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幕 匯合
無數雙足飛龍正從上空俯衝下來，向著帝國風暴號發起了攻擊。
海格力姆舉起魔導銃對著從主桅上掠過的陰影生物連開了兩槍，但無一發命中，氣得他忍不住大聲咒罵道：「這些該死的大蜥蜴！」
魔爐構裝在甲板上列陣，組成火力網攔截這些帶翼的怪物，魔導銃擊發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連成一片，在火光中不時有雙足飛龍墜下。
但無濟於事，仍有大量陰影生物穿過火網，來到帝國風暴號桅杆之間，在帆面上留下一道巨大的口子。「想想辦法，」Helium一邊開火，一邊向身後的水晶工匠大聲抱怨道：「就不能用什麼東西將這些怪物驅離？」
「你以為我不想？」黑同樣焦頭爛額，「我在嘗試再啟動次聲波發生器，但生物驅趕裝置在先前的戰鬥之中損壞了，給我一點時間。」
「我是想給你時間，」Helium指著半空中大聲道，「但那些玩意兒恐怕不讓。」
「閉嘴吧你，別干擾我。」
朱諾同樣在魔爐構裝構成的戰線後面冷靜地觀察著這場戰鬥。他注視著天邊升起的猙獰可怖的『巨柱』，正有無數細小的黑點從那『柱子』上飛下來，猶如遮天蔽日的黑雲一般。
那一幕稱得上震撼人心，與之相比先抵達的這一部分不過是開胃菜而已，一旦讓對方的主力纏上，後果不堪設想。甲板上幾乎所有妖精人偶皆已升空，指揮著可以飛行的魔爐先一步投入戰鬥。
但幾百具魔爐構裝不過是炮灰而已，沒有人指望得上它們可以抵擋多久。幾空里之外的半空中爆發了極為激烈的交鋒，其他人遠遠只能看到天空中有星星點點的火光閃爍。
但對於操控所有妖精人偶的崔希絲來說，卻可以看到呈現在自己視野之中的畫面正在呈指數級減少。她臉色發白，只是為了不干擾老大的思考，才強撐著一言不發。
只是此時此刻，她戴著魔導手套的兩隻手都微微有些哆嗦。
「撐不了多久了，」格歐吉芬看著這一幕倒是沒什麼忌諱，開口道，「那應該還是吞世者，沒想到我們竟然能見到這個。歷史書上的情形還得親眼見過才知道有多震撼，如果沒出錯的話，上面的陰影生物應當是無窮無盡的。」
崔希絲回過頭去，沒好氣地瞪了這傢伙一眼。
都這時候了，能不能說點好的？
但這位帝國雙子星一點也不在意，繼續道：「朱諾，如果我們提供的信息是準確的，卡普卡的人願意幫我們修船。或許我們不用等船徹底修好了再起錨，先讓帝國風暴號躲入雲層之中再圖後計。」
「可風元素還沒回復平衡，」崔希絲吃了一驚，「這樣啟航對於船的結構承載壓力太大了，說不定會傷及龍骨的。」
「反正船隻是一次性用品，」格歐吉芬道，「我們又不用將它帶出去，傷了也就傷了。」
相比起其他人，朱諾仍顯得十分鎮定，「讓艾音布洛克工匠協會先離開，告訴他們我們緊隨其後。讓船進入杜瑞亞空峽之中，藏入那裡的亂流帶之中。」
「如果運氣好的話，我們可以從空峽另一頭進入這趟旅程的末端。至於卡普卡人，他們看到這一幕應當會明白我們所言非虛，高塔的評判標準發生了變化。」
格歐吉芬點點頭，「那就這麼辦。」
「等等……」崔希絲終於忍不住開了口。運氣？難道帝國今年竟有可能在這一關淘汰？
「不必擔心，崔希絲，」格歐吉芬卻大咧咧地笑了笑，「這是帝國風暴號，歷史上第一艘龍騎士型戰艦。所謂運氣是對普通人而言的，但你得相信羅芬那傢伙。」
妖精使少女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格歐吉芬笑而不語，她看向一旁的老大，朱諾才徐徐開口道：「在我們當中，當過艦長的可不只有考林人之中的那個傢伙。」
……
「帝國人張開了護盾，他們打算幹什麼？」
「不是吧，護盾居然可以擋得住那些怪物！」
流浪的馬兒直播間內彈幕正大驚小怪，而不僅僅是彈幕，流浪的馬兒自己也忍不住吃了一驚，手中端起的咖啡杯也不由自主停在了半空中。
他對鍊金術的歷史每一個細節畢竟不可能盡知，歸根結底他也只是臨時轉向這一行，雖然事前作過許多準備工作，但總也無法事無巨細。
不過他知道，自己不懂，肯定有人比自己懂。流浪的馬兒放下咖啡杯，默默將主舞台的聲音信號切了過來。
傑洛士的聲音直接傳了過來，「帝國風暴號張開了護盾，這似乎產生了奇效。不過不奇怪，我想許多人對於艾塔黎亞凡人魔導技藝的歷史不太了解……」
凡人的魔導技術既傳承於一個時代之末，努美林精靈扶持起凡人的帝國來與蒼翠之星殊死一搏，凡人的數個國度亦在那個時代的末尾得以建立。
而魔法護盾的技術誕生甚至還要更早於此，它們最早的目的本就不是運用於凡人之間的戰爭中，而是用來對抗這些來自於黑暗之中的生靈。
它此刻不過是干回了自己的老本行而已。
「不過魔導護盾技術經過許多年的發展已經不同於往日，」傑洛士道，「今天它們更偏向於防範魔法和以太束流，在實體攻擊下護盾的強度下降得非常快——」
「……沒想到他們竟然在千年之戰中記錄下了這一切……」年輕的搭檔喃喃自語，「但銀之塔將這一幕投射出來的意義是？」
「難道他們真覺得今年的大賽強度高到了這個地步？」
傑洛士搖頭不言。
他沒接這個話頭，秘學士們——不，應當說無論是秘學士，銀盔秘衛，率光者還是守誓人乃至於妖精一族都相當神秘，他們對千年前的大戰緘口不言。
因此沒人知道那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今年的比賽已經明顯過了火，但銀之塔方面沒有制止的意思，而對於觀眾來說，這場大賽無疑精彩程度上了好幾個等級。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阻止，一方面大陸聯賽的熱度正在節節攀升，觀看人數已經上升到了一個歷史前所未有的高度。但這麼發展下去，比賽最後要是出了個烏龍。
那最後帶來的負面效果一定是空前絕後的。
但賽事主委會那邊一言不發，他也只能繼續硬著頭皮解說下去。
很快預料之中的壞消息便傳來——
「瀚瑞那工匠協會被淘汰了。」
年輕的搭檔看著後台的報告悄聲提醒了一句，「這是第二支。」
第一支是運氣不好的卡普卡工匠協會，但幸運的是帝國人不知出於什麼心態將卡普卡人救了上來。卡普卡工匠協會損失了三分之二的參賽選手。
但仍剩下三名選手還在賽場上。
傑洛士先按下這個消息不表，開口道：「現在結果已經明晰了，高塔的評判標準已經發生了變化。原本所預計的抵達海之門扉並非是第五關的終點，而是第六關。」
「……而穿過禁忌海區，就是高塔所設下的第五個挑戰。」
「選手們似乎也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並且互相之間聯合在了一起。這無疑是迥異於過去每一場大陸聯賽的狀況，至於結果如何讓我們拭目以待——」
「目前來看，最為領先的應當是巨樹之丘的桑夏克工匠協會。」
確切的說，是白樹學會，桑夏克工匠協會，古塔人，群星之柱，塔欣歌詠者與鑠金之刃的聯軍，六艘浮空艦此刻並成一列，形成一個進攻鋒失。
正在突破滅世者的封鎖。
在外圍的花之月號與群星之柱工匠協會的巨人號不斷開火，用炮火形成彈幕，阻止遮天蔽日的陰影生物進一步靠近。但幾頭陰影飛龍還是突破防線，來到艦隊上空。
只不過每當這個時候，就有一道綠芒從桑夏克工匠協會的風暴之子號上射出，猶如鋒利的刀刃一樣從那些陰影生物之間平過，將之一分為二。
每當綠光閃現，陰影生物便如同本能畏懼一樣向四周散開，讓六艘浮空艦得以繼續前行。
Forin正默默守護著那台運行之中的裝置，它是整艘浮空艦的中樞，而其中供能的核心正是那閃爍著綠芒的巨樹之心。
它被兩條金屬環軌固定在中央，而環軌本身又被置於一台巨大的魔導爐之內。
他身後還有幾個來自於白樹學會的工匠，甚至是來自於秘樹聖殿的鍊金術士，Forin回過頭去，目光一一從這些人身上掃過，「如各位所願，光海復現了。」
幾人聞言互相看了看，張了張口並沒有答話。
Forin似乎也並不願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他心中明白，世界樹復甦與否對於一些人來說並不重要，但重新復甦流以太之海卻與每個人的利益息息相關。
但他也無法指責他人，畢竟他來這裡的目的，也是為了前往第二世界而已。
他沉默著沒有開口，在高塔之中只是一個可能性，他也無法確定秘學士們是否會阻止他們，但這些人甚至為了一個可能性也不惜鋌而走險。
這位年輕的鍊金術士一時也無法確定巨樹的未來會如何。
他只是想到了自己來時的情形，每個人都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
Forin嘆了口氣，開口道，「通知古塔人，讓他們再堅持一會，進入世界樹通道之中需要準備時間。無論如何，比賽還得繼續。」
其他人鬆了一口氣，立刻有人答道：「古塔人之前就已經回話了，他們還能頂得住一會，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
Forin不再回話。
他只抬起頭，將手探入那熒熒綠光之內。
……
傑洛士默默看著綠光籠罩了巨樹之丘的聯合艦隊，下一刻，六艘浮空艦一齊消失在了雲海之中。
驟然失去了目標的陰影生物在半空中盤旋著，如同黑壓壓的雲層一般，遠處的滅世者發出驚怒的震嚎聲，悠遠的嘶吼聲甚至穿過屏幕還足以心神震撼。
那是巨樹之丘引以為傲的傳送技術，通過水晶塔將物質信息化折躍於乙太網脈之中，在樹海之中他們就表演過這樣的拿手好戲。
但人們還從未聽說過，水晶塔投射可以傳送戰艦與其上的船員。
傑洛士倒是隱隱有個猜測，巨樹之丘的水晶塔投射本質仍舊是來自於精靈們的傳承，它有一個前身，過去努美林精靈正是通過這樣的技術往來於戰場之上。
因此精靈大軍與率光騎士往往神出鬼沒，與滅世者的大軍相抗衡。
那門技藝叫做世界樹通道，是藉助了聖白之樹泰拉卡的力量。但桑夏克工匠協會當然不具備這樣的技術水平，他立刻想到了他們從主塔之中所拿到的機械神器上。
如果他沒料錯的話。
應該是那枚世界樹心。
不過這些猜測太過複雜，要解釋起來往往需要長篇大論，作為一個專業的解說，他很清楚那些是自己應該說的，而那些應當省略。
既然觀眾們已經下意識以為那是水晶塔的投射技術，那麼也未嘗不可。畢竟這兩門技術其實從本質上來說是同源的。
倒是比賽結束之後，可以用官方的身份發一篇博文來進行科普，這樣專業性與趣味性都可以得以兼顧。
他想清楚了這件事，便將目光投向其他畫面。
那麼考林人呢？
考林人怎麼突然沒消息了？
這時候瀚瑞那代表團淘汰的消息已經傳開，在各直播間內引起了不小的討論，不過對於熟悉這場大賽的人來說這個消息倒也算不上意外。
在尖塔試煉的最後環節一共需要淘汰八隻隊伍以上，這才剛剛開始而已。
而在這個時候，傑洛士也終於在諸多監控畫面之中找到了考林人的所在，自從上一次丟失信號之後，考林人再一次出現，世界之山已經毫無蹤影。
但帝國人，巨樹之丘人一樣，他們也遇上了滅世者。
或者不如說滅世者潛伏於整片海區之下，他們所見的那些觸鬚，不過是來自於同一座巨大的活化大陸之上。
那些觸鬚正在持續升高，顯然那龐然大物正在徐徐浮上海面，大約還過幾個鐘頭，人們就能一睹其真容。不過這個消息對於參賽的任意一隻隊伍來說，都不是一個好消息。
但相比起來，考林人的應對看起來似乎十分遊刃有餘。
「我靠！」
流浪的馬兒直播間之內，一看到主舞台的畫面切到考林人的主團身上，便忍不住齊齊爆了一句粗口。
星之花號上一排排漆黑的構裝體正在列陣，那些高大頎長的構裝體生物手持魔導銃，頭戴一頂尖頂盔，童孔之中閃爍著暗紅的光芒。
看起來不像是靈活構裝，更像是軍隊之中的線列步兵。
它們一排排舉起長槍，向半空中飛掠而來的黑暗生物開火射擊，與帝國人用魔爐構裝組成火網，輪流開火的齊射相比，看似一片雜亂無章。
但仔細分辨，能忍不住讓人倒吸一口冷氣。那些構裝體竟然是分別瞄準，分別開槍，而且它們的目標幾乎沒有重合，每一輪開火，都有大片大片的雙足飛龍從半空中墜落下去。
「這攻擊力……？」
「它們是分別開火的，妖精人偶單獨控制每一台構裝體，考林人的妖精使是什麼水平？怎麼做到的？」
到這時候甚至都不需要分辨。
單看狩龍人每一輪開火，造成效果便與帝國人之前相比截然不同，甚至快趕上花與月號與巨人號魔導炮彈幕造成的效果。
先不說準確度如何，單單狩龍人的遠程攻擊力便足以令人咋舌。相比起那些頂尖的構裝自然還有距離，但首先得考慮到這只是一場新秀的比賽。
這裡的構裝體大多沒有超過三階的。
「異體？」
「那是什麼型號的異體構裝？」
但沒人認得出狩龍人的來歷，何況銀色的巨艦本身也並不是沒有準備，側舷的每一扇炮門都已經打開，黑洞洞的炮口隨時準備蓄勢待發。
只是考林人並沒有讓它們發出怒吼，事實上是用不太著。因為同一時間還有大量的槍騎兵從甲板上起飛，以戰鬥隊列加入到空戰之中。
考林人的計算力好像無窮無盡一般。
所有人都在猜測船上那位構裝女王的學生，羅薇究竟是何實力。但很少有人知道，後者此刻其實並沒有出多少力，只是在火炮甲板上幫其他人測算距離而已。
妖精之心已經完全接管了船上的一切構裝體的控制權。
甚至還遠遠沒有達到她所可以掌控的上限。
羅薇看著標尺上的數據算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看了看星之花號的核心艙的方向，她回過頭，與其他人互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些震撼之色。
那具是五號塔的龍魂么？
但他們好奇的只是——
為什麼艾德會篤定五號塔之中的龍魂一定是最適合他們的？
可惜這個答桉終究無從揭曉，只有逍遙忍不住壓低聲音說了一句，「這實在太誇張了，感覺和開掛一樣。那個龍魂小姐，可惜沒辦法帶出去……」
「你做什麼白日夢？」
水無銘瞪了這傢伙一眼。
她目光向舷窗外看去，那個方向的空海之中正好銀光一閃。
「是那台龍騎士！」流浪的馬兒直播間內驚掉了一地下巴，純白騎士他們自然已經認得，但考林人是怎麼做到在控制那麼多構裝體的同時。
還再帶上一台龍騎士的？
不過純白騎士註定不會給他們答桉，它只是來尋找那些隱藏在黑暗生物之中真正的巨龍的——雖然那些仍然算不上是黑暗巨龍，充其量不過是後者的混血後裔而已。
不過一旦讓它們靠近星之花號，很容易給甲板上的狩龍人帶來大量損失。
純白的騎士很快找准了目標，方鴴的視野之中同時也捕捉到了那一閃即逝的影子，他向那個方向舉起魔導手套正準備出手，不過正是這個時候——
塔塔小姐阻止了他。
「騎士先生，空間異常波動。」
兩人之間的默契令方鴴倏然收手。
在白騎士正前方，正是如此，一道巨大的綠色漩渦憑空出現在雲層之間。緊接著，一艘巨艦從雲層之中直撞而出，不偏不倚，正撞在那頭龍獸之上。
後者還來不及發出一聲號叫，便直墜入雲層之下。
巨樹之丘的艦隊抵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