先反應了過來,迅速說了一聲追,一馬當先,悶著頭奔了出去。蘇放發動慢了幾秒,但他嗓門大,一邊追著一邊大叫「搶劫啦!來人哪!搶劫!」
噔噔噔,才沒奔了幾步,忽然痛叫一聲,摔倒在地。他一不小心,撞電線杆上去了,腦門上立馬起了個大苞,眼睛往外直噴的血。
不過,他的大嗓門到起了大作用,路上的行人響應他的號召,都加入了追捕的行列,小偷見時機不對,慌迭地扔下手機,擠進一地下商場,轉瞬沒人影了。
於不凡氣喘喘地撿起手機,瞪著地下商場,怔了怔,想想作罷,對著一幫追捕的行人道聲謝,回過頭,瞧見象個血人似的蘇放,臉突地就白了。
「蘇放,蘇放……」他衝上前去,抱住蘇放。
「別叫魂了,再抱緊些更象同性戀了,就眼角撕了一口子,送我去就近醫院補補。」
蘇放的神智還算清醒的,捂住傷口說道。
「就近的醫院?」於不凡念叨著,腦中一片空白。
他忙不迭攔下一輛出租。
司機問去哪,他脫口說了一地名,那好象是早晨他聽誰告訴他的,某某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