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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清池心憂 風雲欲起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這句詩用桃花明豔賀女子出嫁,光彩照人,美豔不可方物,可見桃花乃是一種美好的事物。桃園的桃花品種特異,花期極長,美豔絕倫,萬樹齊放之際,蔚為壯觀。


  因為桃園占地極廣,當年雲家欲購買桃園,建造商鋪,結果秦家生插一手,以低於雲家的出價,與桃園的主人達成交易,把桃園收入囊中。之後,秦家在其中遍植桃花名種,僅建造少數樓宇、院落,然後待價而沽。


  誰知道竟引來無數的大人物在此一擲千金,不過秦家每天規定接待的人數有限,在拒絕一大批的人之後,反而激發了更多人一進桃園的高漲熱情。由此,桃園的生意長盛不衰,或富家公子,或武林大豪,或江湖宿老,或豪門家眷,皆慕名而來。


  桃園屬於秦家產業之一,少有人知曉,而秦家也頗為低調。低調並不代表鬆懈,雖然表麵上僅由管事張羅,但是實際上高手、情報一樣不少。當張元宗告知秦少遊桃園詭殺之事後,秦少遊難得一臉凝重道:“張兄放心,我一定幫你找出幕後真凶。”話畢,匆匆而去。


  張水衣望著秦少遊離去的背影,喃喃道:“這小遊好像有點不一樣了。”幾人皆心照不宣地輕笑。不多時,有雲家下人進來,施禮道:“張公子,魚姑娘相邀一同遊湖,此時在蘭香水榭相候。”眾人聞言皆臉色古怪,老太君這麽快就開始動手了。


  張元宗淡淡道:“請回稟魚姑娘,我稍後就去。”那人輕吐一個“是”字,而後靜默退去。張水衣不滿叫道:“大哥,你明知道她們的目的,怎麽還要前去?”張元宗望了一眼幽然無波的巫千雪,淺淺一笑,道:“老太君怎會不知我們已知她們的目的,可是為何還要派弟子前來,這其中必有古怪。何不反其道而行之,看看她們到底想要如何。”


  張水衣若有所思,覺得此言有理,也就不便多說什麽。張元宗讓下人在前帶路,沿著湖堤而行,隻見楊柳依依,湖光粼粼,天藍若海,雲白似雪,真是適合遊湖的天氣。不多時,來到湖畔的蘭香水榭,一襲白衣的魚清池,清清冷冷,憑欄相望,連笑容也如同這湖水一般帶著涼意。


  張元宗溫煦有禮道:“多謝魚姑娘盛情相邀,就怕在下俗人一個,壞了姑娘的雅情。”魚清池輕聲道:“這世間那有什麽雅俗之別,張公子說自己乃俗人,清池豈不是要言自己是野婦。遊湖就是遊湖,不過就是換個角度看看每天眼見的雲家而已,哪有什麽情致。”


  張元宗一怔,輕笑道:“受教了。”魚清池搖頭道:“清池又沒有說教,張公子何來受教之說。”蓮花出淤泥而不染,高潔而不妖,卻也頗為疏離涼薄,張元宗此時正有這樣的感覺。他隻好自嘲道:“在下還是別說話了。”魚清池不以為意,道:“待會,有勞張公子執槳,清池也貪些便宜。”張元宗含笑點頭以示願意效勞。


  雲家的湖泊巨大,水煙嫋嫋,水中倒映著白雲飛鳥,涼爽的水汽讓人愜意。兩人並沒有選擇大型的畫舫,而是一艘小船。木舟在水麵上蕩起一圈圈漣漪,舟上的兩人並無言語,魚清池獨自望著周遭的景致,而張元宗兀自沉默地劃槳。


  當木舟行至湖中央的時候,湖堤已是極為遙遠。突然,魚清池聲音飄渺道:“明日之後,你們最好盡快離開武林源。”張元宗一陣怔忡,皺眉道:“姑娘難道不怕老太君怪罪?”魚清池眼中驚色一閃,道:“張公子好生聰明,短短一麵就已心知肚明。老太君即使知曉,也不會對我怎麽樣,倒是你們的存在將會成為雲家內亂的契機。”


  張元宗目光閃爍,心中猶如這湖水一般蕩起水紋,半晌問道:“雲家的形勢真的就到了這一步?”魚清池眸中盡是憂愁之色,歎道:“雲家表麵上風平浪靜,實地裏早已是暗潮潛湧,就待一個時機徹底爆發。”


  張元宗沉默片刻,忽問道:“姑娘是老太君的唯一弟子,卻為何與老太君背道而馳?”魚清池眼中憂色就如這湖中的淡淡的水霧一般,嫋娜不去,緩緩道:“我雖然不是雲家人,但是希望老太君能夠安穩一生,我怕她總有一天會後悔。”


  張元宗望著麵前淡然的女子,她本不應是紅塵中人,卻要為紅塵中事憂心,他鄭重道:“明日之後,若不出意外,我們就離開武林源,不讓姑娘為難,再說雲崢畢竟是我兄弟,我可想他難做。”魚清池聞言轉過身去,兀自道:“此刻之後,老太君的意思,清池不能再違背了。”


  魚清池和張元宗又陷入了沉默,湖光在兩人之間或明或暗,淡淡的憂愁,纏繞著各自的心事。雲家景致頗為靈秀,可是兩人卻沒有心思去欣賞,小舟飄蕩到湖畔,兩人遂飄然而去,似乎忘記了方才湖心的言語。


  整整一天,雲崢都沒有出現,麵對十幾年不見的朋友,他竟無暇顧及,可見此時一定忙得不可開交。對於突然冒出來的太一教,雲家的危機感特別嚴重,高層人物此時已焦頭爛額,太一教可是站在四大世家、五大門派對立麵的勢力,連正道力量的總和都無所畏懼,可見此時雲家獨自麵對的壓力是何等巨大。


  麵對太一教強勢駕臨,雲家要做的不僅僅是安排高手上場那麽簡單,隻怕從昨日起,雲家本家以及江湖各處分支力量都進行了謹慎的部署,明處暗處的力量都被調動起來,情報、暗線皆緊鑼密鼓地運作,厲兵秣馬,嚴陣以待,以備太一教雷霆般的攻擊。


  傍晚時分,秦少遊匆匆忙忙回來,一臉怪異的臉色,哪還有淩風公子的瀟灑儀態。秦少遊囁嚅道:“那日的暗殺,秦家已經掌握,不過我們畢竟是生意人,對於江湖仇殺隻好睜隻眼閉隻眼,所以並未幹涉。我通過秦家暗中的力量已經查出了那人的底細,結果令人震驚。”


  眾人聞言皆靜待下文,而秦少遊皺眉支支吾吾半晌,也沒有道出個所以然來。張水衣氣上心來,嬌叱道:“秦胖子,再吞吞吐吐,小心本姑娘揍你!”秦少遊不由一哆嗦,猶豫道:“此人來自晴雪館。”眾人愣在當場,怎麽會是晴雪館?!張元宗眉峰一聚,輕語道:“沒想到會是他。”幾人皆是聰慧之輩,頓時心中明了。


  莫憶沉聲道:“龍門如此行為,不符其一貫拯救蒼生之名,著實令人費解,因何緣由竟要致我們於死地。”張氏兄妹長期隱修一寸山,少與世人接觸,莫憶師從雪鴻,十年未曾下山,而巫千雪自小一直身處九幽山,雖為太一教天師,隻怕江湖無人能識。


  當時遭到暗殺的四人,可以說與龍門八竿子打不著,也就巫千雪的身份可能礙於俠義,可能引起對方的殺意,但是初入江湖的她對武林中人來說不咎普通人一個,龍門又如何得知?沉靜的張元宗緩緩道:“這隻怕是朱浩昌的主意。”


  莫憶一臉疑惑,皺眉問道:“此言何意?”張元宗解釋道:“以往,隻有少數前輩人物知道龍門的存在,其行事低調,非江湖浩劫不出,具有真正的俠義之風。可是如今,龍門竟要挑戰正道勢力雲家,若是回想其往昔做派,挑戰太一教才更符合我們的預期。我覺得龍門這次突兀出世,又派人暗殺我等,隻怕與龍門關係不大,乃是朱浩昌主持。”


  莫憶不禁問道:“朱浩昌為何要殺我們?我們與他沒有任何交集,更別說嫌隙了。”張元宗沉默不語,望著窗外晚霞沉鬱,花瓣飄落,良久方道:“這次朱浩昌針對的應該是我。”眾人驚詫莫名地盯著張元宗,連張水衣也張大嘴巴,睜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大哥,我們從小就待在一寸山,與人無尤,他幹嘛要殺你?”


  張元宗沉聲道:“具體原因,我不能確定,也不便告知諸位。明日我們遇到他們的時候,一定要萬分小心。”張水衣壓住心中的不解,冷聲道:“敢暗殺我大哥,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我定要讓他們好看!敢惹本姑娘,管它龍門不龍門,就算化魔也要殺了他們。”


  張元宗皺眉喝道:“能說化魔就化魔麽?!我之所以沒有廢除你的武功,一來是因為你還有三次的機會,二來江湖危機四伏,化魔也算是你保命的手段,豈能輕言化魔?”張水衣難得看到張元宗如此嚴肅,吐吐舌頭,道:“我也就隨口說說,再說了我難道還比不過他們不成?”


  張元宗無奈地搖搖頭,自己的妹妹自己清楚,指不定明日會怎麽樣,自己還是要警醒一些。秦少遊此時道:“我們明日都要上場?”張元宗又恢複到往日的雲淡風輕,淡淡道:“這可是江湖中難得的機會,與這些高手切磋,定會受益匪淺。除了莫兄,在場諸位少與人交手,此次正好曆練一番。”


  秦少遊和梁臨川雖然這一月變得沉穩不少,但是聞言仍不由有躍躍欲試的衝動,秦少遊抬頭望天,心馳神往道:“明日,我淩風公子將享譽江湖,名揚天下。”那神態頗有一些孤芳自賞的味道,張水衣嗤道:“看你這德性,別給我們丟臉就謝天謝地了。”秦少遊聞言一臉窘迫,頓時收斂不少,頗為幽怨地望著張水衣,突然又想到師父的話,忙露出一副不以為意的沉穩之色。


  張元宗溫和地對巫千雪道:“若是你有不便,明日就別上場了。”巫千雪畢竟是太一教的天師,豈是她一句脫離就能斬斷一切的,雖然她內心決絕,可是仍舊不得不承認她還是太一教的天師。此次,白魔領教眾加入比鬥,張元宗擔心她頗有不便。


  巫千雪幽然一笑,道:“無妨,我又不是什麽大家閨秀、小家碧玉,沒什麽好矜持的。再說,此次你們加入比鬥,也是為了我,我豈能甘居人後。”張元宗並不多言,溫柔一笑,頓時化作和煦的春風,吹皺了巫千雪的心湖。


  張水衣忽道:“我們隻有六人,還差一人呢。”張元宗輕笑道:“說不定,我們還用不到六人出馬,那時候其他三家的臉色一定很精彩。”眾人聞言皆不由莞爾一笑,明日不可能輕鬆得了,定是一場惡戰,不過眾人皆沒放在心上,因為他們相信張元宗。


  他們心中明白自己在明日絕對不是起關鍵作用的人,隻怕就是為了應“切磋”之景,一探江湖繁榮。真正的勝負,將會在白魔、朱浩昌、雲崢、張元宗四人之間產生,他們才是這江湖上最巔峰的人物。


  莫憶一想到神秘而低調的張元宗將會在明日展現真正的實力,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激動。這個溫和的男子,將會怎樣地驚豔江湖,無論誰將與他一戰,都將會是曠世的一戰。對於武學高手莫憶而言,還有什麽比絕頂高手相鬥更有吸引力的?更何況一方還是自己最佩服的朋友。


  就在眾人各懷心事之時,消失的雲崢終於出現了,他右手晃了晃手中的拜帖,靜聲道:“朱浩昌邀請大哥與我今夜到晴雪館一敘,隻怕他也邀請了白魔。”眾人一驚,朱浩昌竟然在這個敏感的時刻邀請四方的關鍵人物相聚,不知道是何居心。


  一想到朱浩昌不知何緣由要致張元宗於死地,張水衣呼道:“朱浩昌定是不懷好意,估計晴雪館裏早已潛伏不少高手,等待大哥自投羅網。”雲崢煞是不解,待聽完其中的緣由後,皺眉道:“大哥難道與他有什麽過節?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們還是計議一番才好。”


  張元宗毫不在意,灑然一笑道:“區區晴雪館算得了什麽,你們不必在意,我倒想見一見朱浩昌,也好弄明白心中的疑惑。”他說得隨意,萬事不滯於心,卻又不讓人覺得狂妄,那是一種寂靜中的自信。


  雲崢聽了張元宗此語,心中冒出一種奇怪的情緒。想當年流落街頭,三個小孩兒相依為命,一般的顛沛潦倒,一般的乞討度日,而張元宗在那時就擁有了一顆淡泊寧靜的心,萬事萬物皆看得平淡,不盈於心。


  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了,小孩皆長大成人。自己畢竟是世家出身,自返回雲家後,尊享世家的一切,起步不知高其多少。事隨人願,眼界、心胸、武功、智謀皆是無人能及,更何況自己乃是雲家的大公子,江湖人眼中的天才。而他命途多舛,不知經曆多少坎坷,可是如今自己仍舊比不過他。


  雲崢心中盡是濃濃的悵然,暗中一歎:隻怕我永遠都達不到他那樣的灑脫,還不了他的恩情。眾人皆不知雲崢心中所想,也無法感同身受他的落寞與遺憾。張元宗一臉淡笑地望著雲崢,仿佛洞悉了他心中所有的想法。


  晴雪館裏盡是風雅物什,一花一木,一石一草,皆精挑細選,精致非凡。在東邊寬敞的樓閣中,有四個人在夜幕降臨的時候,聚集於此,若是有外人在此,隻怕不會相信自己所見。


  白衣銀發的白魔,飄然出塵,臨風而立,眼眸中透著清冷淡漠,他是昔日邪道第一少年高手,如今其修為誰能揣度?他在太一教位高權重,生殺大權緊握己手,若不是對方乃是江湖少有的俊彥,隻怕對此次相邀也未必會放在心上。


  朱浩昌端坐閣中,麵容沉靜,一身紫衣沉凝,當真貴不可言,其氣勢雄渾,穩若泰山,讓人無法看透。他有種掌握乾坤的威勢,不安於室,與天比高。他是隱世大派龍門的傳人,雖初出江湖短短一月,卻猶若飛龍在天,遨遊蒼穹。


  此時,雲家大公子雲崢斜靠在椅子上,俊朗的臉龐盡是不羈的笑容,麵對白魔、朱浩昌兩大對手,仍舊心無掛礙,笑看風起雲湧。他的心就如衣衫上的雲彩一般,行無定式,浮遊青冥,自由自在,沒有什麽可以拘束他。


  張元宗,若是一泓清泉,自月下鬆間石上流過,紅塵滾滾,抱守寧靜。他是山野間的一陣風,是寥落夜空的一輪明月,是晨曦的那一縷陽光,不需要去看,而是去聆聽,去觸摸,去感受,他是那麽的與眾不同,沁人心脾。


  這四個人,無論誰在江湖上都是叱吒風雲的存在,鶴立於芸芸眾生。明日,他們將在武聖殿中一較高下,明日之後,江湖風雲將會有新的趨勢,試問誰主沉浮,掌握天下,是正道公敵的太一教,是隱世大派的龍門,還是四大世家之首的雲家?


  張元宗向白魔頷首執禮,白魔眼中的冷色淡了些,瞥了一眼雲崢,然後道:“難怪你要選擇雲家。”朱浩昌冷覷了張元宗一眼,而雲崢也疑惑不解,但是兩人卻不便詢問個中緣由。張元宗聞言淡笑道:“白魔兄,誤會了,我選擇雲家,不是因為雲崢是我兄弟,而是另有暫時不能言明的原因。”


  白魔眉峰一挑,道:“不過,你選擇雲家與否,已無關緊要,結果都是一樣。”張元宗淺笑道:“無論結果如何,能與白魔兄一會,此生值了。”白魔與張元宗在其他兩人眼中竟頗為熟稔,好生驚詫。


  白魔雖然如少年公子一般,但他可是名符其實的前輩人物,貴為龍門傳人、雲家大公子也是要畢恭畢敬稱一聲前輩的,可是張元宗卻能稱之為兄。這時候朱浩昌沉聲道:“張兄,真令人佩服,一邊讓白魔前輩為你說項,一邊又同雲大公子稱兄道弟,真是左右逢源。”


  言下之意,暗指張元宗頗有心計,存在利用之嫌,雲崢忽的大笑道:“朱兄此言差矣,我大哥乃是先有結識白魔前輩,後才有與我相認。大哥有幸得白魔前輩親睞,提攜一二,恩比天高,在下也不免銘感於心。既有先後,又是無心,何來左右逢源一說?”


  朱浩昌不動神色道:“在下絕沒有此意。在下不過是仰仗師門的餘蔭,也才能有資格同白魔前輩、雲兄切磋,著實汗顏,與張兄是不能相提並論的。”雲崢豈有不明白言外之意,他朱浩昌依仗龍門乃是名正言順,而張元宗不過是利用了太一教。


  他心中雖有些惱怒,卻仍舊笑吟吟道:“在下倒是想助大哥一把,可是無能為力,一來白魔前輩已先一步成人之美,二來雲家沒什麽分量,哪有那麽大的麵子。朱兄不是也在第一時間同意了白魔前輩的說項麽?”“說項”二字頗為礙眼,雲崢似乎是故意提起此詞。


  雲家沒什麽分量,隻怕三歲的小孩都不相信,朱浩昌冷哼一聲道:“雲兄與張兄,真是兄友弟恭,連白魔前輩和我都要豔羨不已。”雲崢嘴角一彎,邪笑道:“朱兄都可以代白魔前輩發言了,可見關係匪淺。”


  朱浩昌心中一驚,暗中掃了一眼白魔,隻見本尊氣閑神定,不由鬆了一口氣。雖然白魔名震寰宇,乃是武學宗師,但是自己絕不是易與之輩,根本不會怕了白魔,不過明日已是四方比鬥,自己豈能三麵樹敵,於己不利。


  白魔似乎渾不在意兩個晚輩拿他的名字針鋒相對,僅清清冷冷淩風而立,按理說今夜他是不必要來的,可能是靜極思動,想親眼見一見江湖的人中龍鳳。三個年輕人,一個雲淡風輕,一個玩世不恭,一個沉穩磅礴,俱是一時的青年才俊。不知為何,他對雲崢和朱浩昌頗有重視,甚至是驚歎,而對初出茅廬的張元宗卻是殺意。


  另一個當事人張元宗一副淡淡神色,仿佛事不關己。朱浩昌的敵意來的明確和莫名所以,他心中雖然疑惑,但是麵上仍舊是古井無波。突然,一股極其微弱的氣息飄向自己,他眉峰一聚,心中一震,這是殺意。他心中一歎:白魔竟是真得想殺了自己。


  若有若無的殺意倏然間消失,就好像沒有存在過一樣。朱浩昌似乎不再熱衷表達敵意,而正式道:“在下邀請諸位前來,乃是有事需要告知。在下將代表敝門行走江湖,以後若是有僭越的地方,還需諸位照應。”


  雲崢哈哈笑道:“朱兄未雨綢繆,真是妄自菲薄。若說世人是這江湖中的魚,隻要拜入龍門,不就是魚化神龍,一步登天。朱兄,何必自謙,今後我雲家還需仰仗貴門。”


  朱浩昌不動聲色,接著道:“在下特向白魔前輩言明一事,最近江湖傳出三百年前,敝門前輩同貴教前教主曾有一戰。世人卻不知,從古至今,敝門同貴教約戰無數,各有千秋,但是敝門並不想同貴教交惡,不然也不會隱世。還望前輩雅人雅量,不與在下計較。”


  其他人聞言,心中一驚,這朱浩昌言中之意,竟然是要與太一教交好。被詡為正道根基的龍門將會同邪道最大的勢力一笑泯恩仇,這是何其得驚世駭俗。這朱浩昌野心勃勃,拿不準到底走的是什麽道。


  白魔清冷道:“龍門何時開始從桃源踏入俗世,念念紅塵?”朱浩昌沉靜道:“敝門雖隱世卻從不是與世隔絕,門中之人皆有一顆江湖心。這天地哪有什麽世外桃源,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就有刀光劍影。人立於世,當意氣風發,快意江湖,若是寂寥一生,不免遺憾。”


  白魔不由吟道:“流落紅塵心,何處不紅塵。拔劍不杳渺,破日登金城。龍門此來,誌比天高。”朱浩昌聞言道:“在下並不想率龍門東征西討,隻想了一些因果,承擔一些責任。明日武聖殿較技,本是敝門約戰雲家,沒想到白魔前輩與張兄也有此心,此時在下不免技癢難耐,想與諸位切磋一招。”


  三人聞言心中一動,這朱浩昌竟是要探一探諸人的深淺,皆不言默許,在場諸位又有誰不想試探一下對方。朱浩昌了然,又道:“桌子上有一壺熱茶,茶水化為水汽飄向空中,我們要做的是把它再化為水,如何?”三人覺得新奇,原來是考較內功修為深厚與否,以及掌控力如何。


  四人中央有一張桌子,上麵兀自擺放了一個茶壺,初見時還曾疑惑為何沒有茶杯,原來症結在此。朱浩昌不動如山,忽的一掌揮出,頓時暗勁潛湧,波濤澎湃,那桌上的茶壺憑空破碎,奇異的是其中的熱茶並沒有飛濺,而是四下湧出,仿佛茶壺碎裂不是由於外力所致,這一手當真妙絕。


  白色的水汽呼呼冒騰出來,欲要散彌虛空,此時四人同時運功揮掌,刹那間暗流奔騰。隻見中間的水汽突地凝固在空中,四麵的力量緩緩擠壓,白汽開始縮小,但是它不偏不倚,沒有向任何一方移動。


  突然,中央的汽團開始變化,一會兒旋轉若是風暴,欲滅天毀地,一會兒上下翻湧好像蒼龍騰雲,矯繞肆意,一會兒是波瀾壯闊,一會兒是雷霆轟隆。四人,麵色若常,毫無異色,僅憑這一掌相互考究,那水汽最後越變越小,凝結為一滴水,掉在碎裂的茶壺上。


  這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四人同時收掌,心中已有考量。他們仍舊氣閑神定,表情毫無變化,完全看不出誰勝誰負,隻有他們自己知道沒有一個人落於下風。


  四人靜默於晴雪館的樓閣中,任由月輝落滿衣襟,此時僅是一掌的試探,而明日將會是真正的較量,風起雲湧,生死罔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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