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綻放
房間里沒有開燈,客廳里的地板上燃了許多五顏六色的蠟燭,無數微小的火焰在空氣里跳動,醞釀起玫瑰的芬芳。
關正坐在地板上,易珊賴在他懷裡玩平板,追狗血網劇。她喜歡在裡面找穿幫,發牢騷,他好笑地在她臉上親一口,「你現在怎麼喜歡看這些東西?」
易珊順嘴道:「無聊唄,打發時間。」
關正道:「以後我每天陪著你就不無聊了。」
易珊一聽這話有意思,把電腦隨手扔一邊,「每天?你不上班了啊?」
關正乾脆道:「辭了,我現在是無業游民。」
易珊坐起來,用鼻子蹭著他的,嘻嘻笑道:「我養你吧。」
關正道:「好啊,不過你用什麼養我,還不是個窮學生。」
易珊得意道:「這你別管,橫豎有姐的一口,就有你的一口。」
關正愛死了她這副挑釁的小模樣,眉眼間都是為他綻放的神采,情不自禁擒住她的下巴,貼著她的唇道:「這麼厲害。非收拾不可。」
易珊吃吃地笑著往後躲,不過還沒偏開頭,就被關正含住嘴唇,吻了上來。開始,她還有絲不自在,這麼久沒有吻過,有些生澀而慌亂,他倒是耐心極了,一直等到她完全倚在他的身體上,才放開膽子,撬開她的唇舌。
不是沒有和他接過吻,可分別這麼長的時間,唇齒相依的感覺不僅沒有減退,反而更加濃烈,難捨難分。良久,她才推開他,稍稍喘氣道:「讓我呼吸一下。」
關正不等她說完,又捧起她的臉深吻起來,「易珊,我愛你,很愛很愛。」
易珊控制不住怦然亂動的心跳,她覺得自己在他的撫弄下,整個人快要燃燒起來。關正越吻越深,從嘴唇沿著耳後,脖子,游移而下,易珊在他的熱情中,預感著什麼事將要發生,可她無法喊停,只想在他懷裡一直沉淪。
黑暗中,褪去的衣衫下,他靈活的手指在她的身體上翻飛遊走,激起一朵朵盛開的夜花,馥郁芬芳,易珊沉醉在從未體會的世界,品嘗著屬於一個女孩到女人的徹底蛻變。
關正在迷醉那一刻,用驚訝的眼神望向她,她臉色緋紅的側到一邊,「你不會嫌我是個老處女吧。」
隨之而來是他更加輕柔的擁抱,「傻瓜,我高興都來不及呢。」
棉之花,盛開之始,便是珍惜二字的表達。聽世間一切溫柔之聲,不過是她情到深處的呢喃,關正懷抱著易珊,與她一同沉溺在這動人心魄的纏綿悱惻中。
雪后初晴,晨曦的微光躍入她清澈的眼眸。易珊很早就從夢中蘇醒,等著房間從黑暗變得明亮。明明昨天清晨醒來的時候,還覺得世界一片灰暗,人生無趣,可今天只因為身邊多了一個人,看什麼都是滿眼的可愛。
關正從背後抱著她,臉頰貼著她光潔的背脊蹭了蹭,才睜開朦朧的睡眼,感慨道:「好久沒睡這麼舒服了。」
易珊側頭笑道:「知道抱著的是誰嗎?」
關正在她肩頭一咬,笑道:「找事是吧,小心被收拾。」說著行動迅速地把她壓在身下,易珊驚慌地哀求道:「我錯了,別來。」
他當然是嚇唬她的,可她這副小可憐的樣子怎麼樣也捨不得下狠手,想到她昨天晚上忍耐的表情,他不忍道:「疼不疼?」
易珊把頭窩進他懷裡,貼著他溫熱緊實的皮膚,這一切才有了真實感,她嘆了口氣道:「還好。」
關正往上拉了拉被子,把她往被子里一寸一寸裹緊,「對不起,雖然這份道歉遲了。」
易珊搖頭:「我們之間從來就沒有誰對不起誰,一切不過是你情我願而已。」她明白他的道歉是為什麼,為當初的離開,也為把她帶進這一切是是非非。
關正揉揉她頭髮,笑道:「留起來吧,還是長頭髮好看。」
易珊鄙視道:「你們男的是不是都喜歡長頭髮的女人?」
關正訕笑道:「情節而已。」
易珊眼珠子轉了轉,似是想到什麼,盯著他的眼睛道:「你不會以為是因為和你分手了,我才傷心斷髮的吧?」
關正居然微微紅了臉,易珊哈哈大笑:「那段時間考博看書,頭髮掉的厲害,索性就剪短了。關大少爺,你什麼年代的人了,還有這麼浪漫的思想。」
關正見她大張著嘴狂笑,自己也不好意思了,一翻身下床,套上衣服,跑到廚房,喊道:「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別賴在床上了。」
易珊蒙著頭,躲在被子里,繼續狂笑,關正在廚房裡忙碌,鍋碗瓢盆被弄的叮噹響,朝氣蓬勃的一天就從生活的瑣碎的開始,有他在的日子真好。
易珊覺得一切都沒有變,似乎這兩年的離開,不過是他去外地出了一趟差,然後又回家了。
關正問她,要不要搬到那邊?
易珊拒絕了,現在的狀態很好,她一點都不想改變。去學校消了假,她重新回去上課,博士論文的課題一切準備就緒,等到過完年,就可以正式開題。有時候查資料累了,她會和喬雨住在宿舍,有時候她想關正了,會一通電話打給他,他總是會很快來接她,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
有一次,打了電話不到十分鐘,他就開著車出現了,她十分疑惑地問他,你現在很閑嗎?沒有工作了嗎?
他一本正經道:「你就是我現在工作。」
易珊無語地拉上車門,說個情話都這麼嚴肅,她還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不止一次地懷疑自己怎麼就死心塌地地看上他了,可偏偏關正說這些不著調的話的時候,那副認真的模樣讓她很貼心。
這樣的關正與那夜黑衣冷漠的他相去甚遠。只有這樣的他,易珊才覺得真實。沒有中天,沒有秦家,沒有令人心驚膽戰的陰謀詭計,只有他和她甜蜜的小日子。
易珊回學校之後,沒有再幫老師代課,所以和余靖宇見面不多。偶爾在圖書館或者餐廳碰見,也會點頭打個招呼。他在她面前變得彬彬有禮,那個在她面前信誓旦旦的少年消失不見,彷彿他們是沒有交集的陌生人。
易珊慶幸他終於想通了,不再與自己糾纏。
余靖宇的事情解決了,還有一個人,她卻是一直就放不下,她的母親,安美。那個夜晚之後再沒有她的消息,她問易慧,易慧卻說她也在打聽,她問關正,他搖頭苦笑說秦伯言也在找秦頌夫婦。
那個夜晚,那張布滿淚痕的絕望的臉,印在易珊的腦海日夜拉扯著她的心,易慧告訴她,安美最後答應轉讓那百分之五的股份是因為她。
是易慧告訴安美,易珊愛著關正,秦家是橫在他們之間最大的障礙。本來還猶豫不決的安美,立刻簽下了轉讓書。她一直認為欠了易珊,這是她最好的償還。
那個坐在躺椅上,一言不發的女人卻成了易珊揮之不去的迷障。她知道只有她安好,她才能幸福。
懷著對安美的擔心,易珊忐忑不安地過完了春節。正月十五這天,關正告訴她,他母親晚上請她到家吃飯。
易珊頓時慌了手腳,見未來婆婆,她上次說的嘴硬,現在真臨到頭了反而膽怯了。他的朋友曾經多麼厭惡她,她一直記得。這次是他的母親,易珊更加害怕,怕她和他的那些朋友們一樣,覺得她和關正根本不在一個世界。
關正見她臉色蒼白,不由心疼道:「不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易珊怕的不是他的母親,而是他們之間本身就存在的差別。現代社會一直在強調人與人之間的平等,可是人對三六九等的掙扎從來沒有停止,身在泥潭的人拚命想要飛上雲端,身在雲端的人向下俯視這些努力往上爬的人,欣賞著他們在這個過程中各種醜態,和他們同伴們一起嘲笑。
她曾經身在泥淖,他卻一直在雲端。
選了一下午的衣服,易珊也沒有拿定主意怎麼打扮自己才符合他媽媽的口味。問關正,他倒是無所謂,「隨便穿好了,我媽她不是很在意這些。」
易珊撇嘴,早先聽易慧提起過關正的母親,真正的才女啊,上世紀八十年代就讀北大中文系,主修中國古典文學,畢業之後到法國研讀中西方比較文學,出過書,開過講壇,以前在C大文學院任過教,現在退休了,可仍然致力於中國古典文化的研究。
說白了,就是那種站在神壇上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女神,估計這次丈夫出了事,才從自己的世界里幡然醒悟,終於開始操心兒子的婚姻大事了。當初,關正跟著余嫣的屁股滿世界轉的時候,她也沒有半句怨言,想到這兒,易珊的情緒穩定了一些,這麼不著調的兒媳婦她都能接受,自己在這麼關鍵的時刻,至少沒有把她兒子拎著轉悠就已經很靠譜了。
最後還是選了一件乳白色的過膝大衣,照鏡子的時候,關正那會兒要求她留的頭髮果然長了一些,易珊玩心大起,給自己梳了一個半扎丸子頭。
關正道:「你這樣看著好小,像個高中生。」
易珊笑道:「那你不是老牛吃嫩草。」
關正撲上來,在她臉上大大的來了一口,然後摸著她的頭道:「你這樣,我媽肯定喜歡。」
易珊道:「我才不怕呢,我有法寶。」
他挑眉看著她,易珊從包里掏出兩張票子,揚在手裡,笑的一臉得意,「下周博物館敦煌文化展的票,聽說在正式展覽前,會有一場嘉賓展,好多專家學者會來參加,而且一些從未展示的珍品都會向來賓開放,這可是文化界的盛會,我想伯母一定喜歡。」
關正被她笑得心都快融化了,只願她可以一直保留這樣無憂無慮,沒心沒肺的笑容,遇見她以後,他不知為何變得像現在這樣多愁善感,為她的笑,為她的哭,她的任何消息都都可以搭起他的世界,也可以讓他的世界頃刻崩塌。
關正不由自主地上前輕柔把她抱緊懷裡,易珊愣愣地僵硬著手臂,他的鼻息噴薄在她耳邊,「你不用討好別人,即使那個人是我的媽媽,也不用。」
柔順地回抱住他,易珊輕聲道:「不是討好,單純因為她喜歡這個才送得。」
因為她是你的母親,才會費盡心思打聽她的喜好,才會四處求人買票,因為她是你的母親,才想讓她在這個冰封季節,有一點值得期待的事情,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