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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撕毀休書

  其時,夕陽緩下,天色已昏。


  船入大海,好如一片浮葉隨浪而傾,隨波而疾。


  謝宮寶三個到艙里敘話,細述的都是近年曆事。


  誅姬識趣,沒去打擾她們,而是站在甲板睹那逐浪之景。


  船行了不多時,忽然靠岸,船手敲門叫謝宮寶三個下船。


  「怪了,這才駛了不到半炷香的時間,怎麼就到了?」謝宮寶開門出去一瞧,眼前依然還是霸王島,只是方位不同,像是劃到了東面;船上景象也怪,嚮導和船手都戰戰兢兢的昂頭看著船桿。謝宮寶知覺不妙,也往船桿瞧去,只見桿上有人,是那翁婆。


  翁婆挽著誅姬也正俯視甲板,瞅著他。


  謝宮寶喊:「前輩,你這是什麼意思?」


  翁婆帶著誅姬跳了下來,淡淡的瞅了一眼艙門邊的聶小喬和顏仙兒,而後跟謝宮寶說道:「說走就走,連聲照顧也不打,我老太婆有說過你們可以走了嗎。」


  謝宮寶問:「前輩不會還想殺我吧?」


  翁婆哈哈笑道:「你還怕我么,白繼文的徒弟不該這麼沒種。我算準一會兒八成會有雷雨,晚上浪高不宜渡海,留你們也是為了你們好,都隨我回洞府休息一晚吧,明天再走不遲。」說時,攜著誅姬跳下船去,攀岩走壁登上海崖。


  謝宮寶高喊:「你挾持誅姬姐,是留人之道么!」


  翁婆回喊:「自然是誠心相留,你來是不來?」


  謝宮寶回頭跟聶小喬說道:「這位前輩是我師傅的舊友,我想她沒什麼惡意,就是脾性有些古怪,不如你跟仙兒姐乘船先走,我明天就回。」


  聶小喬道:「她劫持誅姬強留你,顯然是有目的的。不管怎樣,我算看出來了,誅姬姑娘好你所好、急你所急,對你是真好,我們不能昧著良心丟下她不管,那就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吧。」


  顏仙兒蹙眉:「娘,你怎麼還誇她?」


  聶小喬道:「她幫宮寶就是對我宗族有恩,難道不應該誇么。」


  「也對,是應該。」顏仙兒笑應,但兩手猛扯衣角,心情極是不爽,以至於棄船登崖,跟著翁婆回到洞府,她始終悶悶不樂,不發一言。雖說她醋意大發,心情不好,可臉上沒有顯露一絲不悅,只是操守一貫的安靜。


  ……


  ……


  這時,天色黑了下來,洞府點了燈。


  翁婆拿些酒肉給謝宮寶三個享用。


  而後,把誅姬拉去一旁問長問短。


  然所問都是誅姬從小到大之私事。


  謝宮寶瞅著,暗暗納悶,心想:「難道翁婆先前說的都是真的?不對,誅姬姐是她師傅撿來的,這是不爭的事實,時隔這麼多年又哪來的生母?」


  質疑之餘,不覺又想,先前翁婆告知誅姬,說她是誅姬生母的丫鬟,這分明是在胡扯,且不說翁婆與師傅的關係說明其身份不同尋常,單說她的修為就不可思議了,翁婆施展的是混元真氣,是不折不扣的混元上仙,假使她是丫鬟,那麼她主人的修為豈不更高,這不符合邏輯。


  可是如果說她跟誅姬沒有關係,也不通。


  至少翁婆對誅姬的關心之情就沒法解釋。


  正猜疑不下,顏仙兒扯他的衣袖,指向櫃檯。


  謝宮寶順她手指瞧去,怔得一口酒水險些噴將出來。那是個石櫃,櫃檯豎著一面靈位牌子,靈牌沒有上漆,木質新嫩,顯然是剛剛做好的,牌上書刻「先夫白繼文之靈位」。看到這八個醒目的大字,不光謝宮寶驚悚不明,實際上顏仙兒也驚訝得不得了。


  顏仙兒輕聲道:「我以為白師叔只喜歡方熙弱一個人,沒想到他也……他也三妻四妾,他可真是風……風流。」說到風流二字,聲線拉低,慎之又慎,生怕髒了口;但她又偷瞄謝宮寶,使得風流二字一語雙關,有暗指謝宮寶風流之意。


  謝宮寶可聞不出來她嘴裡的醋味,只是笑誇:「我師傅風流倜儻,天下無敵,身邊自然是粉黛三千,這有什麼好稀奇的,阮師伯不也還一直念著我師傅嗎,這你是知道的。」


  顏仙兒勾頭掰手:「是啊,粉黛三千你也學會了。」


  「行了,話裡有話一股酸味。」聶小喬跟女兒久別重逢,對女兒的言行舉止自不免時刻留意,她是過來人,身為母親,她豈能不明女兒的心事:「仙兒,娘當年安排你跟宮寶冥婚,其實是想找個理由把宮寶接到家來,一來是想保護仙根,二來也催促宮寶修鍊,那兩年為娘就時常在想,你要是活著,必是不喜的,沒想到你卻喜歡,可是再怎麼喜歡,你也沒有必要跟人爭風吃醋,你跟宮寶成婚都快八年了,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其實我沒……我沒擔心。」


  顏仙兒嘴上這麼說,眼淚卻流個不停。


  也不知道有心還是無意,身子扭了扭。


  緊接著,那封休書從身上滑落了下來。


  她生怕給娘親看見似的,慌手慌腳去撿。


  聶小喬大疑,把休書搶來一看,隨即質問:「宮寶,這是怎麼回事?」


  謝宮寶暗呼不妙,臉頰抽搐起來,不知如何作答。


  顏仙兒趕忙打圓場:「娘,你別怪他,這休書其實……其實是女兒要求小寶寫的,當時……當時女兒一心只想修鍊,無暇他顧,所以我就……我就找他寫了休書。」——她這話前半句鏗鏘有力,後面越說聲音越小,只把打圓場的話說成了一句人人都能聽懂的假話。


  「你別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聶小喬輕拍桌子,臉色極具難看。


  她深吸口氣,滅其心肺之火。而後拿起休書又逐字看了一遍,稍作凝神,說道:「宮寶,我知道你小時候就犟,這樁婚事從一開始你就不是很樂意,否則你對我早改口叫娘了,可是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我們雖非母子,可你卻在我膝下長成,就算你有一萬個不樂意,也不該起草休書,你這麼做真是對得起我了。」


  是啊,謝宮寶無父無母,只有聶小喬一個養他育他的族中長輩。


  當年倘非聶小喬招他做婿,他恐怕已讓人斷去仙根命歸黃泉了。


  其實在謝宮寶心裡,聶小喬不僅是族長,也形同母親。


  「我沒有不樂意,這休書算不得數。」謝宮寶伸手把休書拿來一把撕了,面對族長的責問,他沒有底氣抗拒,更不敢忤逆,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撕掉休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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