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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淫惡一世

  眼看就要開打了,浮雲山一眾摩拳擦掌,嚷嚷起來。


  就在這時,空相也把步一提,閃到秋道仁和謝宮寶的中間,雙手合十,面朝秋道仁說道:「阿彌陀佛,好歹也是一條人命,秋掌門就不怕錯殺好人么?其實好人壞不了,壞人好不了,要打要殺也不急在一時,他既是說明另有兇手,你何不讓他把話說完呢。」


  給空相一攔,秋道仁滿臉的怒氣也立時強壓下去。


  他瞪了一眼姜在黔,惱道:「瞧你出的騷主意。」


  繼而又滿腔不願的向空相笑道:「大師說的對,幸虧得你阻攔,要是就這麼稀里糊塗把他殺了,老道豈不真就成了他嘴上說的殺人滅口,掩過飾非了嗎。大家都退下,讓他說,看他能說出什麼真相來。」


  謝宮寶嘲諷姜在黔,沖他勝利的聳聳肩頭。


  姜在黔悶哼一聲,只能乖乖的返回了原座。


  等一眾人等均都坐好,謝宮寶掃視了一遍軒仙流眾弟子,最後把目光定在龐七和雲水瑤身上,然後朗聲說道:「老七,水瑤師姐,咱們是一起去的霸王島,你們說句實話,我從始至終對阮師伯可曾又一絲不敬?還有那個老糊塗王忠殊,我也是客客氣氣的,對不對?」


  雲水瑤道:「沒錯,除了姜師伯,你對我師傅和王師伯都是講禮數的。」


  龐七搖頭晃腦,自作聰明:「切,你剛才一說六年前烝鮮族那事,我就明白了,你不就是想說姜師伯才是兇手嘛,你直接說不就得了,何必拐彎抹角,沒玩沒了。」


  這話出口,猶如閃電從天劈下,全場為之一震。


  所有人都先怔了一下,隨後不由自主投看姜在黔。


  只有秋道仁半眯著眼睛,麻木的坐著,不願說話。


  王忠殊半醒半醉的也瞄了一眼姜在黔,稍作運思,臉頰就不由抽搐起來。他控制好情緒,沖龐七厲喝:「臭崽子,毫無根據的事,也敢胡亂揣測,你也想跟他一樣做個劣徒不成!」


  龐七扁了扁嘴,再也不敢出聲了。


  謝宮寶可非善茬,揪著王忠殊的話爭辯:「怎麼毫無根據,你別忘了,阮師伯被害之後,你才出現,那時我和姜在黔都在兇案現場,也就是說,我跟他都有嫌疑,憑什麼我就欺師滅祖,他卻好好的沒事!我看你是老糊塗了,他說我是兇手,你就相信了,你喝酒喝多了吧!」


  他說話越發放肆,老糊塗三字罵了一遍又一遍。


  軒仙流眾弟子聽著,都鼓眼努睛,氣憤之際。


  就連秋道仁嘴角抽搐,麻木之中也顯露瞋相。


  可王忠殊居然沒有發火,語調反而柔和起來:「好,算你說的有理,就當你們倆都有嫌疑吧,可是你得拿出證據,你若拿不出證據洗脫嫌疑,那你還得伏法。」


  頓了頓語,往姜在黔引手指了指,又道:「我不是老糊塗,我也不是偏向你姜師伯,你別忘了,在你阮師伯遇害之前,你還襲擊過他,你行為如此反常,叫我如何信你。好,既然剛才話都挑明了,我就姑且把你當日反常的行為理解為報仇,那你也得拿出證據證明你姜師伯就是六年前屠你宗族的兇手,否則光憑你一面之詞,也洗刷不了你欺師滅祖的罪名。」


  等王忠殊話盡,姜在黔瞄了瞄空相,嘴角微翹,似乎在說,高丸已死,還有證據可以威脅於我。他神定氣閑把話茬接了下來:「證據?他要有證據,早就拿出來了,何必一直在這裡耍嘴皮子,依我看他這是替他師傅報仇來的,先是殺師妹,現在又壞我的聲譽,用心何其歹毒!」


  謝宮寶杵在場中央,背手傲立,似笑非笑的鼻哼兩聲:

  「你記性好差,阮師伯遇害之時,老鬼也目擊一切。」


  姜在黔怒拍桌面,彈跳而起:「你還有臉跟我提老鬼!當日我擒他花了多少力氣,你卻把他放了,這豈不就恰恰說明你勾結老鬼,殺人害命嗎!」


  這話聲大,分量也大,惹得軒仙流眾弟子均情形激憤嚷嚷起來。


  就連陳幻山等人和浮雲山一眾也覺謝宮寶拿老鬼說事是個失誤。


  不過,謝宮寶自己卻胸有成竹,打了兩聲哈哈,譏笑:「那日在霸王島,誰都知道老鬼擄了我家族長和仙兒姐,說我跟他勾結,你把今天在場的人都當成三歲小孩了么。哦我明白了,照你的意思,敢情你娘被老鬼擄走,那你一定還會跟他稱兄道弟勾勾搭搭喏。」


  浮雲山一眾聞聽這話,均哄然大笑起來。


  軒仙流的弟子們也交頭接耳,質疑聲起。


  「臭小子!你師傅還得叫我一聲師兄呢,你竟敢如此羞辱於我!」姜在黔氣得臉色充血,拳頭捏得咯吱作響,繼而自信滿滿的把手一揮,說道:「我不跟你逞口舌之力,你把老鬼叫來對質就是,我姜在黔行得正坐得直,我不怕跟任何人對質。」


  說到「任何人對質」五字,音速放緩,聲調拉高,顯有言外之意。


  這言外之意似乎是說,有本事你把老鬼叫來給我看看。


  其意可謂卑劣無恥,且又無比囂張。


  謝宮寶自然聽得懂他的話意,沖他詭詐一笑,而後上前走了兩步,朝空相拜了拜:「大師,不知應劫師傅何時能到,這個中因由需他當場才能辯清。」


  空相柔柔一笑:「應劫早就到了。」


  謝宮寶四下張望:「那讓人呢?」


  「你瞧,他不就在哪兒嗎。」空相把手往浮雲山一眾引了引,立時有兩人從浮雲山千餘之眾里走了出來,卻是頭戴布帽、喬裝打扮的一心和尚和高丸。


  ……


  ……


  那一心和高丸走到場中央,環顧在場諸人打起佛手行了一禮。


  這一下,把姜在黔驚的臉色慘白,眼珠飛轉,苦思脫困之法。


  謝宮寶看到一心和高丸,奇道:「原來你們倆一直跟著我的。」


  一心和尚微微笑道:「是啊,師傅怕蒙面賊人賊心不死,所以就想出這麼個法子,令小僧和應劫喬裝打扮悄悄跟你上山。」——高丸也道:「謝掌觀的救命之恩,貧僧結草銜環也難報萬一,適才貧僧與師傅一直站在你身後,就等你召喚了。」


  高丸剃度出家一事,世上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時下他已邁百歲,加上修為盡失,盡顯老態。


  顎須垂胸,鬢髮雪白,滿臉皺紋,十足像個慈祥的高僧。


  而一心卻還年輕,高丸稱他為師,令在場眾人舌橋不下。


  在眾人驚詫之際,秋道仁一直沉悶不語,此時忍不住面朝空相開口說話了:「空寂大師兩月前來信,說老鬼看破紅塵,剃度出家做了一心仙侄的徒弟,當時老道就懷疑,老鬼淫惡一世,怎麼就會剃度出家,這會不會是幡屍魔教的毒計呢?後來老道回信勸諫,叫貴寺務必慎重,莫要上了幡屍魔教的當,沒想到沒有聽取老道的意見,還是一意孤行收容了他。」


  空相回道:「秋掌門有所不知,應劫淫惡一世,也受淫惡所困,他心郁魔障,痛苦不堪,是小徒一心說經念佛,方解他一時之難,後來應劫感念佛法至善,一時領悟,故才剃度出家,遁入空門。其實秋掌門的疑慮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不明真相而已。」


  秋道仁瞟了一眼垂垂老矣的高丸,又問空相:


  「依大師之言,老鬼出家,就抵消前罪了嗎?」


  空相道:「當然不能。不過佛語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既有心侍佛歸善,我佛門廣開,自然是要接納他的。應劫出家之後,每日抄經念佛,也是在自我贖罪,當然,他雖入我佛門修行,但於世間仍留有不少罪孽,倘若有人找他尋仇,鄙寺上下也決不插手,相信應劫也甘願伏罪,以全佛法。」


  高丸持佛手下拜:「多謝太師傅點化,若有人尋仇,弟子甘願伏罪。」


  空相和高丸這麼一說,秋道仁一時啞口,無詞可對了。


  面對突然出現的高丸,秋道仁感覺天快塌了,心緒極不安寧。他想,軒仙流自創立至今從來沒有發生過如此驚天動地的醜聞,哪怕這個醜聞是嫁禍的,一旦揭露出來,對軒仙流的聲譽都將是毀滅性的。可是當著門下弟子,當著台下諸多同道,他又沒有辦法阻止。在此萬般無奈之際,他也只能安坐不動,裝作輕鬆的樣子說道:


  「那好,那就請應劫師傅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吧。」


  說完,又看了看姜在黔,見他臉色鐵青,越發相信自己的判斷了。


  姜在黔見著秋道仁帶有殺機的眼睛,身形不由一抖,強作鎮定,也道:「應劫師傅既已出家,可別像以前胡言亂語,有什麼話,你只管說個明白。」


  高丸執佛手軟弱無力的鞠了一鞠,張開慘白的嘴巴說道:「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貧僧自知往日罪孽深重,萬死難贖其罪,現下我時日不多,只想在臨死之前多做一件好事,貧僧希望真相大白之後,蒙冤者能夠昭雪,行兇者也會伏法,那便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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