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求情
米咪的目光躲閃著,把臉轉向一邊,躲避著江風的審視,慘淡地笑了一下,說,沒什麼的。江風,你等我好久了嗎?
江風沒有回答她,而是抓了她的胳膊,急切地說米咪,你昨晚住在水岸豪郡?你……又回去了?
米咪仰起臉,定定地看著江風的眼睛,緊閉的嘴唇蠕動著,顯然在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雖然沒有哭出來,但那一雙大眼睛里慢慢蓄滿了淚水。
江風猜測到了什麼,問她說,你找平市長了?
米咪點點頭,再也控制不住,撲在他懷裡,壓抑著抽泣起來。
江風抱著米咪顫抖的身子,一陣心酸。在強大的權力之下,他和米咪,包括小陶,都是渺小的,都是微不足道的,可以被那些翻雲覆雨之手隨意擺弄,毫無主動可言。自己空有一番挑戰惡勢力的勇氣,而遲遲不得要領;米咪好不容易脫離的平原的魔掌,還得乖乖地回去,把自己的身體老老實實地奉上;而小陶甚至連愛一個女人的權力都沒有,鋃鐺入獄,危在旦夕。
江風緊緊咬著牙關,把憤怒的目光投向了天空。太陽已經升起來了,但云湖的天空上籠罩著一層厚重的霧靄,根本看不到藍天白雲。
米咪哭了一陣子,慢慢平靜下來。江風拿出紙巾,給她擦眼角的淚水,發現她領口那裡烏紫的一塊,明顯是一個牙印,忍不住伸手撫摸了一下。
米咪的身子往後躲著,說,臟,別碰。
江風心裡明白是怎回事,一陣心疼,狠狠地說,這個變態狂,肯定不得好死。
米咪低頭說,可現在,還不能和他搞僵,否則小陶必死無疑了。
回到車上,米咪讓江風開車一直往東走。這個地段本來就在市區東部,沒走十分鐘就出了市區,河堤上已經沒路了,前面橫著一道鐵軌,有拉煤的小火車隆隆地駛過。
兩人也沒下車,就在車上坐著,米咪把從平原那裡得到的信息全部告訴了江風。
江風聽說小陶這次被陷害竟然是因為合龍錄像的事情,也吃驚不小,說,難怪這些人要對他下毒手,這可是直接牽扯著蘇榮和平原頭上的烏紗帽的啊。
又問米咪道,小陶以前從沒對你提起過錄像的事情嗎?
米咪搖搖頭說,沒有。
江風分析道,小陶對你一往情深,他之所以要留下這個證據,目的很能就是打算在最關鍵的時刻作為保護你的籌碼。
米咪說,我也是這樣想的,可現在他正是為了這個才遭到陷害的呀。
江風又問,他們怎麼知道小陶有這個錄像?
米咪說,他們搜查了小陶的宿舍,在他的電腦上找到的。
江風沉思一陣,說,小陶是聰明人,這麼重要的證據,肯定不會只存在電腦上一份,很可能還另外保存的有,應該是個移動硬碟。如果我們能拿到這個硬碟,就能佔據主動,就能和他們討價還價。
米咪發愁地說,可是如何才能接觸到小陶呢?他現在肯定是看守所重點看護的對象。再說,小陶脾氣很倔,即使有也不一定答應拿出來和他的命運做交換。
江風眉頭緊皺,說,這樣的話,確實是不好辦了。
米咪說,平原說的有道理,解鈴還須繫鈴人,這個事情還得去找蘇榮,先聽聽他怎麼說。我想只要能把小陶手裡的錄像全部交給他,態度誠懇地認個錯,他也不一定非得要置小陶於死地。
江風說,那我和你一起去找他。
米咪說,還是我自己去吧,人多了反而不好。
江風給報社的同學賀方打了個電話,問他今天市裡有什麼安排,蘇書記在忙什麼。賀方負責市委這塊的新聞報道,整天和市委辦公室打交道,在市委大樓上還有一間辦公室,所以對市領導的行蹤掌握的比較清楚。
賀方說,今天市裡在會議中心召開工業聚集區工作會議,蘇書記親自主持,各縣區領導都參加,要開一天的。又問江風說,怎麼了老同學,要找領導彙報工作?
江風說怎麼能夠得上,幫別人問的。
賀方說最近見著我妹了嗎?多關照啊。
江風忽然想起賀夢雯隆起的小腹,看來賀方這個做哥哥的還不知道呢。嘴上說,放心,一定關照。
掛了電話,對米咪說,蘇書記要開一天的會,在會議中心,看來只有晚上去找他了。
米咪說,這些人晚上都安排的滿滿的,更難找。想了想說,我以前採訪過好多他的會議,他喜歡中午在會議中心的509房間休息,今天中午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還會在那裡,我去那裡見他。
江風說佔用他休息時間,他會不會生氣?
米咪說,顧不得許多了。
回到平原身邊的效果是立竿見影的。米咪還和江風在車裡坐著,接到了電視台盧台長的電話。盧台長聲音很親切很和藹,說米咪呀,過年好啊。
米咪趕緊說,台長過年好,有何指示?
盧台長呵呵笑著說,指示談不上,有點工作上的事情和你談談。我本想把小美培養下,好讓你休息休息的,誰知道這丫頭最近完全沒有了狀態,失誤不斷,看來新聞這塊你還得挑起來啊。
小美大名楊美美,正宗的播音主持畢業,臉蛋和身材都很美。在台里之所以被稱作小美,是因為大美是米咪。小美老家是鄉下的,父母都是農民,可能總感覺自己出身低微,所以特別敏感,和台里的同事相處的不是很好。原來只主持一些美食節目,就是去雲湖的各大著名酒店做節目,品嘗美食的同時,等於是為飯店做了廣告,可以為台里賺取一筆廣告費。
小美的主持風格很大膽,衣著很時尚,故意露著溝,有時候還凸點上鏡,市民多有非議,一個節目看下來,目光都聚焦在她胸上了。後來台里把她調到了天氣預報組,不過這妮子還是我行我素,走感性路線。
米咪離開平原,被打壓,調離了新聞主播的崗位,小美被出人意料地推了上來。據米咪聽到的傳言,是因為小美靠上了市裡的一位大領導。這也沒什麼可說的,米咪本身不也是如此嗎,同時天涯被潛人。
那以後,小美看到米咪,總感覺不好意思,好像是自己搶了她的飯碗,而米咪總是很大度,說小美你不要有什麼想法,姐姐不像你想的那麼小氣。
漸漸地,小美才知道米咪原來是不錯的,虛心求教,米咪也毫不保留地一一指點,兩人又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姐妹。上個月小美意外懷孕,就是米咪帶著她去做的人流。
米咪現在對這些浮名已經看的很淡很淡了。聽到盧台長說還讓她主持新聞節目,一點也高興不起來,說台長,謝謝你的關照,我最近身體不適,正在調養,等恢復好了再去台里上班,新聞欄目還讓小美暫時主持著吧。
盧台長沉吟了下,說那好吧,上班了你直接來找我好了。
中午,江風帶著米咪在一個偏僻的飯店快速吃了點飯,開車把她帶到了會議中心。雲湖市會議中心在政府大樓西邊,是前年才落成的,從外面看像是一家星級賓館。院內綠化的很好,還有個大型的噴泉,那噴泉的造型是蝙蝠形狀的,取意「福池」,估計是模仿和珅恭王府里的蝠池所建。
一樓二樓都是大型會議室,三樓是兩個電話會議室,四樓五樓是裝修豪華的房間。房間不對外,專供市領導們臨時小憩。其中米咪所說的509又是最豪華的一間,類似於五星級酒店裡的總統套房。
上午的會議已經結束了。江風把車停在不顯眼的地方,玻璃關的嚴嚴的,在車上密切注視著會議中心的大門。參加會議的領導們午飯是在不遠處的雲湖飯店吃的,那裡上菜很快。不過蘇榮的一號奧迪車一直停在會議中心的外面,好像沒去吃飯。
米咪拿不准他是不是在樓上休息,想打個電話問問,電話卻是無法接通。米咪跟著平原的時候,關係幾乎是公開的,蘇榮對她還不錯,經常給她開玩笑,米咪在他面前說話也很隨便。現在情況緊急,既然打不通電話,米咪就打算直接上樓去找他。
江風有點擔心,說米咪,要見機行事,實在不行我們再想其它辦法。米咪說,放心吧,你等著我就是。
509房間相對獨立,走廊里和其它房間隔斷了。米咪出了五樓電梯,剛上了幾個台階,就被兩個便衣攔住了。一看,有個認識,是市局刑偵大隊的的一個中隊長,姓王,以前一起做過一起偵破節目的。
米咪一看這陣勢,心想蘇榮必定在房間無疑了。王隊長看是米咪,問她,大主播,幹嘛呢?
米咪知道這會撒謊容易露餡,耍了個心眼,笑了一下,把食指放在嘴上,做出噓的姿勢,又指了指前面的房間,再指了指自己。
王隊長有些迷茫,說,蘇書記召見你啦?
米咪點點頭。
王隊長臉上閃過一絲壞笑,閃開身子,做出了請的姿勢。
509房間的門緊閉著,顯得很神秘。門把手上掛著個「請勿打擾」的牌子,很客氣地拒絕著來人。不過米咪這會已經顧不得許多了,她本來就是要來打擾蘇榮的。她決心已定,不管結果怎樣,都要見見他,探探他的口風。為了救小陶,哪怕是挨蘇榮的一陣熊,也得忍著。
輕輕敲了敲門,毫無動靜。難道蘇榮睡著了?又敲了敲,還是沒有反應。米咪有點著急了,猶豫著該不該離開。照這樣的情況,即使敲開了門,蘇榮說不定也會很生氣。市委書記生氣的後果很嚴重,也許不聽她說什麼就下逐客令了。不過見不著他的後果更嚴重,米咪深知其中利害。所以她在心裡快速地權衡了一番,心想豁出去了,又抬起了手準備敲門。
這時候在樓上擔任守衛工作的兩個便衣開始往這邊看了,王隊長好像在懷疑這個女人剛才是不是騙了他,滿腹狐疑地向這邊走來。情急之下,米咪伸手握住門把手,用力一轉,房門竟然開了。她朝走過來的王隊長笑了一下,點點頭,很輕盈地打開門進去了,又隨手把門關上。
這是一個很大的套間,房間里裝修的十分豪華,基本上可以用金碧輝煌來形容了。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走上去像踩在了雲朵上,無聲無息。東邊一個巨大的落地窗,被一簾薄薄的輕紗遮擋著,柔和的光線照在天花板上那複雜的水晶吊燈上,熠熠生輝。傢具都是紅木的,牆上還掛著印度壁毯,很有些王室的味道。
米咪站定腳步,抬眼快速地打量著這一切,感覺有點暈眩。不過她沒有更多的心情欣賞這些,她有正事要干。掃視一周,客廳里並沒有看到蘇榮的身影。西邊套間的門虛掩著,有低低的聲音傳出來,像是電視的聲音。米咪走過去,敲了兩下門,聽不到回應,就輕輕推開了門。推門的同時叫了聲蘇書記。
然後,米咪就在剎那間石化了。
裡間是一個很大的卧室,靠北的整面牆都是一個巨大的飄窗,光線很足,窗帘是紅色的,很火熱,很曖昧。最醒目的莫過於卧室中央那張圓形的大床,碧綠的顏色,像是一片巨大的荷葉。荷葉上,是兩具肉體。
下面躺著的肚子鼓的像青蛙似的是蘇榮,他身上坐著的是市電視台的新美女主播小美。那圓床的床頭是一個寬屏的液晶顯示器,此刻正在播放著動作片。
美美的雙手銬在背後,脖子里一條狗繩,牽在蘇榮手裡。
小美最先發現房間里進了人,急忙回頭來看。
米咪的目光和小美的目光對接的一剎那,如電光石火,轟的一聲響,兩人都呆住了。當時小美正在賣力地運動著,看到突然出現的米咪,小美嘴裡發出啊呀一聲驚叫,停住不動了。
舒舒服服地躺著的蘇榮還以為她偷懶,伸出手用力捏她。小美痛苦地嗚嗚叫著,眼睛看著門口。蘇榮又啪啪甩給她兩個耳光,吼道:看著我!賤人!
猛然意識到了什麼,忽地坐起來,看到了門口站著的米咪。
畢竟是久經沙場之人,善於應付各種大場面,此刻的蘇榮絲毫沒有預想中的慌亂和尷尬,而是像在辦公室正在辦公似的,板起臉說,米咪呀,怎麼這麼沒禮貌?
米咪很佩服蘇榮的淡定。或者說是不要臉。事已至此,道個歉退出去就顯得太平庸,太沒有想象力了。並且米咪也知道,從蘇榮的角度出發,他也不希望自己就這樣一走了之,那會令他惶惶不安的。這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特別是以他的身份,傳出去的話是很有殺傷力的。
米咪畢竟是米咪,特殊時刻,她天生的隨機應變的能力又展現出來了。只見她燦爛地一笑,扭著身子說我的大老闆啊,你不知道我米咪有時候是瞎子、聾子、啞巴?
說著,款款地走到床前,伸手摟住了小美的脖子,在她緋紅而發燙的臉上親了一口,說小美啊,我嫉妒死你了。好好做,老闆不會虧待你的,到時候我也跟著沾沾你的光啊。
小美傻了,機械地點著頭。
蘇榮還是一臉嚴肅地說,米咪,別鬧了,去外面等著我。
雖然嚴肅,但臉上分明有一種釋然的神態。
米咪拍拍小美的臉蛋,說,你們繼續啊,小美你賣力點。
笑笑地退了出去,關上了門。她在客廳寬大的沙發上坐下來,打開電視,把音量開大看著。這時候她才覺得自己的一顆心跳動的很厲害,手心裡也滿是汗水。
不過她很滿意自己剛才的表現,有些事情的處理確實是不能用常規思維的,出其不意的舉動往往會有出其不意的效果。她心裡清楚,她剛才的這個舉動,等於是強行讓蘇榮和小美把她當做了自己人。跟著領導干一百件好事也不如跟著領導干一件壞事,米咪深知今天這個事情的分量,她信心倍增。
過了半個多小時,裡間的房門一響,蘇榮穿著睡衣走了出來,手裡端著自己的杯子。米咪趕緊起身幫他添上熱水,笑嘻嘻地說蘇書記,切記,完事後要喝熱水啊,否則很傷腎的。
蘇榮接過杯子,挨著她坐了下來,喝了一口水說,米咪啊,你這個妮子,越來越不像話了,連門都不敲啊。
米咪聽到「妮子」這兩個字,知道他並沒有怪罪自己,心裡膽大了好多,故意撒著嬌說,蘇書記還不了解我啊,我要是口風不緊,你就親手掐死我好了。
蘇榮哈哈笑了起來,說掐死你,我可捨不得。米咪呀,這麼著急來見我,有事?
米咪好不容易抓住這個機會,就把小陶的事情說了,說情願說服小陶把手裡的東西全部交出來,讓他遠走高飛,不再回雲湖半步。
蘇榮裝迷糊,說小陶販毒,並不複雜的案子啊,怎麼會牽扯到什麼「東西」呢?又是老平在瞎說的吧。再說公安機關獨立辦案,市裡不能干預的。
米咪知道他裝糊塗,又使出撒嬌裝嫩的本領來,幫蘇榮捶著大腿說,你要是不答應,我就天天來給你捶腿,直到你答應為止。
蘇榮剛剛落下把柄在米咪手裡的,手腕想硬又硬不起來,裝作推心置腹地說,米咪啊,平市長對你那麼好,你幹嘛總去關心那個什麼小陶呢?窮小子一個,又不知道天高地厚,這樣的人肯定是要碰壁的。
米咪說也不是關心,小陶有些愣頭青,心眼其實不壞的,他留下那些錄像可能也是出於好奇,從來沒有想著去利用它做些什麼的。再說同事一場,我也不忍心看著他為了自己的幼稚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啊。我是女人家,心軟,哪像你們男人心腸那麼硬。
蘇榮被米咪纏得沒法,再說他的目的還是要把小陶手中的錄像收回來,就說,好吧米咪,看在你的份上,我就給那小子一次機會。不過這也是唯一的一次機會了,如果他不願意抓住,你就不要再來找我了。
米咪激動地差點跳起來,趕緊答應著說放心吧蘇書記,我肯定說服他,絕對不會讓他給您添什麼麻煩的。
蘇榮嗯了一聲,點點頭,說,晚上吧,我安排你去看守所見見他。
說著,掏出一根煙來,米咪知趣地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機給他點上。蘇榮深吸了一口,又徐徐吐出來,說米咪,你以後要多帶帶小美啊,她年輕,沒什麼經驗。
米咪心想你這指的是哪方面呢?床上功夫小美可是不差的啊。不過她只是這樣想想,嘴上說,沒問題的,小美人很機靈,台里我就喜歡她一個。
蘇榮說,我聽小美說過了,你們關係不錯,以後更要互相關照。
這時候裡間的門開了,小美嬌羞羞地走了出來,臉蛋像盛開的牡丹。蘇榮拍了拍身邊的沙發說,過來坐吧。小美就走過來挨著他坐下來,做出小鳥依人的樣子。
蘇榮左擁右抱,右手是雲湖鼎鼎大名的大美,左手是新生力量小美,可是美岔氣了。
米咪坐著,腦海里總浮現出小美剛才那瘋狂的樣子,注意力怎麼也集中不起來。心想她這是來受罪呢還是來享受的呢?玩這些變態的遊戲,真的有那麼刺激嗎?聽說有好多人太變態沒掌握好尺度送了命的,但願涉世未深的小美不要這麼倒霉。
又說了些閑話,米咪先告辭。走到樓梯口,站崗放哨的王隊長上下打量著她,似乎想看出點什麼,點頭哈腰地說,走了?
米咪嗯了一聲,沒和他說什麼。王隊長在後面抽著鼻子,似乎聞到了什麼味。米咪想起來時他臉上閃現的一絲壞笑,忽然明白過來,媽的這傢伙還以為蘇榮召來兩個玩雙宿雙飛呢。
江風在車上早就等得不耐煩了,米咪剛上車就問,怎麼這麼長時間?
米咪看了她一眼說,放心,沒和他上床。
江風一陣臉紅,說我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米咪呵呵一笑,說,你就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