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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1章 弱體花枝顫,嬌顏汗顆融

  看著應軒一臉不認同,眾人面面相覷。


  「應大師,這,你不知道?」


  廢話嘛,他要知道能不聞不問的?


  應軒就感到很費解了,他看著車間主任,一臉狐疑:「當時廠長遞過去的信,我親自回的啊,而且我也都很認真地分析了,這件事和孟老沒關係,讓他不要放心上,而且我師父也有做出相應的反應,他怎麼就,唉!」


  主任也是一個頭兩個大,比較糾結地道:「就,孟老這人,你知道的,他脾氣比較倔,我們……咳,也說不動他……」


  倒也是……


  應軒想了想,忽然明白了當初師父為什麼讓他來處理回信。


  「這樣吧,我先給大家解疑,等晚點我再去找廠長談一談孟老的事情。」應軒當機立斷,並沒有在這件事情上糾纏太久。


  見他準備接手,原本一直默默關注著這事的老師傅們總算是放下了心。


  一位老師傅更是激動得唇瓣微微顫抖,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像是掩飾一般迅速垂下頭:「那,那應大師能不能指點一下,我新做的一件景泰藍……」


  應軒點點頭,很自然地接過他遞來的景泰藍。


  入手微沉,流光溢彩的瓶身,卻因顏色比平時的景泰藍要淺上三分而顯得有些內斂。


  看著挺美的,但總感覺,缺了點什麼。


  見他看得很認真,老師傅難得的有些赧然,搓著手笑道:「不瞞您說,點藍的工序,我也是照著陸大師的做法來的,當然,釉料我沒用他的,我就是想著,這樣的話釉料薄一些,顏色會不會自然一點,但是……」


  用小鏟子鏟上來的釉料,和用筆塗上來的釉色,兩者最大的區別,就是薄厚。


  既然老師傅追求的是薄,那麼他自然不會一層層塗刷,遮蓋住了銅胎便收了手。


  可是這樣做,帶來的後果就是釉料無法掌控到合適的厚度。


  陸子安是藝高人膽大,但是他們卻只是觀摩了一次,就上手自己嘗試,這樣做其實是非常冒險的。


  應軒反反覆復,仔細地看了一遍,大概明白問題出在了哪裡了。


  他指腹在打磨得非常光滑的瓶身輕輕摩挲了一下,指著一處暗色花紋道:「您看,這裡,這裡,還有這裡,顏色都太深了一些,平時咱們用小鏟放的釉料,釉面較厚,經過打磨之後,薄厚均勻,所以看上去非常精美,但是用毛筆塗上去的釉料比較薄,燒制再打磨,就更薄了,有些透。」


  順著他的手指,眾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的確,本應提亮的地方,因為是用毛筆蘸的釉料,所以沒有特別厚,而這種淺色,不厚一點,遮不住下方的銅色。


  最糟糕的是,如果是釉粉,可能燒製成功后,會更厚重,但沾了水的釉料,燒出來的顏色淺了一些。


  這個度極難掌握,老師傅又是用慣了老方法的,貿然換了方法,顏色自然就不對了。


  藍色的地方或許更美了一些,但這白色和淡藍卻微微透出了底胎的色澤,顯得有點臟。


  老師傅神色凝重,仔細盯著看了許久,認同地點點頭:「的確……」


  見他們都發現了這個問題,應軒便放鬆了些,他經過老師傅的同意之後,拿起筆在這些地方做好記號,然後再次對瓶身進行加塗。


  並不刻意在意釉料的薄厚與否,只關注於顏色漸變是否自然。


  一層一層地塗,再一次一次地燒制。


  顏色逐漸變得瑰麗,但是因為應軒這配色是深一層淺一層,再深一層,淺一層的塗抹方式,所以燒制過後,整體除了有些微的凹凸不平之外,顏色竟然比最初的還顯得通透一些。


  尤其這花,明明底胎未變,怎麼這花枝卻多了一分弱不勝力的嬌艷感?

  有個小學徒比較有意思,他輕撫瓶身,有心賣弄一下自身才學,輕聲呢喃著:「弱體花枝顫……」


  有聽懂了這詩的人面色赧然,不懂的則一臉崇敬。


  應軒聽得有些微的尷尬,雖然很有這意境,但這詩,還是略有些不妥當的,畢竟,它整句詩是……


  弱體花枝顫,嬌顏汗顆融。筍抽纎玉軟,蓮襯朵頤豐。笑吐丁香舌,輕搖揚柳躬。未酬前恨足,肯放此情松。


  ……


  不行了,越想越歪,應軒連忙將眾人的注意力引到釉色的厚度上來:「大家且看……」


  「這是怎麼做到的?」眾老師傅頓時來了興緻。


  原以為越薄越好,卻原來塗得這麼厚,也能調出這種色調?


  應軒憨厚一笑,倒也坦蕩:「這其實是利用了顏色的反差原理……」


  說起自己熟悉的領域,應軒侃侃而談。


  從釉料的搭配,到加水幾何,色澤的深淺,娓娓道來。


  甚至連陸子安上次的釉色,他也拿著細細分析一番,竟無一絲隱瞞。


  眾人越聽,神色越凝重。


  他們都是浸淫景泰藍行業數年的人,有些人甚至在這廠里耗盡了大半生,對顏色,每個人都非常敏感。


  因此,也就知道應軒說的這些內容,究竟有多大的衝擊力。


  應軒說到興起,甚至親自演示如何打磨到剛剛好的位置。


  一次,兩次。


  釉面被重新打磨光滑平整,因為沾了水,甚至連一絲雜質都沒有。


  沒有露出一絲底胎,甚至連白色也非常純凈。


  在過渡色中,那種白中帶著淺淺淡淡的藍最為吸睛。


  因為,這正是陸子安那百合花枝中,最讓他們心動也最感興趣的!


  他們調了很多次,總是調不出這種恰到好處的月白!

  有人終於忍不住低呼:「應,應大師,這真的沒關係嗎?這麼重要的……」


  應軒含笑望去,有些想笑,卻又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微的喟嘆。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人說話的樣子,總讓他想到曾經的自己。


  那種,渴望中帶著強烈的嚮往,卻又強忍著期待而拒絕的樣子,像極了曾經膽怯的自己。


  他挺直脊背,溫和地,平靜地道:「我師父曾經做過一件作品,給予我很大的人生啟示,他說,千年暗室,一燈即明。」


  眾人不明,紛紛苦思這是說的陸大師的哪一件作品。


  「好,好像是《魂燈》吧?」有人眼中迸發出驚喜。


  本是一件參賽作品,而且當時是在阿默斯特的宴會上做的,並不如其他作品那般名氣大,沒想到竟然也有人知道並記得!

  應軒挺高興的,忍不住看著那人點點頭,微笑著道:「你看,與師父比起來,我做的不算什麼,他是燃燈者,而我,不過是舉燈人。」


  這種說法,明顯太過自謙了。


  以應軒如今的身份名望來說,某種層面上,他也算是一位燃燈人了。


  老師傅們心中頗為動容,既感激,又感慨。


  有陸子安在前,又有應軒在後,華夏傳統文化光復,指日可待啊!


  一整天的時間,應軒一直在泰霄廠裡面教授,連飯都是跟著一道在食堂吃的。


  直到快到天黑的時候,老廠長匆匆而來,身後跟著兩個風塵僕僕的男子,面上難掩倦色,卻在看到應軒的時候,倆人同時眼睛一亮。


  應軒客氣地放下碗筷,站起來與老廠長打了聲招呼。


  老廠長與他虛虛一握,也沒來得及說什麼別的,急忙側身給他引見:「這位是人教社的領導謝先生,這位是國家……課題組蔡組長。」


  一聽來頭這麼大,應軒都有點懵。


  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怎麼他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什麼課題組?難道是師父的那套書加入教科書出什麼問題了?


  謝先生熱情地迎上來與他握了握手,笑著道:「其實蔡組長的頭銜是比較長,容我詳細地陳述一遍:這位是國家「張衡地動儀科學復原」課題組的蔡組長。」


  應軒盡量維持著臉上的笑容與他握了握手,但心裡還是很納悶的:「地,地動儀?」


  「是的,應大師。」蔡組長神情非常嚴肅,右手伸過來與他握了握,也沒考究這桌上的一片狼籍,眼睛發出熾熱的光芒:「您請坐,我這事一時半會說不完,您先吃,沒關係的,我們可以等!」


  「……」這麼多雙眼睛盯著,誰還吃得下啊?

  應軒連忙道:「我也已經吃完了,這就走吧!」


  免得影響了其他人的就餐。


  一行人剛走到餐廳外,廠長已經迎了上來,熱情地將他們帶到了廠長辦公室。


  熱茶裊裊,談起事來也就更加方便。


  蔡組長從公文包里拿出一疊資料,略帶苦澀地道:「實不相瞞,應大師,我這次來,是找您幫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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