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將死之人
謝宮寶不敢相信,又去掰開另一副懸棺,裡面依然空無一物。
祖墓至此已到盡頭,何以懸棺猶在,獨不見先祖屍骸?
他用心琢磨,覺得這不符合常理。就算有盜者侵入,何至於放著金山銀山、神兵法器不取,卻要盜走兩具屍骸。屍骸枯骨只不過俗世塵埃而已,盜走又有何用?——想到這兒,思念陡轉:「難道屍骨在別處?嗯,這墓工程浩大,處處用巧,怕是沒有這麼簡單。莫非地宮只是用來掩人耳目的,這墓八成還沒有走到盡頭?」
推敲明白了,長長舒氣,精神也隨之一振。
說道:「四處無路,這深澗底下必藏玄機。」
於是飄飛下地,奪門而出。
眼看小光到處噴火,把一眾陰靈燒得極盡湮滅,他忙喊話:「夠了,別傷它們。」而後招來小光,踏上鐵鏈往墓道口滑游過去。可是還只等他滑到一半,忽覺澗下騰來一物,只因太黑,看不清楚是什麼,那物竄至墓道口,隨即又跳了下去。
接近著聽到顏仙兒和帝女貞怒喊:
「魔頭!怎麼哪裡都能遇見你!」
「你別跑,快把人還給我!」
謝宮寶心頭大震,腳下一疾,滑入墓道。
然顏、帝二女皆在,唯獨不見了方思弱。
謝宮寶急問:「剛剛是人是鬼?丫頭呢?」
顏仙兒道:「是高敢這個大魔頭,他搶了妖……妖……,搶了人就跑了,我們兩個都沒反應過來。你別擔心,她們怎麼說也是一夥的,料來也不會傷害她的吧。」
謝宮寶沒等她說完,直接跳了下去。
這深澗黑不隆冬的,也不知有多深。
他使不出霓裳羽衣,墜落之際只得把劍插壁,以劍之鋒利削壁而下,籍此放緩墜落之勢。饒是如此,墜勢仍疾,劍鋒過處,岩壁削裂,從上至下濺出一條火花,煞是好看。——腳跟落地,卻是地底冰湖,凄冷無比,水面結著厚厚一層冰。
……
……
這冰湖底下飄著無數屍骨,骨頭閃著微微熒光。
遠處有凸石山影,寒霧騰騰,看不清高敢所在。
於是謝宮寶喊:「高敢,你想當縮頭烏龜么!」
喊聲傳出,有鬼聲呼呼,卻不聞人聲響應。
這時,顏仙兒和帝女貞也爬下崖來。顏仙兒提醒:「你別嚷嚷,這魔頭好像很熟悉這裡的地形,他現在在暗處,你這麼嚷嚷不等於告訴他方位了,他要偷襲,我們三個都難招架。」
謝宮寶罷手止聲:「我有分寸。」
說著,撥開寒霧,一邊尋找一邊嚷嚷:
「高敢,你身中劇毒,自投墳墓,怕是快死了吧?難道臨死你還要拉人墊背?歸墟當晚,丫頭的身世已經暴露,不用我說,相信你也知道她是誰了。當年你陰謀篡權殺了她爹,難道就沒有半點愧疚?假如你還有一絲良知,就別傷害丫頭。」
這話出口,可謂字字是針,直扎人心。
當年屠霸天之死留給世人不知多少臆想。
謝宮寶直指高敢殺主,就是要激怒於他。
果然他話聲方落,不知名處便響起高敢鼻哼:「世人多愚,沒有答案的事情總要以訛傳訛,無限臆想。謝掌觀以弱冠之年榮登仙位,可謂千古一人,我以為你與此類人不同,沒想到也如此愚昧。」
聽他答話了,謝宮寶按下心喜,急忙尋聲辨位。
疾目之間,瞧一矮峰之上有黑影,遂奔至峰下。
抬頭細看,那矮峰上面盤坐一人,正是高敢。
謝宮寶恐方思弱遭害,不敢妄動,接著話茬說道:
「你說我鬱悶,好啊,那我就替丫頭問明真相。」
高敢沉吟半晌,哀道:「舊事重提徒增傷感,況且就算說出真相,又有幾人相信,不說也罷,不說也罷。謝掌觀,不管你信不信,老夫從始至終都沒想過加害小姐,適才不明究竟,擄了她來實有相護之意,既然知道是你,那我就放心了。你上來,我把她還你。」
謝宮寶怔了一下,高敢此舉著實令他倍感意外。
或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倒也符合情理。
他暗舒口氣,悄囑顏仙兒和帝女貞莫動。
而後,抓牢凸石,緩緩攀爬了上去。
爬上矮峰,只見一根石筍搖搖欲墜倒立於峰頂之上,這石筍不大,但無比細長,且還滴著濃濃汁液。高敢這頭並不在意謝宮寶靠近,更無心照看躺在地上的方思弱,而是一門心思的拿舌頭去添食石筍滴下的汁液。
謝宮寶看著只覺怪異,完全不解。
他怕高敢耍花樣,趁其添食汁液之際,一個疾步將方思弱抱起,而後快速轉身奔下峰去。然而高敢依舊端坐峰頂,別說出手,就是扭頭看也沒看一下。謝宮寶把方思弱交給顏、帝二女,令她們在峰下等著。
然後又攀上矮峰,直面高敢。
高敢見他去而復返,凄笑道:
「你去了又來,是想殺我嗎?」
謝宮寶道:「你已經中毒了,我殺你做什麼。我來只想求個答案,當年潛入我族祠堂傷我,最後又屠我全族的是姜在黔對不對?還有,我知道你是這樁兇案的目擊者,我想知道姜在黔行兇的整個過程。」
高敢滿臉堆疑,用一雙無力的眼睛沖謝宮寶上下打量:
「奇怪了,你不但知道我中毒,竟還知道這麼多?」
謝宮寶不忙答話,尋石坐定,方悠悠道出:
「這事也巧,你中毒當晚,我就喬裝在旁。」
「你喬裝在旁?你……,莫非你是……!」高敢虛弱的身形抖了一抖,怔愣半晌,苦笑道:「難怪,難怪你知道這麼多,原來我和姜在黔說的話,你都一字不漏聽去了,哎,或許這是天意吧,天要讓你聽到。既然你什麼都聽到了,何必還要問我?」
謝宮寶捏拳咬牙:「當然要問,我族人數萬盡死他手,整個過程我豈能不知。」
說話間,高敢突然捂起肚子,臉泛痙攣,痛苦已極。
眼看就要坐不穩了,卻支撐著,伸頭去添石筍汁液。
汁液入喉,他臉做舒狀,力氣似乎又恢復不少。
待到痛苦稍減,高敢呵呵凄笑,說道:「你錯了,我不是什麼目擊者,那天晚上我是想要挾姜在黔,所以就捏詞詐他,實際上我並沒有親眼見他屠城殺人,不過當日他潛進烝鮮族祠堂,我倒是遠遠瞧見了,且還一路跟蹤,看他卸妝露了本相。哼,說到底,還是姜在黔太心急,我詐他,他不承認便好,卻要投毒害我,這就等於坐實罪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