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破了心戒
江風吃驚於她今晚的變化,說,聽尹書記說,您修身養性好多年,定力極好,從不沾酒的,怎麼今晚要破戒嗎?
孟佳蔭不語,仰頭去看那月亮。江風偷眼去看她的側臉,在月光下越發柔和,越發流光溢彩,不禁暗暗驚嘆,真是個人間尤物!
孟佳蔭沉默了好一陣,才說,紅妹說的不假。這些年來,我確實在努力剋制這自己,淡泊名利,一心向佛。我自認為自己已經做到超然世俗之外了,沒想到昨晚,你的一首小詩,就讓我前功盡棄了。
江風後悔的要死。他覺得孟佳蔭就像罕無人跡的深山裡的一潭春水,與青山為伴,與飛鳥為鄰,與世無爭,怡然自得。可惜自己像個山村野夫,野蠻地闖至此地,不但捧著喝了幾口潭水,喝完了還脫了衣服跳進去洗了個澡,徹底破壞了潭水的寧靜。聽了孟佳蔭的話,雖然夜色掩蓋著他的臉色,他還是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低聲說孟經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該……我向你道歉。
孟佳蔭仍然看著月亮,笑了一下,說,其實,也怪不得你。是我自己定力不夠。我還以為,我真的能夠逃離紅塵,現在我才明白,我做不到。有些事情,你躲是躲不過的。
聽著孟佳蔭輕輕的嘆息,江風的心裡五味陳雜。他真想狠狠地扇自己幾個耳光。是啊,即使自己發現了孟佳蔭的秘密,藏在心裡就可以了,何必耍個小聰明說出去?自己在做那首詩之前,為什麼不先去考慮一下孟佳蔭的感受,而就這樣毫不客氣地在她心潭裡扔上一塊石頭呢?他嘴巴張了幾張,才說出這樣一句話:我,收回昨晚那首所謂的詩……
孟佳蔭苦笑著搖了搖頭,說,可惜,晚了。我的心戒,在昨晚已經破了。
孟佳蔭隱居槐河多年,為的是忘掉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就像一隻春蠶,她精心結了個繭,把自己嚴嚴實實的包裹起來,以為這樣就可以遠離紅塵中的是是非非,遠離世間的紛紛擾擾。這些年來,她吃齋念佛,一心向善,用自己堅強的毅力和意志,和寂寞和孤獨抗衡,並自以為修鍊的已經很有成就了。沒想到就在昨晚,她被這個叫做江風的男人一語道破天機。
那一刻,正如她失手打碎的茶碗,她苦苦堅守的心戒被猛然打破了。她頓時失去了多年養成的定力,而變得心神不寧,心慌意亂起來。她知道,這是自己的劫難,註定要來,是躲不過的。
江風聽孟佳蔭說她心戒已破,覺得自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很誠懇地說孟經理,請原諒我的冒昧。我相信你只是暫時的情緒波動,會慢慢恢復過來的。如果能做些什麼幫到你,我願意去做。
孟佳蔭拿起酒瓶倒酒,說,你陪我喝酒,就是在幫我了。
江風趕緊擺手,說不不,孟經理,我勸你還是不要這樣,這酒喝下去,你真的要前功盡棄了。
孟佳蔭舉起酒杯,凄慘一笑,說,既然心戒已破,又何必在乎這杯酒呢?
江風看她那張精雕玉琢的臉,在月光下顯得異常生動,那雙本來深不可測的眼睛,此刻也放出炙熱的光芒來,把他這個雪人烤酥了半邊身子。他只好拿起酒杯,和孟佳蔭碰了杯,看她只是稍稍抿了一口,就皺著眉頭,用手輕輕拍著自己的胸口,不勝酒力的樣子,那動作讓江風怦然心動。
他喝了一口酒,放下杯子,說,孟經理,你好久沒喝酒,是很容易醉的,這一口就可以了。
孟佳蔭卻說,今晚我是打算要醉的,我想體驗那種醉倒后的快感,你得陪我。
江風也開始心神不寧起來,說那我多喝,你少喝,我們一起喝醉。孟佳蔭點頭說,嗯。
月亮已經升到頭頂了,月華如水。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晚的月亮果然比昨晚還要明亮好多。舉目望去,山、樹的輪廓都依稀可辨,秋蟲的鳴叫聲時斷時續。這山裡的夜,果然寧靜的很。
孟佳蔭起身進了書房,回來的時候,肩上多了一條綴滿小花的披肩。這讓她更顯得韻味十足了。她坐下來,又喝了一口酒,說,聽紅妹說你是學中文的高材生,想必是滿腹經綸吧。
江風說慚愧,其實在大學什麼也沒學到,倒是把原來在高中學的一些知識也忘掉了。
孟佳蔭說,昨晚你那首詩,做的真好,回味無窮啊。
江風臉上又開始發燒起來,身子不安在椅子上扭動了一下,說,我那是耍點小聰明罷了,現在後悔的要死呢。
孟佳蔭一笑,說後悔什麼,要不你今晚怎麼會有機會和我秉月夜談呢?
江風說這倒也是。孟經理,你這個「秉月夜談」用的真好,好像今晚的月亮只是為我們兩人服務的。
孟佳蔭道,其實月色太亮,是能亂人心的。知道嗎,我喜歡的其實是弦月,喜歡那種清冷的感覺。太大太圓的月亮,總是讓我感到莫名的心慌,我一個人是不敢看的。不過昨晚以後,我膽子倒是大了些。
江風默然無聲。孟佳蔭雖然沒有說破,但兩人分明是心照不宣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出現,到底能給眼前的這個女人帶來什麼。歡樂?痛苦?放縱?墮落?接下來的事情要如何發展,他拿捏不準,他只是感覺到,因為自己的好奇,要改變了一個女人的生活了。
葡萄酒是孟佳蔭自己釀造的,口味純正。兩人把酒喝下去半瓶,都已經是微醺的感覺了。特別是孟佳蔭,剛才還略顯蒼白的臉,這會竟然也飛上了紅雲,一雙原本矜持的眼睛也變得活潑明亮起來。江風覺得,今晚的她,和以前的那個心高氣傲,讓人望而卻步的孟佳蔭迥然不同。心想,這個神秘的女人,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或者是被自己帶壞了?
江風和孟佳蔭碰了杯,說,孟經理,您的琴彈的真好。好像很隨意的樣子,又有點放蕩不羈,甚至是改變了原來的調子,有點面目全非的感覺,但聽起來卻傳神的很,很能打動人心,比那些正統的彈奏方法要妙好多倍,令人過耳難忘啊。
孟佳蔭一笑,說,高山流水遇知音。我的琴聲,就是我的心情,心裡怎麼想就怎麼彈,從不拘泥於譜子的。其實在學校時,我的彈法也很正統。只是後來生活改變了,心情改變了,我的風格也就跟著發生了變化。我原來以為,別人聽我彈琴,會覺得亂,會覺得太隨便,沒想到您會這麼欣賞。
江風對孟佳蔭的過去充滿著好奇,來的時候還在心裡告誡自己絕口不提她的過去,這會喝了點酒,強烈的好奇心又上來了,脫口說道,孟經理,您生活究竟發生了什麼改變?
孟佳蔭看了他一眼,說,還用我告訴你嗎?你都知道的。
江風心裡開始猛跳起來,趕緊喝了一口酒掩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說,說心裡話,我只是猜測。這世間,巧合的東西太多了,我不敢確定我看到的是不是你。其實孟經理,我……
孟佳蔭揮手打斷了他的話,說,你不覺得叫我孟經理有點彆扭嗎?你幹嘛不叫我秋月楓呢?
說罷,又低聲吟誦道:晨起問霜葉,可是秋月楓?
江風緊張的滿手心都是汗水,感覺手裡的酒杯很滑很滑,有點抓不住了。孟佳蔭定定地看著他,臉上仍然是淺淺的笑,好像要好好看看他,看看這個破了他心戒的男人到底怎麼樣。但江風已經沒有勇氣去看她那雙秋水般的眼睛了,只好抬頭去看月亮,耳邊迴響起了孟庭葦的歌聲,你看,你看,月亮的臉悄悄地在改變……
孟佳蔭看江風緊張的樣子,忽然咯咯地笑了,說你啊,還真像個大男生。記得在音樂學院的時候,附近大學里一個學中文的男生瘋狂追我,捧著玫瑰,在大雪裡站了整整一天呢。
江風說,你那麼狠心,讓這男生這麼可憐?
孟佳蔭回憶起往事,臉上明顯有了開心的笑容,說,我在大學的時候,也是心高氣傲的很,總覺得男生們都配不上我。就說這個中文系的男生吧,第一次和我約會,襯衣的領口竟然是黑的,這叫我怎麼容忍嘛。
江風想起自己在大學時,衣服基本不洗,每次穿的時候都撿比較乾淨那一件。並且還發現衣服有自凈功能,脫下來的臟衣服,放一段時間,就會變得乾淨一些。心想如果自己是追孟佳蔭的那位男生,抱著玫瑰在雪地里站一年恐怕也是白搭。不過話說回來,國內的好多男生在衣著,儀態方面確實不怎麼注意,這一點要比小日本差很遠。想到這裡,隨口對孟佳蔭說,所以你選擇了日本男生。
孟佳蔭苦笑一下,說是的,你知道的還不少,看來你一開始就對我挺關注。當時在學院,我被所謂的「愛國人士」罵的狗血噴頭,他們說我是女漢奸,是賣國賊。我當時對這些罵聲是很不屑的,心想,我也想做你們的女友,可你們能做到像這個日本男生這樣優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