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六章 厭食症

  一連五六分鐘，樂家居然都沒發現李峰和阿飛正在看著他。


  他的目光，始終盯在高天的身上。始終是隔個十幾秒，便詭異的呵呵一笑，然後咬下一小塊壓縮餅乾。


  五六分鐘下來，那塊原本三五口就能吃完的壓縮餅乾，眼下吃了三四十口都不止，居然還有大半塊在手上。


  李峰站了起來：「老闆！」


  樂家依舊緊緊盯著高天，依舊呵呵笑著，依舊小口的咬一點點壓縮餅乾，全然沒有發現和聽到李峰正在叫他。


  「就是這家。」


  門口，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眾人扭頭一看，門外站著兩個二十多歲的姑娘。


  姑娘的旁邊，還跟著兩個保安。


  一個姑娘指著樂家，氣憤道：「就是他，就是這人，一直盯著我看。手裡拿著塊餅乾不停的舔，太猥瑣，太恐怖了，肯定心懷不軌。」


  李峰和阿飛互視一眼，看來，不光是高天，這個樂家似乎還盯著人家一個姑娘拚命的瞧過。


  保安立即上前，沖著樂家問道：「她們說的都是真的？」


  樂家還在盯著高天，那份專註，若用在學習上面，恐怕就算是天才也都得被拉下馬。


  可用在這上面，就讓人覺得詭異了。


  「你們看你們看，他就是這種表情，就是這種動作。原來不是在舔，是在咬，我當時有點害怕，沒看清楚。」


  那姑娘指著樂家大叫起來。


  兩位保安不由點頭，都用不著問了，直接抓了個現行。只不過，看這傢伙現在的目光，應該是在盯著那個男孩，倒是可以排除對兩個姑娘圖謀不軌的判斷。


  當然，也不能完全排除。


  兩位保安在看了眼高天，發現這男孩唇紅齒白，頗為俊俏之後，又否定不可能對兩位姑娘圖謀不軌的判斷。


  不遠處，狼吞虎咽的高天顯然被這叫聲給吵到了，他忍不住扭頭看了過來。


  這一停，樂家似乎也突然就回了魂，他抬眼一掃四周，這才發現那兩個姑娘和兩位保安的存在，連忙站了起來。


  想問一下他們吃什麼，可看四人的表情，似乎又不像是來吃燒烤的。那兩位姑娘還有點眼熟，貌似是半個小時前沒吃完就跑的兩個？

  隱隱間，似乎明白了點什麼。嘴角，不由露出一抹苦笑。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有事嗎？」


  「跟我們去一趟保安室，有點事情要問你。」一位保安開口道。


  果然！


  樂家又是一聲苦笑，他連忙看向兩位姑娘，解釋道：「兩位應該是剛剛在我這吃燒烤的時候，被我嚇到了吧？抱歉，實在抱歉，你們聽我解釋。」


  兩位姑娘尖叫一聲，彷彿被洪水猛獸盯住了一般，嚇得連忙躲在兩位保安的身後。


  兩位保安則上前一步，怒目而視。


  「誤會，真的是誤會。」樂家連忙解釋道：「我有厭食症，很嚴重的厭食症。需要看著別人吃我做的食物，吃得很香很香才會有些食慾。」


  「厭食症？」兩位保安怔住了，兩位姑娘也是滿臉詫異。


  這是他們完全沒有想到的答案，可短暫的驚訝之後，又覺得似乎挺合情合理的。


  就連李峰，也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沒辦法，證據太明顯了，就擺在眾人的眼前，清晰可見。


  這個樂家瘦成這樣，除了減肥減魔障了，再或者得了什麼疾病，恐怕就剩下厭食症可以解釋。


  樂家有些無奈道：「你們可能是被我嚇到了，所以走得急。要是問一句，咱們就不會有這個誤會了。」


  「你那副模樣，又是大晚上，我們哪敢多問。」


  「就是，嚇都嚇死了，還不得趕快跑。」


  兩個姑娘忍不住發起了牢騷。


  事實也確實如此，若非這裡是學校，大晚上，她們兩個甚至不敢出門吃夜宵。饒是如此，大晚上見到個長得這麼詭異，行為舉止又這麼詭異的人，哪能不被嚇跑。


  「那、那……」樂家欲言又止。


  「算了算了。」


  「既然是誤會，那當然是算了。」


  兩個姑娘沒有追究下去。


  「那就這樣吧！你可別騙人，我們會盯著的。」保安看著樂家。


  「沒騙人，真的是厭食症，我可以拿診斷書給你們看。而且這裡是學校，我是天使投資人專業，要是有什麼企圖，那不是自毀前途。」樂家連忙把自己的身份卡拿出來給保安看。


  兩位保安在看過身份卡之後，都不由點了點頭。


  儘管李峰和生活老師們都在努力宣揚各專業平等，效果也有一點，但想要完全扭轉過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兩位保安眼裡，天使投資人專業，遠比自行車修理專業更值得信任。若非必要，前者這個專業，在學校也是更安分守己的一類人。因為若是搞事被開除，損失將是其它職業的十倍百倍。


  「走吧，都快十二點了，我明天一早還要去實踐樓。」


  「嗯，我也要去圖書館。」


  兩個姑娘不由看向兩位保安。


  「那就走吧！」


  兩位保安將身份卡還給樂家。


  四人很快離開燒烤店。


  後面，樂家欲言又止。手都抬起來，最後又放了下來。


  「先前吃燒烤的錢都沒付呢……」


  他嘀咕著，目光下意識的移向高天。


  見高天正看著自己，樂家有些勉強的笑了笑。


  今天，估計又沒辦法吃東西了。高天既然已經知道了他這個怪癖，自然沒辦法再狼吞虎咽下去。


  再心大的人，被人那麼盯著也受不了。


  「你這厭食症，也夠古怪的，去醫院沒治好嗎？」李峰忽然問了一句。


  「厭食症哪有那麼好治，而且我有嚴重的心理疾病，看過不少醫生和心理醫生，都沒什麼效果。」樂家無奈搖頭，並沒隱瞞什麼。因為按慣例，對面這一大幫人，下次肯定是不敢再來了。


  「你這樣，應該很痛苦吧？」楊兮兮有些同情道。


  「何止是痛苦……」樂家苦笑道：「可惜，偏偏我太樂觀了，就是沒想死的衝動。要不然，就可以找莫飛老師治療了。有莫飛老師出手，我這心理疾病肯定能夠解決。只要能夠解決心理疾病，其它方面也就問題不大了。」


  「你聯繫過阿飛……老師？」楊兮兮好奇道。


  「是莫飛老師，莫飛老師沒理……我不符合要求。」樂家兩手一攤，莫飛老師能夠治癒任何心理疾病，可就跟喬神醫只看絕症一樣，莫飛老師雖然不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在研究藥物上面，但他不願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幫人治癒心理疾病上面。所以，除非是有輕生念頭、心理疾病極其嚴重的人，否則並不會給以治療。


  樂家有一樣沒有達到治療的標準，那就是他沒有輕生的念頭。


  儘管很痛苦，儘管厭食症折磨得他痛不欲生，可他就是不想死。


  要是哪天能吃個三分飽，他還會很愉快的唱首歌，扭一扭屁股來慶祝一波。


  「像你這樣，持續不了多久吧？」李峰忽然問道。


  「過一天算一天吧！」


  樂家知道李峰說的什麼，無奈道：「估計再有個十幾天，我這燒烤店就出大名了，我這怪癖也將人盡皆知。加上我手藝也不怎麼樣，到時候，肯定沒人上門。不過沒關係，這種情況，我以前經常遇到。實在餓得受不了的時候，掐著脖子拚命的塞，還是能塞進去一點東西的。」


  「你這是填鴨呢？」段康不由咋舌，那情形，簡直不忍直視。


  樂家聳了聳肩。


  「你怎麼會得這種心理疾病？」阿飛忽然問道。


  眾人都是心中一動。


  因為老黑貓的死，阿飛正處在心情嚴重低落的時期，如無必要是絕對不會開口說話的。他既然開口，顯然是想幫樂家一把。


  事實也確實如此，否則，阿飛是不可能開口問這一句的。


  樂家顯然不知道阿飛是在詢問病因，不過也沒隱瞞什麼，他解釋道：「我爸是有名的魯菜大廚，我很小的時候，他就想要把我培養成大廚，我也很喜歡跟著他在廚房裡轉悠，看著他切菜、做菜。可能是天賦太差吧！無論怎麼學都學不會，我爸脾氣又暴躁，每次不是打就是罵，越是這樣，我就越是容易出錯。到後來，慢慢的也極度厭惡起學廚，連帶也不喜歡吃東西。」


  「再後來，這情況也就越來越嚴重。一直到體重越來越低，整個人也蔫蔫答答提不起半點精神才重視起來。可那時候已經晚了，無論我跑多少醫院，都治不了這厭食症。一直到我爸去世，我接手他開的私房菜館，不想讓他一生的心血斷送在我的手裡，試著做了一桌……」


  樂家的臉上，露出抹哭笑不得的神色：「結果，我的手藝太差，客人們都是大罵不已。可意外的，我卻發現客人們在吃我做的食物時，居然有種想吃東西的感覺。雖然這感覺很淡，可卻是存在。」


  「就這樣，我開始試著開低檔的餐館、快餐店、早點鋪……不需要手藝有多好，照樣也有食客上門。只有在食客們狼吞虎咽的時候，我才真正的有些食慾，也才能趁機吃一些更容易填飽肚子的壓縮餅乾，而不像平常那樣看到食物就反胃，實在餓得受不了就咬著牙忍著反胃硬塞。可惜，也因為這怪癖實在有點嚇人，我開的餐館、快餐店、早點鋪什麼的都維持不了多久時間就要關門倒閉，然後再換一家。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了五六年，一直到這兩年，我爸留給我的家當都被我給敗光了，我就試著報名參加面試。沒想到居然面試通過，還是一個極有前途的專業。」


  似乎是把前塵往事說出來挺痛快的，樂家吐了口濁氣，臉上露出了真正的笑容：「要是能夠成功畢業，等到賺了錢，我又可以到處開店了。」


  「你很喜歡做菜！」阿飛忽然開口道。


  樂家愣住了，臉上有些遲疑：「記得小時候很喜歡，非常喜歡，覺得廚房很好玩，覺得做菜很有意思。看著那些食客們大快朵頤的樣子，很為我爸感到自豪。看到食客們一邊說我爸黑心腸，一份土豆絲敢賣幾十塊，又一邊咬著牙點一大桌子菜，也感覺很得意……」


  這話一出，不光是阿飛，就算是李峰他們也都明白。樂家，恐怕是一個極其喜歡廚藝的人，卻因為天賦不佳，加上父親的脾氣過於暴躁，心中產生了逆反心理，最後竟演變成了一個嚴重的厭食症患者。


  阿飛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開口道：「把你的電子郵箱寫一個給我，我認識一個心理專家，他或許可以幫到你。厭食症，更多的還是心理問題。」


  「行！那就多謝了。」


  樂家不怎麼相信阿飛的這個朋友能夠幫到自己，因為他老爸留給他的家當還是不少的，為了這厭食症，他找不過不少名氣不低的心理醫生，可最後都是無功而返。


  到而今，除了莫飛老師，他已經不覺得還有心理專家能夠幫到自己。


  不過眼前這人畢竟是一片好意，加上試試又沒什麼損失，他還是很愉快的小跑到收銀台，拿出紙筆，將自己的企鵝郵箱寫下來交給阿飛。


  阿飛將紙條收好之後，便不再言語。


  「那個……」樂家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看著眾人：「你們，還吃嗎？」


  眾人不由看向高天。


  「都看著我幹嘛？」高天有些不解，可轉念一想，頓時明白了。


  感情剛才樂家一直盯著看的人，是自己？


  這熊孩子向來膽大包天，臉皮也厚如城牆，可想想自己吃東西的時候，被人一直用詭異的眼神盯著看，而且一邊看還一邊小口小口的吃壓縮餅乾，哪還能找到半點食慾。


  「對了，你可以裝個攝像頭，然後躲在一邊看的。」雲蓉忽然提議道。


  樂家無奈搖頭：「一來感覺沒有直接看著好，二來，一兩個攝像頭也不夠，需要裝很多攝像頭才能確保可以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一幕。這樣一來，前後左右到處都是攝像頭，那食客們就更沒食慾了。」


  「哦！」雲蓉給了他個愛莫能助的眼神，旋即，目光移向高天。


  「那個……我吃飽了。」高天連忙擺手，他雖然一直用義薄雲天來標榜自己，也熱衷於干一些見義勇為、拔刀相助的事情，可眼下，他真的做不到。


  「那就回去吧！」李峰站了起來。


  段康則上前結賬。


  等到段康結賬之後，一行人離開燒烤店，原路返回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