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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偽君子樣

  眼前這個自稱林家兒女的林宇昕,是林將軍府長子林祺之子。林祺與林薇是同父異母的兄妹,是以,林宇昕是賀蘭音的親表哥。


  自己的姑姑林府之中尚且都沒有人說過,就更別提賀蘭音了。但賀蘭音被賀蘭府充滿嘲諷的喊作『表小姐』的事情,卻是傳遍了大街小巷,叫人津津樂道。


  自己娘親的事情她不是太了解,不過林宇昕的低氣壓她倒是感受的真真切切,她抬起眼皮,見這人雖目不斜視,但身子微晃,握著的手青筋暴露,面露疲憊,很明顯就是在撐著。


  賀蘭音覺得這人認真的好笑,忍不住站起身,握著筆的手戳了戳他的肩膀,「喂,你眼睛不累嗎?」


  她話落,沉著臉的林宇昕忽然眼睛一閉,身子一歪,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四周伺候著的宮女都是訓練有素,雖驚,卻並不慌亂。


  賀蘭音瞧了瞧自己的手指,確定自己沒有用內力后,越過長角桌台蹲到林宇昕的面前。但見他雙眼緊閉,呼吸平穩,不是睡著了又是什麼?

  以往她聽人說過,人在累極了的情況下,大腦會強行下令休息,是以,不管在什麼地方,直接倒地不起,恢復身體機能。


  賀蘭音嘴角惡劣的勾起,提筆在他眼睛上畫上兩個圈,臉頰畫了兩個大叉,一抹八字鬍,興奮低喃:「叫你凶我.……」


  立著的宮女們忍不住低下頭,一邊輕笑,一邊感嘆這賀蘭音果然如帶刀侍衛所言,肚無城府,胸無點墨,連女子最基本的矜持都沒有。
……

  蘇府修的極為寬廣的庭院兒中,蘇黎坐在轎攆之上,他微擰著雙眉,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事情。


  途徑到一所院門前時,他心中一驚,下意識道:「停下。」


  家中僕人立即停下腳步。


  蘇黎抬頭望去,院門內的青竹錯落有致,泥土中帶著青草的香味充斥鼻腔,深竹處隱約跳動著一抹燭光。


  他眼前迷離,那抹跳躍的燭光逐漸的變成一個人形,在他面前輕柔舞動,步步生蓮,妖嬈萬分。


  燭光一閃,眼前場景一晃,一個女子飛天而起的身影直衝而來,驚的他瞬間清醒。


  家僕適時開口:「小主子,老爺等您良久了。」


  蘇黎默了會兒,沉聲開口:「走吧。」


  轎攆重新被抬起,於夜色中越走越遠。直到他們身影消失良久,竹園苑前才緩緩走出一道絢麗的身影。


  若雪盯著蘇黎消失良久的道口,良久,才緩緩的嘆了一口氣,神色落寞轉身離去。


  家僕將蘇黎帶到了蘇家祠堂,蘇府當家人,兩朝元老蘇太師蘇浩磊筆直的站在近百道的靈牌前,不發一語。


  蘇黎上前燃了三柱香,撩開衣袍,雙膝跪在靈前。


  蘇浩磊年過七旬,顴骨很高,歲月留在他臉上的印跡似刀劃過,凌厲可怖。他背著手,視線一一掃過靈牌,半晌,才輕聲道:「你可知你錯在哪兒。」


  「無視太後娘娘懿旨,不顧蘇家顏面。」蘇黎垂著頭,叫人瞧不清他的面容。


  蘇浩磊冷笑幾聲,拿起三柱香,緩緩點燃,左掌扇滅火光,慢條斯理的插進灰爐之中:「太后懿旨算什麼,我蘇家顏面又算的了什麼。」


  蘇黎眼帘輕顫。


  「即便我蘇浩磊的性命在你面前,又能算什麼。」


  蘇黎身心俱顫,伏身在地:「爺爺。」


  「黎兒,」蘇浩磊面上噙著一抹笑意,「你以為爺爺是在怪你不懂事嗎?你錯了,爺爺心寒的不是你不懂事,或者不顧蘇家,不顧權勢。爺爺心寒的,是這些年來,教你的隱忍和防禦,都被你忘在了腦後。」


  他轉過身來,伸手將蘇黎扶起:「黎兒,你太過注重兒女情長,總認為人的一生需要兩情相悅。可你又明不明白,想保這兩情相悅,還需你不擇手段?我想,你也不願佳人芳華白等數十載,而你早已一抔黃土地獄行吧。」


  蘇黎面色沉緊,「是蘇黎大意。」


  「這也怪不得你,」蘇浩磊拍了拍他的肩膀,「北辰青雲是個賢王,一生淡泊名利,光明磊落。可你忘了,他的妻子,葉翾的親娘,是你親祖姑母,也就是當今的太后蘇常沁最得力的身前大宮女。以她的性子,你覺得沒有他娘親的幫助,她能坐的上太后的位置嗎?」


  「你在賀蘭音痛失爭奪她芳心的機會就是最好的例子,」蘇浩磊嘆了一口氣,「多聰明的孩子。無所不利,無所不用,叫你失了防禦,他趁虛而入。怕是此刻那丫頭的心裡,已經認定你不會全心意的歡喜她。」


  蘇黎默,「葉世子確實好計謀。」


  蘇浩磊笑道,「好計謀,擅人心。這一點,你該跟他學學。黎兒,天牢之事,你還沒有想明白嗎?」


  他轉身看著眼前的年輕男子,淡然撫須,「蘇府竹園,深如幽宮。你知己是如何得知消息,又是如何能出府,又是如何到的杜鵑茶館,你沒去查個明白。」


  蘇黎垂在身側的手猛的握緊。


  良久,蘇浩磊輕聲道:「去吧。」


  蘇黎朝他深鞠一躬,轉身離去。


  步伐凌厲,帶著決心。


  祠堂里又沉寂了下來。直到香爐里的灰落了厚厚的一層,蘇浩磊才重新燃起了一柱香。


  此時一道身影從旁邊走出來,靜默的拿起三柱香,沉聲道:「你讓他去查,早晚會知道這些都是你做的。」


  蘇浩磊嘴角裂開一抹笑,恭敬的朝百位靈牌深鞠一躬,良久,才淡然道:「不激,他永遠都不知道斗。不鬥,又如何能活的下來。」


  他長嘆一聲,似是感慨:「蘇家血脈,不自保,又有誰來保呢?弱肉強食,稍有不甚,便是灰飛煙滅。」


  身旁男子沉了聲,少頃,嗤笑一聲:「多年不見,依舊是這幅偽君子模樣!」
……

  林宇昕是被馬車給顛簸醒的。


  一睜眼,神經一綳,整個人就彈坐了起來。


  賀蘭音吃著糕點,笑眼明媚的看著他:「喲,醒了啊?」


  見他滿臉震驚疑惑之色,她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茶:「我抄好了經書,皇帝伯伯便放行讓我回去。見你沒醒,就叫人抬你進馬車了。哦,對了,皇帝伯伯叫你護送我回去。」


  她說罷,咬了一口糕點,笑容很是欠扁:「林副將軍看起來很累了,不如讓我先送你回去?」


  林宇昕臉一紅,惱恨羞愧一齊湧上心頭,現在是恨不得立即跳下馬車。但他已經失職一次,若真不管賀蘭音,他還有什麼臉面回去面對爺爺跟父親?


  是以,他的臉上又重新恢復了昨天晚上的冷肅:「你自己抄的經書?」


  賀蘭音點頭,「當然。」


  那經書那麼厚,就算抄的完她還能有這樣的精神頭?他信了才有鬼!

  林宇昕面色不好,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一道賀蘭音無比熟悉的聲音大聲嚷嚷了起來:「賀蘭音!你給老子出來!」


  賀蘭音莫名覺得頭疼,撩開車簾,見來人果然是白肅清,她上下打量他幾眼,見他除了神色差了一點之外沒有其他不妥,禁不住擰了眉頭。


  葉翾不是說他斷手斷腳嗎?怎麼這人活蹦亂跳了?

  腦子裡閃過葉翾那笑的極為燦爛的臉,她嘴角默默一抽,抬頭道:「你憑白無故攔著我馬車做什麼?」


  「哼!」白肅清扇子插在腰帶上,擼起了袖子,一副潑婦準備罵街的模樣瞪著她:「這還不是你昨晚乾的好事兒!?」


  四周響起一片議論之聲。


  小奴趕緊拉了拉白肅清的袖子:「公子,公子,注意一下場合。」


  「注意什麼場合?老子的臉都快被丟盡了!」白肅清冷哼一聲,「你將我丟到白府就是,憑白的丟豬圈?啊?你說,要不是老子身上有點現銀,老子臉不白丟了!?今天你不給我一個交待,你就別想回賀蘭府!」


  賀蘭音一陣頭疼,但想到這人醒來就瞧見一群白花花的豬肉在自己面前晃蕩,又莫名的想笑,臉上神色變幻不定,煞是精彩。


  白肅清何等敏感之人,當時就紅了眼:「你下來,今天不與你一決高下,我就不叫白肅清!」


  周圍傳來一陣嘻笑之聲,有一道不屑的嘲諷聲傳來:「丟人現眼,庶出果然上不得檯面。」


  白肅清和賀蘭音面色微變,人群里也立即安靜了下來,人們的視線轉到出聲的人身上,那人微怔,忽地一笑:「怎麼,本公子說的不對?」


  「志毫,」莫奕寒擰著眉,「閉嘴。」


  「閉嘴幹什麼,」方誌毫闊步而出,視線在賀蘭音身上轉了幾圈,輕笑道:「你就是賀蘭音?模樣比起葉翾來,差的不是千里萬里。」


  兩人正是葉翾回府之後幾面之交,因喜葉翾淡泊性子,故而生出護弟之情。眼見自家弟弟要被賀蘭音這頭豬給拱了,也就不淡定了。


  「對了,」方誌毫背著手,笑咪咪的看著賀蘭音,「我的百花樓被兩位搞的烏煙瘴氣,到今天都還沒修好。兩位不覺得,該給我一個交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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