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捨身護主
第二十九章 捨身護主
爾朱榮仔細地查看著那一張不是很明了的地形圖,幾支火把便支撐在他的身後,將那張幾乎有桌面大的地形圖照得十分清晰。
這是爾朱榮今晚第三次拿出這張地形圖仔細琢磨著。
「葛榮呀葛榮,枉你聰明一世,卻也終有如此慘敗的一天。」爾朱榮低低地自語道,更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得意,似乎一切都已經掌握在他的手心之中。
爾朱榮身後沒人敢說話,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只因為爾朱榮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張狂氣焰,在每個人的心中都植上了一層深深的陰影,那是一種無聲的壓力。
「賀拔岳!」爾朱榮低呼道。
「末將在!」賀拔岳恭敬地應了一聲,踏前一步。
「你立刻讓那選編的七千輕騎的所有兵器全都更換為神棒!」爾朱榮淡淡地吩咐道。
賀拔岳一怔,有些惑然,若是將七千輕騎手中所有的兵器都換成一根十五斤四兩七錢的鐵棒,對敵豈會造成殺傷力?不由有些不解地問道:「大司馬難道要以神棒對敵?」
「你知道什麼?人馬逼戰,刀不如棒。你命令那七千輕騎必須以棒出擊,至於交戰之時,不必在意斬敵多少腦袋,只要以神棒驅趕,打亂葛家軍逆賊的陣腳之後,再將之逼散。如果七千輕騎中有不服從命令者,殺無赦!」爾朱榮冷殺地道。
賀拔岳恍然,不由大感佩服,唯有爾朱榮才能想出如此絕妙的戰術。
「斛拔彌俄突!」爾朱榮又喚道。
「末將在!」一名鼻高發黃的大漢站了出來,大聲應道。
「你領一萬將士伏於望谷左側,聽到號角之聲,便領兵衝殺……」
游四望著這座空城,有些發獃,他還是來遲了一些。一路上,無名五諸人背著他竟沒有受到任何阻力,可是葛榮竟然離開了臨漳。
無名五也禁不住為之發獃,葛榮的行軍速度實在太快了些。
「我們快追!」游四急道。
「往哪裡追?」無名五有些不解地問道。
「天王定是向邯鄲方向去了。」游四肯定地道。
「讓我去!」無名五急切地道。
「你們哪兒也不用去!」一個極冷的聲音遙遙傳了過來。
游四臉色為之一變,扭頭向聲音傳來之處望去,禁不住駭然低呼:「葛六!」
無名五也心頭一顫,扭過身來,眸子中閃過一股冷烈的殺氣,他知道此人才是真正的爾朱兆。
「哈哈哈……」來人的笑聲中充盈著一股莫名的得意。
「游四兄,真是幸會,我們兄弟倆又在這座空城之中見面了!」來人正是曾經為葛六的爾朱兆,那張面孔竟與葛明收到的禮物面孔一模一樣。
「你這個叛徒!」游四冷冷地低叱道。
「我本就是爾朱兆,爾朱家族的合法繼承人,又何來『叛徒』之說?念你是個人才,只要願意降我北魏朝廷,本人保你榮華富貴享之不盡!」爾朱兆淡笑道,同時移動著步子向游四逼來,在爾朱兆的身後還有兩名氣勢不凡的中年漢子,他們給人的第一印象,就像是一柄鋒利無匹的劍。
「呸,你們爾朱家族沒有一個好東西!」無名五冷叱道。
「五爺,你帶侯爺先走,這裡就交給我們吧!」那三名護衛似乎清晰地感受到了來自爾朱兆身上的壓力。
無名五望了望重傷的游四,知道今日若是跟爾朱兆硬拼的話,必定凶多吉少。因為他們雖然在人數上占著優勢,可每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些傷,這就使得戰鬥力大打折扣,而且又要護著游四,這就更成了累贅。
「好,你們小心些!」無名五輕輕說了一聲,一夾游四,向城外掠去。
「想走?沒那麼容易!」爾朱兆輕笑聲中,無名五隻覺城門口幾股洶湧的勁風直撲而至。
無名五大驚之下,兩隻巨大的手掌已經襲入了他的三尺之內。
掌心烏黑,顯然含有劇毒,無名五哪敢怠慢?刀出如電,自斜側角劃出,但不得不放下游四。
「叮……」一聲輕響,無名五隻覺手心一震,顯然刀鋒被硬物所阻。
「嘿嘿,嘗嘗老子的黑心爪!」那個在城門口伏擊的人尖聲厲笑著再次揮拳而出。
游四的三名護衛大驚,紛紛出刀向那人揮去,每個人的刀勢都疾若奔雷,隱約間,風嘯雷鳴聲不斷。
「別急,還有人陪你們玩呢!」爾朱兆輕笑聲中,他身後的倆人如箭般向三名護衛的背門射去。
爾朱兆根本就沒有動手的意思,只是在一旁欣賞著這場好戲。
無名五刀鋒一抹,雪亮的光彩與朝陽相輝相映,的確有一種驚心動魄的力量。
那人忙收拳,也不得不收拳,除非他不想要這隻手。但就在他收拳的時候,駭然發現無名五的刀只是虛招,真正的實招卻是腳。
自刀鋒之下踢出的那無聲無息的一腳,借著雪亮的刀光掩護,竟讓人忽視了。
「砰!」無名五的一腳正踢在那人的小腹上。
那人慘哼著倒跌而出,無名五迅速扶起游四就向外闖,但才闖出三步,他不由得再次駐足,因為他的面前站著兩個一身衣著如火的怪人。
無名五想起了財神庄的那群血焰殺手,血焰殺手共有十三人,在財神庄中死去了數人,但這倆人卻出乎意料的出現在這裡,而且是在這般要命的時刻出現。
無名五知道這倆人的實力,無名十八曾與其中一人交過手,雖然最終贏了,但贏得並不容易。而此刻他又受了些輕傷,怎能是這倆人之敵?但無名五絕對不會屈服,即使死,也要戰死!
死,對於無名三十六將來說,根本就算不了什麼,他們絕對不會在意生死,因為他們本就是死士,可以為一個命令去死。
無名五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冷殺而深沉無比的厲芒,如刀一般鋒利,他鬆開游四的身子,緊了緊手中的刀柄。
游四艱難地移了移身子,他的三名護衛已與另外三人戰成一團。
這三名護衛也是千里挑一的高手,就因為游四的身份重要,所以他身邊的人絕對可怕。雖然爾朱兆身邊的那兩名中年人和那個被無名五一腳擊飛之人的攻勢極狠,但並不能使這本已受傷的三名護衛有絲毫的慌亂。
「果然是強將手下無弱兵!」爾朱兆望了望三名護衛出刀的手法和力道,忍不住贊道。
「你也是有其叔便有其侄呀!」游四也淡然回敬道。
爾朱兆心中並無怒意,反而有些暗自得意,他並不認為自己像爾朱榮是一種屈辱。相反,還是一種榮耀,因此聞聽游四之言后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你似乎很得意,的確猶如你叔父一樣是賊臣孽子!」游四笑了笑,嘲諷道。
爾朱兆大怒,哪想到游四隻是繞個彎子來罵他,還連爾朱榮也罵了進去。
「你簡直是找死!」爾朱兆怒喝著向游四逼來。
葛榮心中微沉,爾朱榮終於還是來了。
這一戰他等了很久,但這一刻的時機卻是對他大大不利,只因為戰爭需要講求士氣。此時,葛家軍的士氣絕難以達到最佳狀態,因此這一戰來得並不是時候。
對於葛榮來說,此刻兩軍交鋒並不是時候,可是對於爾朱榮來說卻恰恰相反,這本來就是相互對立的。
葛榮停止行軍,他並未直接與爾朱榮相遇,而是前方探路的探子稟報出爾朱榮的行蹤。是以,葛榮決定停止行軍,布下戰陣,與爾朱榮相對。
大決戰的序幕已經拉開,在兵力上,葛榮仍占著絕對的優勢,雖然分出了八萬大軍讓高歡和葛明率領,但如今他的身邊仍有十餘萬大軍,這股力量足夠與爾朱榮一戰。
葛榮也有絕對的信心,不僅是對他自己有信心,而且對葛家軍同樣有著強大的信心。
十餘萬大軍足夠將爾朱榮踏為肉泥,甚至可以如車輪一般碾過去,將爾朱榮那股人馬碾碎。
葛榮的帥旗高高飄揚於天空中,迎著朝霞,在如蟻般密集的士卒圍護之下,確有一種君臨天下的氣勢。
葛家軍很快散漫而開,分左右兩翼向前推移,而中部主力更以錐形陣勢直逼前路,同時以雁行之陣相輔。爾朱榮就等在前方的路上,是以葛榮必須殺過這段路途。
與爾朱榮一戰,乃是決定性的一戰,這一戰遲早要來,只要能大敗爾朱榮,北魏朝廷就會如同失去了支柱一般癱倒,那麼葛家軍直進洛陽則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因此,爾朱榮可以說是葛榮宿命中的大敵。
鐵蹄之聲漸漸漫山遍野地傳來,葛榮的眸子之中閃過一陣異樣的殺機,在朝陽的光輝中,那烏黑的眼珠,反射著一縷冷厲的光芒——爾朱榮終於來了。
「殺……殺……」爾朱榮的身影最先出現在葛榮的眼中,那是一匹棗紅色的戰馬,銀鞍,金鐙,而爾朱榮的手中則持著一根長約五尺的鐵棒。
「鏘!」一聲龍吟般的輕嘯刺破如潮水般的喊殺聲,直衝雲霄。
那是葛榮的刀,一柄被一層血紅色的光潤所籠罩的刀,以君臨天下之勢對著朝陽連斬三下。同時,更傳出葛榮那驚天動地的高呼聲:「殺——」
「殺……殺……」箭雨紛飛,直逼向爾朱榮衝來的七千鐵騎。
爾朱榮對這些羽箭根本就不放在眼裡,馬速猛增,自箭雨中穿過,直衝入那錐形陣勢的鋒端。
錐形陣勢的鋒端也是由騎兵所組成,在葛家軍未能來得及放出第四支箭時,雙方已經短兵相接。
爾朱榮身後的七千鐵騎盡用鐵棒,唯有橫劈直砸的動作,但卻有著無窮的威力。
「嗚嗚……」號角聲響起,四面所伏的官兵也如潮水般直湧出來,雖然這些埋伏的人馬與葛家軍比起來少了許多,但這些人全都是騎兵,以快得讓人無法及時反應的速度沖至。
無名五終於出刀,但這一刀有些苦澀,抑或並不是刀苦澀,而是無名五的心苦澀。他似乎可以料到是什麼結局,但是他卻不能不戰,這是他的使命。若他逃走,至少有五成活命的機會,但若是苦戰,那就沒有任何機會了。
爾朱兆也出手了,抓向游四的咽喉。其實,他並沒有擊殺游四之心,如游四這樣的人才,若能收歸己用,那倒的確是一件極好的事,問題只在於如何讓游四屈服。
游四絲毫沒有畏懼,只是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爾朱兆的手法極快,但他卻需要越過一段空間。
爾朱兆越過這段空間的時間,足夠游四做出許多小動作。畢竟,游四的速度絕對不慢。
游四齣手,立掌橫截,普普通通、簡簡單單、有氣無力的一掌,卻讓爾朱兆大吃一驚。
爾朱兆在游四的手心發現了一點東西,那是一顆球狀之物,呈火紅色,泛出一層金屬般的光彩。
爾朱兆認識這東西,就是天下間極為有名,甚至可以列為火器之王的轟天雷。
游四手中竟有轟天雷,這的確讓他吃驚不小,也驚駭莫名。此刻,他才想起了游四那慘然而又莫名其妙的眼神。
爾朱兆駭然抽身倒退,他不想死,與一個重傷者同歸於盡,那是只有傻子才做的事情。
游四有些瘋狂,他竟選擇了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打法。以游四的身份和地位,本不應如此選擇,但是這是萬不得已之時才這麼做的。
游四並沒有追襲,而轟天雷卻消失在他的手心,並沒有拋出去。因為他知道,對於爾朱兆這種高手來說,擲出轟天雷只是一種浪費。
爾朱兆與游四相隔兩丈而立,乾笑一聲,心中微微鬆了口氣,道:「游四兄何必如此想不開呢?以你的智計,如果棄暗投明,那可是前途無量呀!」
游四如同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般,笑了笑道:「有些時候往往事與願違,我游四自娘胎出來就是這樣一副臭脾氣,想改也改不了,也許來世投胎之後,會好一些。」
「游四兄真的如此讓我失望嗎?」爾朱兆心中微微有些怒意,游四似乎有些不識抬舉。
游四不屑地一笑,悠然而無懼地道:「你又是什麼身份?如果是爾朱榮說出這番話,我尚可以考慮。至於你嘛,若有些失望,那是很正常的!」
爾朱兆大怒,眸子之中閃過一縷冷厲的殺機,淡然道:「既然如此,我只好送你一程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個事實,葛榮今日是死定了,你的葛家軍兄弟也會四分五裂,不復存在!」
游四臉色大變,聲音極冷地道:「大言不慚,也不怕風閃了舌頭!」
爾朱兆有些憐憫地望了游四一眼,驀地一彈指。
游四心中暗驚,他的傷勢雖重,但眼力依然十分犀利,竟清晰無比地捕捉到那幾枚泛著藍光的細針。
針,直射向游四的心口,絕對是致命的,不僅僅是因為所射的方位,更因為針上淬有劇毒,所以這是必殺的殺招!
葛榮橫刀躍馬直逼爾朱榮,他的心頭微微有些發涼,只因為爾朱榮那種爆破式的騎兵戰略。
葛榮的確沒有想到爾朱榮的七千鐵騎不用斬馬刀,反而以鐵棒驅砸人頭,居高臨下竟然會產生比刀更懼威力的效果。
葛家軍的陣形被爾朱榮的鐵騎衝擊得一片凌亂,眾義軍的腦袋不是被砸得稀巴爛,就是擊昏過去。
爾朱榮所過之處,人仰馬翻,葛家軍的戰士四處逃竄,而爾朱榮身後的鐵騎更將戰果不斷擴大。如此一來,葛家軍的陣形就隨著這支鐵騎而波動,混亂四散擴張,直至影響全軍。
爾朱榮的鐵騎根本就不停留,這正是騎兵的優勢,只要他突破了葛家軍外圍的騎兵陣圈,進入了內部核心,就會猶如虎入羊群,無人能阻。
爾朱榮暫時並不想與葛榮正面交鋒,只是不想被葛榮纏住,他知道葛榮的刀法並不會比蔡傷遜色多少,這樣一個可怕的高手,正是唯一一個可以阻止他的人。是以,爾朱榮避開葛榮的追襲,而選擇一些人多的地方衝殺,只求將葛家軍的陣勢全部打散。
官兵外圍的鐵騎只是在葛家軍的外圍不停地衝殺,由外向內攻擊,而爾朱榮沖入了葛家軍的腹部后,又由內向外衝殺,裡應外合,只殺得葛家軍手足無措。
葛榮所過之處,也若斬瓜切菜一般,官兵沒有一招之敵,皆因葛榮的寶刀實在太過鋒利。
雙方的戰意大漲,而官兵更是捨生忘死。皆因爾朱榮竟一馬當先,領兵殺入敵陣,這對激勵士氣有著無可估量的作用。
爾朱榮終於還是不能不與葛榮正面交鋒,因為葛榮的殺招太狠,若再這樣下去,只怕他身後的七千鐵騎恐怕要被葛榮擊殺一半,這對於他來說,自然有些得不償失。
葛榮與爾朱榮相對,四道目光在虛空中擦起了兩團電火。
越過千軍萬馬,越過屍身輜車,越過血腥的空間,倆人的殺機在虛空中愈釀愈濃,愈濃愈沉。
天空似乎在剎那之間變得暗淡,這個喧囂而殘酷的世界剎那間自倆人的心間抽離。在他們的心中,他們的眼中,只有對手!只有對手的刀,只有對手的棒。似是千百個輪迴后的夙敵,驟然相遇。
相遇,交鋒,出手。
天空一片寧靜,寧靜中醞釀著殺機,殺機中夾雜著血腥,血腥后是兩雙眼睛,一切的一切,如同噩夢初醒。
葛榮和爾朱榮,終於交手了。
游四沒有死,他的眼中出現了一張美麗得讓他感覺置身夢中的俏臉。那種美,那種感觸,幾乎讓游四懷疑自己已經死了,步入了天堂仙界。
不,那是一種妖狐般的美,一種莫可言狀卻又可以清楚感受到邪異的美麗。
只是驚鴻一瞥,在對方那頂深罩的宮紗飄起的一剎那間,被游四窺視到了。
一身素綠色的長裙灑開,如一片淡薄而異樣美麗的雲彩,有種說不出的飄逸與瀟洒,猶如天女散花般的長袖,在天空中浮動著一層靈幻的聖境。
「天魔舞!」爾朱兆驚呼聲中,那幾枚小針已經消失在虛空中。
一切都是那麼突然,一切都是那般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包括這位突然出現、毫無徵兆的神秘女子。
「嘭嘭……」爾朱兆的身子被一股強勁的氣流拋了出去,他無法抗拒。
「公子!」那本來與游四三名護衛纏鬥的幾人忍不住驚呼道,一齊向這突然出現的神秘女子攻來。
游四似乎忘了自己身在何處,腦子之中浮起的儘是那張充滿邪異靈氣的俏臉,與那雙足以讓任何男人為之下地獄的眸子。雖只是一剎那間的感覺,但卻如同一生一世般那麼清晰。那種成熟的美絕對與凌能麗、劉瑞平和元葉媚的美不同,但卻更具勾魂懾魄的魔力。
神秘女子發出一聲脆笑,聲音如同銀珠落玉盤一般清脆,又似黃鶯初啼般直入人心。
「噗……呀……」幾聲慘叫過處,撲向神秘女子的三人如同紙鳶般飛了出去。
游四還沒有回過神來,便覺身子一緊一輕,耳畔有風呼嘯,更嗅到一陣醉人的幽香。
「祝仙梅,我叔父不會放過你的……」爾朱兆氣極敗壞的聲音傳入了游四的耳中。
「侯爺……」無名五和那三名護衛放下敵人,跟在神秘女子之後狂追。
游四心頭一醒,是因為爾朱兆呼出的那個名字讓他心驚。
「你是祝仙梅?!」游四說出話來,才知道自己的聲音很微弱。
「你不必問得太多!」神秘女子冷然道。
「你要帶我去哪裡?」游四又問道。
「到了你自會知道……」神秘女子似乎討厭游四問這問那,竟制住了他的穴道。
「守護天王……」宇文肱高呼道。
葛榮感到一陣心力憔悴,他從來都沒有這種感覺,但是今日他卻面對了爾朱榮,一個曾被譽為天下最可怕的劍手。
葛榮的心力憔悴並不只是如此,更是因為爾朱榮的武功高得出乎他的意料和想象。
的確,爾朱榮的武功之可怕已經不是語言可以描述的,在葛榮的估計之中,自己就算無法勝過他,至少也可與之戰上千招,但葛榮估計錯了。
葛榮的確有些失誤,他只接下了爾朱榮十五招。在第十六招時,他敗了;第十七招時他受了傷。當爾朱榮擊出第十八招時,無名八將一齊聯手出擊,終於接下了爾朱榮那驚天動地的一擊,但無名八將有倆人因此而受了傷。
爾朱榮便如同一尊發怒的魔神,凶、野、霸、狠、狂……
葛榮墜落於地的那一剎間,親衛們便已將他團團圍住,更有近百名好手無畏地直撲爾朱榮,以人海戰術纏鬥爾朱榮。
尉景和宇文肱分別指揮兩股人馬,奮力衝殺。葛榮也不得不跟著撤退,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這一場大戰的戰局很明顯,雖然爾朱榮的鐵騎死傷慘重,但他已經勝了。葛家軍的戰鬥力明顯薄弱起來,因為陣形已亂,主帥受傷,再加上爾朱榮給眾人所造成的心理壓力,讓葛家軍步入了生死存亡的邊緣。
尉景無畏地衝殺,他所領的仍有一萬騎兵,而宇文肱則有騎兵八千,另外還有散騎四千左右。
爾朱榮的大軍是清一色的騎兵,達數萬騎之眾。因此,葛榮唯有在大隊騎兵的相護之下撤走,向葛明所在的方向撤走。
這次兩軍交戰,葛家軍的境況很慘,大多數四處逃竄,也有不多的步兵在騎兵之後奔逃,但這群人也最為可憐,無一不是慘遭屠戮。
有些人則乾脆投降,但總的來說就是葛家軍大勢已去。
葛榮重傷的不僅僅是肉體,更有心靈,他的心很痛。他似乎沒有想到會有今日,他是真正地敗給了爾朱榮。在戰略上,在武功上,他輸了,而且輸得如此之慘,以兩倍的兵力卻仍只換來了一個慘敗局面……
游四醒過來時,卻發現自己在一張散發著淡淡幽香的秀榻上躺著,溫暖的被褥讓他有些愕然。
想到葛榮的戰局,他哪有心思在這溫暖的被窩中躺下去?睜眼四顧,卻並沒有發現那個神秘女子的影子,不由伸手掀開被窩,傷口的扯動之痛讓他記起自己仍是重傷之軀。不過,此時他身上已纏滿了繃帶,只有一條內褲穿在身上,顯然有人為他上了葯。
「難道是那神秘女子所為?」想到這裡,游四心裡泛起一種異樣的感受,但想到爾朱兆說出的那個名字,他的心不由涼了半截,「難道她真的是魔門陰癸宗的妖女祝仙梅?」
游四本是白蓮社的後人,對魔門之事所知絕不算少。因此他聽到爾朱兆呼出「天魔舞」三字時,就想到了神秘女子可能是魔門之中的人,因為這是魔門的三大絕學之一。當爾朱兆喚出神秘女子為「祝仙梅」時,他自然不會再懷疑。
「祝仙梅!」游四心頭有些發冷地呼道。
屋子中空蕩蕩的,卻並無人回應。游四心頭微微有些煩躁,屋內幾個大火爐使得室內極為暖和。此季已是三月,本就只有稍微的寒意,可是這屋子之中仍燃著幾個大火爐,讓人覺得毫無寒意之感。
游四掀開被子,走下秀榻,他要找回自己的衣服。
「吱呀……」門被打開,那神秘女子緩步行了進來,淡淡地望了游四一眼,並沒有為游四那赤裸著的身軀而臉紅,只是冷冷地問道:「你的傷勢這麼重,卻不躺下休息,爬起來幹什麼?」
游四大為尷尬,自己如此赤裸地站在一個美人眼下,確實難以適應,忙退回床上鑽入被窩中,道:「我的衣服呢?快把我的衣服找來,我要走!」
神秘女子看著游四那尷尬和臉紅的樣兒,不由得「撲哧」一笑,脆聲道:「瞧你還是個大男人,難道你這副身材,還怕人看嗎?」
游四大為氣結,更有一種受辱的感覺,惱道:「我身材不好嗎?就是不好也用不著你來評頭論足!」
神秘女子似是一怔,旋即又笑道:「你們男人就是這副德行,我本以為游四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原來也只是個鼠肚雞腸之輩。」
游四也大感奇怪,自己平時涵養極好,怎麼今日卻如此輕易地動氣了呢?
男人的心思本就是極為奇怪的,每個男人都絕不想在美人的面前丟人,更不能被美人小看。
「我的衣服在哪裡?」游四又問道。
「你的傷勢很重,難道真要走嗎?」神秘女子淡然問道。
游四心中極惱,就因為這美人貶低了他的身體,受不了這種窩囊氣。
「那是我的事!」游四不忿地道。
「你的衣服破爛不堪,已不能再穿,我已叫人趕做了一套衣服,不過是改剪的,我立刻就叫人給你送來!」神秘女子似乎明白游四為何要走,並沒有多說什麼。
游四一愣,不再做聲,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日為什麼會有這種情緒,更不明白是對還是錯。當然也不知道對方是誰?為什麼要救他?這裡又是何處?甚至連謝都未曾謝一聲,而他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樣子能行出多遠。
他所受的傷勢的確太重了。
「你不必賭氣了,先留在這裡休息兩天,待傷勢稍好后再走吧。」神秘女子淡然道,話語之間多了幾分溫柔和誠懇。
游四心中去意更決,他不想讓一個美女小看,是以他不再說話,直到送衣服的人趕來。
葛明的大軍抵達邯鄲三十里處,果然依照葛榮的計劃駐足於前路,不過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架勢。
望見葛明的大旗,葛榮的心稍稍鬆了一口氣,能夠跟上來的只有三千多騎,其餘的不是四散而逃就是被射死,但葛榮仍極為僥倖地擺脫了爾朱榮的追襲。只是葛榮極為心痛,此次南征,竟損失了二十多萬大軍,而能否返回冀州還是個未知數。不過,與葛明這四萬大軍會合,葛榮有信心突破邯鄲和肥城的封鎖,返回自己的勢力範圍。
「父王,你怎麼了?」葛明策馬遠迎葛榮,見葛榮身受重傷之狀,禁不住疾呼道。
葛榮揮騎來到葛明所紮下的營帳前,士卒們全都嚴陣以待。三千騎兵也全都下馬,這一陣疾奔和廝殺也的確夠辛苦的。
「怎麼只有一半人?」葛榮雖然是在重傷之時,但仍可清楚地感覺到葛明紮下的營並不夠四萬兵馬居住,這才有此一問。
「孩兒已調出兩萬大軍前行探路,為父王開道,以確保無礙!」
葛榮這才稍稍放心,在眾人扶持之下步入大營之中。
行了半晌,宇文肱突然有些惑然地問道:「明王,你所統領的本是我的將士,怎會有這麼多的陌生面孔?」
葛榮一驚,抬頭一望,突覺背上一痛,竟感到一陣昏眩,也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宇文肱的怒吼之聲:
「葛明,你這叛徒!噗噗……」
葛榮的身子飛躍而出,這之間葛明竟與宇文肱連對了八掌。
「天王!」幾名護衛驚呼著撲向葛榮,但自斜側掠出兩名士兵,以更快的速度接過葛榮,並利落無比地制住了其穴道,大喝道:「全都不許動,否則我就殺了他!」
葛榮的感覺依然在,只覺得一隻手爪極為冰涼,而這隻手爪正捏在他的咽喉處,整個身軀也正被身後這人所挾。
葛榮的護衛只好駐足,雙眼怒視著對方。
「明兒,你想幹什麼?」葛榮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同時更有無數的弓箭手擁至,大戰一觸即發。
葛明瀟洒地轉身,緩步踱到葛榮的身邊,悠然一笑,問道:「你是真糊塗還是假不明白?」
葛榮的心開始下沉,變得冰冷,聲音有些發澀地道:「難道你不是我的兒子?」
「是,我就是葛明,體內流著的是和你一樣的血。但是,你並沒有資格做我的父親!」葛明極為冷漠地道。
「所有的軍情全都是你出賣的?」葛榮冷冷地問道。
「也不全是,但此刻已經沒有必要說這些了,因為從明天開始,葛家軍將不復存在!」葛明狠聲道。
「明王,天王怎麼說也是你的親爹呀?血濃於水,你怎麼能這樣對待天王?」宇文肱似乎仍想挽回局面地道。
此刻,葛家軍的三千鐵騎均已下馬,否則一陣亂沖亂殺,或者還有機會衝出去。可此時只有待宰的份了,數以萬計的勁箭瞄準了他們,只要他們稍有異動,保證會變成刺猥。是以,連宇文肱也不敢亂來,只能委屈求全。
「哼,在這個時代,只有權力和財富才是最值得人嚮往的,親情又算得了什麼?何況這二十多年來,他根本就未對我施教半分!」葛明不屑地道。
「這一切我都會補償給你的,你不為我著想,難道也不為你娘親想想嗎?」葛榮吸了口氣道。
「你還記得我娘親呀?你會補償給我?補償什麼?我看你還是給蔡風好了。你還記得我是你的親生兒子嗎?我是什麼,是明王!明王是什麼東西?算哪號人物?人家蔡風可是齊王,是齊國的齊王呀!哼,我還沒見過這樣的父親,我可不想將來也做個什麼齊國的明王,一顆受人擺布的棋子!」葛明憤然道。
葛榮和宇文肱全都為之默然,如果葛明是因為這才背叛葛家軍,那他們的確沒有話說,就是宇文肱也覺得葛榮將來很有可能繼位給蔡風。也的確,在葛家軍中,除蔡風配坐第二把交椅外,誰還配呢?蔡風可以說是葛家軍中的另一根支柱,除葛榮之外的另一根支柱。就是宇文肱也覺得只有蔡風才配接手齊天王的位置。
葛榮不禁慘然一笑,他實在沒有料到自己機關算盡,卻敗在自己親生兒子的手中。所有的這一切只因算錯了自己的親生兒子,而輸得一敗塗地,這的確是一種悲哀,也讓葛榮感覺到憤怒。
「你不必不服氣,今日之敗,乃上天早就註定!」一個極為洪亮而沉穩的聲音傳來。
「爾朱榮!」眾人都忍不住驚呼出來。
游四總想再多走幾步,離那溫柔居越遠越好。可惜,他的腳不爭氣,竟無論如何也無法挪動。也許,是他所受的傷勢的確太重的緣故吧。
這一口氣之下,游四竟行出了六七里路,但卻花了近兩個時辰。
「咕……」竟是肚子里傳出來的聲音,此刻游四才想起自己從昨晚到現在,還粒米未進。此時又艱難地挪移了六七里路,竟然無法控制自己的肚皮。
游四望了望已偏西的夕陽,心中苦嘆:「我游四風雲一時,卻想不到也有今日這種下場,真是世事無常!」
游四回頭望望,由於山林的阻隔,再也無法看到溫柔居。不過他不想再回到那種地方,他也不明白為什麼,也許是因為著急葛榮的軍情,抑或只是因為那神秘女子不經意的一句話。
游四不由苦澀地笑了笑,暗忖道:「如果我沒有看到她的面容,她說出那句話后我會不會也同樣生氣呢?抑或,如果她長得很醜,我會不會同樣生她的氣呢?」
游四實在覺得有些累了,就坐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然後竟然手腳並用,緩慢地向前爬行,他要找一個山洞,哪怕十分陰暗,十分潮濕,他也不會嫌棄。他寧可住一個陰冷的山洞,也不想走進那溫暖的居所。
直到夜幕即將降臨時分,游四才爬出了四里多路,手掌竟磨出了血,傷口也滲出了血,衣褲亦被荊棘劃破。但他無怨無悔,只是找不到山洞居住,這對於他這個重傷者來說,可是一件極度危險的事。
山野中,經常有野狼出沒,也許還有猛虎,如果沒有可以寄居的山洞,他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很難想象,以他此刻的力量如何與虎狼相搏?
游四望了望,四周一片寂靜,偶爾有幾聲鳥叫狼嚎,使林子之中平添了幾分陰森。
游四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奢望找到一個可以寄居的山洞了,於是只好閉眸運氣,只希望在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前,恢復一些功力,能爬上一棵安全些的大樹。在樹上,虎狼就難以對自己產生威脅了。
來者正是爾朱榮,一匹棗紅色的戰馬,銀鞍金鐙,氣態非凡。
「阿爹!」葛明恭敬地叫了一聲。
「嗯,明兒做得很好,阿爹他日絕對不會虧待你的!」爾朱榮滿意地讚賞道,說完目光轉向葛榮。
葛榮的心底一陣絕望,爾朱榮親自來,他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死!但他仍有一點希望,那就是只要爾朱榮此時不殺他,他便有機會翻身。
「葛榮,你服氣嗎?」爾朱榮淡然一笑,問道。
「敗軍之將何足言勇?!」葛榮不屑地一聲冷哼道。
「哼!」爾朱榮譏諷地嘲笑道,「你不該有泰山之行,否則你也不會敗得如此之快,可惜……不過更可惜的卻是,本人自今往後會失去一個可以成為對手的對手!」
葛榮不語,他不知道自己在泰山之行出現了什麼問題,想到這裡,他不由頓悟道:「難道明兒認親的事是你故意安排的?」
爾朱榮微微有些得意地笑了笑,道:「如果不是我有意安排,你根本就不可能活著離開泰山!」
「那你當時為什麼不直接將我擊殺?」葛榮冷冷地問道。
「因為你仍有很多利用的價值!」爾朱榮高深莫測地笑了笑,接著道,「將他帶到帥營之中,這些人降者免死,不降者殺無赦!」說到最後,爾朱榮的殺氣大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