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手心裡的秘密
江風注意到,金先生的左手抖的厲害,可能有帕金森。坐下去的時候,有點吃力,在安紅的攙扶下屁股慢慢放在了椅子上。
江風忽然覺得安紅很可悲,不就是為了錢嗎,要委身這樣一個糟老頭子?不可思議的是,看上去他們感情還挺好的,好的膩膩歪歪的。這讓江風覺得吃了個蒼蠅似的,再一次深切體會了什麼是鮮花,什麼是牛糞。
今年的天熱的早了些,五月初的天氣,溫度已經到接近三十度了。房間里開著空調,很涼爽。金先生剛坐穩,就招手讓服務小姐過來,說,小姐啊,能不能把空凋關掉?我太太怕冷的。
鄭爽趕緊對服務員說,快關掉快關掉,不能讓金小姐感冒。
江風沒說話,心裡說,你穿的那麼少,兩個幾乎都露出來了,不感冒才怪。這個金老頭子只顧關心自己的小老婆,也太不顧別人的感受了吧。
菜很豐盛,酒是茅台酒。於子虛端起酒杯,說了幾句感謝的話,感謝金先生夫婦到雲湖投資,為雲湖的舊城改造做貢獻,一定為金帝公司的發展提供良好的環境等等。說完,大家共同舉杯。
安紅看來是有酒量的,說聲謝謝各位的盛情,一仰頭,很豪爽的喝了。金先生顫巍巍端起酒杯來,喝著順嘴角流著。江風一陣噁心,安紅卻顯得很體貼,拿起濕巾來替他很細心地擦著,嘴裡還說,老公,多喝水啊。
江風看著這一幕,渾身直起雞皮疙瘩。看了一眼林美麗,林美麗悄悄撇了下嘴。
天下沒有免費的晚餐。酒過三巡之後,於子虛和鄭爽慢慢把話題引到了舊城改造上。江風這才知道了今晚這頓飯的真正目的。原來鄭爽想說服金帝公司大幅度提高拆遷安置的補償標準。因為按照目前的標準,拆遷工作根本推不動。
金帝公司是崔定親自考察並引進雲湖的,擔心金先生看不上雲湖這小地方,所以在很多方面給予了優惠政策,其中就包括目前這個苛刻的補償標準。崔定的方針是,舊城改造與開發相結合,爭取不花財政一分錢。所以對拆遷戶的補償,名義上是政府補償,其實還是開發商拿銀子。現在,要說服金帝公司提高補償標準,實際上等於是從它腰包里額外地掏出一大筆錢來。江風心想,商人重利輕情意,怕金先生不會這麼大方吧?
果然,金先生擦擦嘴,慢條斯理地說,兩位市長先生,很抱歉,我不能答應你們的要求。說實話,來雲湖這個小城市投資,我並不是十分感冒,香港那邊的業務就忙不過來啊。之所以來這裡呢,主要是因為我太太想對家鄉做點貢獻,我不能讓她不高興。
說著,轉身對安紅肉麻地說,是不是啊,打齡?
安紅用身子碰了他一下,說,討厭嘛。
金先生繼續說,化纖廠老家屬區這塊地呢,我已經深入調查過了,面積不大人口密集,補償任務太重。如果答應他們的回遷要求,更是一根雞肋了。實不相瞞,我們生意人,講究的是有利可圖,沒有利潤的事情我們是不幹的。還有啊,我聽說,你們內地的釘子戶是很厲害的,最擅長漫天要價,不答應的話他們就自焚就跳樓,我也害怕這個啊。我要是把他們的條件都答應下來,不就成了慈善家了嗎?至於目前這個標準,崔定先生再三向我保證過,肯定不會提高的。我不知道二位今晚的意思,是不是崔先生的意思?
江風暗想,這個糟老頭,看上去不中用,倒是一個生意精,帳算的真他媽清楚。他期待地看了一眼安紅,希望她能說出點什麼來,但安紅一直微笑著,就是什麼也不說。
於子虛陪著笑說,金先生的話很有道理。按照約定,這個補償標準確實不應該再提高,但也請金先生考慮一下實際情況,從有利於項目進展的角度出發,做出一些有建設性的讓步,就當是做慈善了嘛。我們政府這邊,可以在其它地方對您做出補償,並且雲湖馬上還要建設新城,貴公司會有很多發展機會的。
金先生呵呵一笑說,我只看重眼前的利益,對於一些不著邊際的承諾,是從來不相信的,更何況是政府承諾的,就更沒有什麼可信度了-——很抱歉,我不是說在座的各位沒誠信,而是我有太多這方面的教訓。
鄭爽開口說,請金先生放心,我們雲湖的發展環境是很好的,並且我們也很期待著和您的合作。在我們這裡搞建設,您完全不用擔心政府的誠信問題,這一點我可以向您保證。再說了,現在房價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並且還在節節攀升,化纖廠家屬區雖然面積不大,但緊鄰洛河,地理位置優越,將來的房子肯定會很搶手的。
金先生笑了笑,沒說什麼,拿起安紅的手,放在手心裡用爪子撫摸著,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
鄭爽看了看安紅,想打出一張親情牌,和藹可親地說,金小姐真漂亮,女人看了也心動啊。
安紅說,謝謝鄭市長誇獎,您也是大美人啊。記得我和江先生認識的時候,您就是他的領導,沒想到這麼多年,您還是他的領導。
鄭爽說,呵呵,那時候金小姐就知道我啊?
安紅說,當然知道了,好像江先生對你很崇拜的呢。是不是啊江先生?
江風一陣局促,說,金小姐的記性真好。
安紅說,「小姐」這兩個字不好聽,請叫我安總吧。
金先生笑眯眯地說,是啊,我家寶貝現在是金帝集團的副總啊。
於子虛說,厲害厲害,這麼年輕就是副總,大有可為啊。金先生你可真是慧眼識珠。
金先生樂得臉上的老年斑都擠到了一起,說,那當然了,我太太是我的得力助手啦,主要業務都是她在操心的。說著,拿起安紅的手背親了一下。
安紅抽出手,起身從小包里掏出幾張燙金的名片來,香噴噴的,一人發了一張。江風接過來一看,上面寫著:香港金帝集團副總經理、財務總監、總工程師金安紅女士。心想這金帝集團,要不了多久就該是安紅的了吧?這樣想著,把名片小心地裝到了上衣口袋裡。
既然金先生這枚核桃砸不開,於子虛和鄭爽又把突破口放在了安紅身上。鄭爽說,真想不到,安總還是總工程師呢。你學的應該就是這個專業吧?
安紅吃吃一笑,看了眼江風說,江先生應該知道。
江風臉上一陣發燒,又心虛的很,怕安紅再問起孫小柔來,強作鎮定說,我記得,安總-——不是,金總好像是我們雲湖的工程學院畢業的吧?
安紅眉毛一挑,說,是哦,江先生對那所學校印象應該比較深的。說著,意味深長地朝他笑。別人不知道她笑什麼,但江風心裡清楚,趕緊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以掩飾自己緊張的內心。
鄭爽說,這麼說來,金總是正宗的科班出身啊。
安紅說,見笑了。
鄭爽接著說,金總這次回雲湖,等於是衣錦還鄉啊,參與舊城改造,也等於是為家鄉人民做貢獻呢。
鄭爽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那就是想讓安紅就提高補償標準的事情表個態。根據一般規律推斷,安紅雖然是副總經理,但肯定是當家的。這個老頭子是挺滑頭,但估計到了安紅那裡,一撒嬌一發嗲,他肯定也乖的不行。
哪料安紅非常直接,說,我當然要為家鄉做貢獻的,但無利不起早,前提是必須得有錢賺。至於兩位市長今晚提出的要求,我和我先生商議一下再給你們答覆吧。
這等於是有些希望了,於是大家又一齊舉起了杯子,乾杯。
安紅和他的老頭子就住在喜來登。晚宴結束的時候,大家握手告別,說著一些感激的話。鄭爽握著安紅的手說,金總,我等你的好消息。安紅卻說,鄭市長的期望值也不要過高啊。
江風站在後面,直到最後,安紅才給他握手,說,江先生,回頭見啦。江風感覺她握的有些異常,等鬆開手,才發現手心裡多了個紙團。
紙團一直在手裡握著,直到送走於子虛和鄭爽,上了自己的車,江風才把紙團展開了,上面用眉筆寫著這樣幾個字:去操場等我。
操場當然就是工程學院的操場了,離喜來登很近,只隔著一條馬路。自孫小柔離開雲湖后,江風再沒有踏進工程學院的大門半步。每每開車從學院南面的籬笆牆外走過,看著裡面綠草茵茵的操場和那些快快樂樂的天之驕子們,他的眼前就浮現出孫小柔那張蒼白的臉,以及那雙靜如秋水的雙眸。也許是因為心懷愧疚吧,那曾經熟悉的操場倒成了他的膽怯之地。今晚,自己要再次踏進這所校園了,卻不是和孫小柔,而是她的同窗好友,安紅。
江風把車停在學院門口,緩緩走進了亮著微弱燈光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