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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靈蠱爭鋒 風卷殘雲

  自那青苗老人宣布結果後,台下苗人頓時醒悟過來,驚歎之聲喧囂塵上。蠱蟲雖纖小難辨,卻極是奇險詭譎,凶戾霸道。相鬥不過兩場,俱是靈蠱爭鋒,兩生兩死,其中慘烈森然眾人心中凜然。


  接下來的第三場較量,因為輪到白苗上場,對陣的乃是九股苗,不由引得苗人極大的關注。白苗這邊派出的年輕男子,英華吞吐,沉著內斂,誇葉若兮早已忍不住雀躍道:“二哥,必勝!二哥,必勝!”上場的正是白苗族長之子誇葉靈鍾。


  誇葉丹甘責備地看了女兒一眼,誇葉若兮頓時捂嘴收聲,清潤的眼珠左右轉動,不見引得人旁人注意,遂才調皮地吐吐舌頭。她扯了扯張元宗的袖子,自豪道:“二哥的六翅蠱,是天下速度最快的靈蠱,上一屆阿爸就是靠它力挫群蠱,登上苗王之位的。”


  張元宗心生疑惑,道:“靈蠱易主隻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時誇葉丹甘聞言側首微笑道:“靈蠱易主當然不易,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苗族的未來靠的是年輕人,靈蠱還是傳給他們為好。”張元宗暗道一聲原來如此,不由對白苗族長這份心性肅然起敬。


  九股苗這邊上場的是一位矮胖的年輕人,憨態可掬,頗為和善。誇葉靈鍾提醒道:“吉寶,我的六翅蠱是天下最快的靈蠱,你可要小心了。”那矮胖少年吉寶點頭笑道:“多謝靈鍾哥提醒,我的僵屍蠱能瞬間讓一頭大象四肢麻痹,動彈不得,你也要小心了。”


  張元宗聽得真切,快與慢之間,往往是快占著絕大的優勢。六翅蠱擅長速度,的確是有所向披靡的本錢,而那僵屍蠱之毒能讓對手瞬間失去戰力,這種遏製速度的手段,初步看來算得上是六翅蠱的克星,卻不知道兩者是否旗鼓相當。


  六翅蠱,身似蜂,卻布滿鱗片,翅似蜻蜓,卻是三對六翅,團在一起,有鴿蛋大小,橢圓的頭部是一張深色尖喙,生得神異非凡。它在半空徐徐舒展翅膀,頗為悠然從容,好似豎垂天之翼的金翅大鵬,有睥睨之意。


  僵屍蠱,聞名雖覺滲人,卻生得頗為討喜,六足短粗,圓圓胖胖,慢悠悠地從陶罐爬了出來,後知後覺地張口,打了一個哈欠。俗話說,物似主人形,其憨頭憨腦的模樣倒真與那名為吉寶的九股苗人有幾分神似。除去渾身墨綠的色彩,實在瞧不出它的可怕之處。


  因為六翅蠱的速度是苗疆聞名已久的,吉寶豈敢放任自己的靈蠱這般散漫。僵屍蠱在他的驅使下晃動著肉乎乎的身軀,頓時飄出一團淺墨色的霧氣,這霧氣若有若無地繚繞在一尺的範圍內。霧中的僵屍蠱砸吧砸吧嘴巴,望著半空中的六翅蠱,搖頭晃腦。


  吉寶咧嘴一笑道:“靈鍾哥,我這僵屍蠱雖然行動不靈便,但是保護自己可是綽綽有餘。除非是以毒為食的青皮蠱再現,隻怕無蠱能夠靠近它。這霧氣隻要沾染少許,就難以幸免。六翅蠱的速度的確令其它蠱蟲望塵莫及,但是這一次隻怕也隻有望洋興歎的份。”


  誇葉靈鍾神態悠然道:“照這般情形,六翅蠱近不了僵屍蠱的身,而僵屍蠱也傷不了六翅蠱。如果我們僵持不下,就會被判為平手,誰也不能進入下一輪,是也不是?”吉寶嘿嘿笑道:“請原諒小弟連累了靈鍾哥。”


  誇葉靈鍾定定望著半空中傲視四方的六翅蠱,心思轉動,目光忽然移到吉寶的身上,笑道:“你就這麽有把握,我倒要試上一試。”吉寶搖搖腦袋,道:“靈鍾哥何必要兩敗俱傷,平白便宜了旁人,還不如主動認輸,讓小弟……”


  忽聽誇葉靈鍾打斷道:“小心!”話音未落,六翅蠱突然憑空消失,沒有一點影跡,好似遁入虛空藏匿不見,又好似被仙人攝走。眾人多聞六翅蠱之名,對其的速度津津樂道,但是當這匪夷所思的情形發生在眼前時,還是不免驚怔住了。


  他人瞧不出具體是何情形,但在場的有兩人明白發生了何事。一人是六翅蠱之主誇葉靈鍾,他與之心意相通,當能感應其發生了什麽,而另一人正是高台上的張元宗,若不是他修為通玄,也不能模糊瞧出六翅蠱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靠近僵屍蠱。


  這種速度快得連殘影、風息都沒有,若是瞬間移動一般,如果要驅使六翅蠱取人性命,幾乎無人能夠躲開,當真令人駭怖。吉寶隱約感覺到發生了什麽,眉宇間雖有憂色,卻也相當沉得住氣,看來是對僵屍蠱信心十足。


  自六翅蠱消失半個呼吸之後,僵屍蠱周圍的霧氣忽然翻滾起來,麵向誇葉靈鍾的一側徑直分開了一道缺口。刹那間,淺墨色的霧氣湧動著堵住了那道缺口,包裹著護住僵屍蠱,但同時一聲慘鳴從霧氣中傳出。


  眾人頓覺一頭霧水,定神細細觀察,隻見六翅蠱仍舊懸空在誇葉靈鍾的麵前,仿佛剛才的消失不過是眾人的幻覺,但是半空中它晃動的身影和僵屍蠱的慘鳴,皆喻示著方才一定發生了什麽。


  別人瞧不真切,但是吉寶卻是瞧得清清楚楚,僵屍蠱墨綠色的身上多了一處傷口。他不由一陣肉痛,想必是六翅蠱利用極速帶動疾風,衝開了僵屍蠱周身環繞的霧氣,給予了它可趁之機,但是這段時間極為短暫,它也隻能一擊即退。


  誇葉靈鍾瞅見六翅蠱搖晃的身軀,心知它速度再快也無可避免地沾染了微量的毒霧,隻怕堅持不了幾回就會失去抵抗之力。他淡然一笑,掩飾住眼瞳中的凝重之色,故作輕鬆道:“吉寶,你瞧瞧,這僵屍蠱想要擋住六翅蠱隻怕有些困難啊。”


  吉寶聞言皺著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麽。誇葉靈鍾故意長歎一口氣,道:“你我自小相熟,六翅蠱尖喙的厲害,你是知道的。這一回我留有餘地,沒有取僵屍蠱的性命,卻不知下一回,它還能夠受得住嗎?”


  吉寶遲疑之色欲濃,氣勢大弱,硬撐道:“你的六翅蠱也不是一點事都沒有,若它繼續攻擊,避免不了中毒的下場。鹿死誰手,猶未可知。”誇葉靈鍾輕踱兩步,顯得自信從容,微微搖頭道:“你錯了,鹿死誰手,已是相當明朗。結果隻有一種,你的靈蠱死,我的靈蠱中毒,但是僵屍蠱之毒雖厲害卻不致命。”


  他粲然一笑,逼視吉寶,語氣平穩,一字一頓道:“你說,一生一死,到底是誰贏了?”吉寶受言語所激不由後退一步,驚詫地望著鎮定自若的誇葉靈鍾,心中一慌,不免猶豫起來,一時間不知該作何決定。


  誇葉靈鍾見時機成熟,平和陳懇道:“吉寶,何必要兩敗俱傷,平白便宜了旁人,你還是主動認輸,讓二哥我留著餘力應付下一場,如何?”吉寶偏頭輕巧自己的腦袋,捫心思量了片刻,方才僵屍蠱的慘鳴猶在耳畔,遂微覺喪氣道:“好吧,這一回我認輸。”


  青苗老人低垂著眉眼,淡聲道:“第一輪第三場,白苗勝出。”忽然吉寶猛然抬頭,不甘地盯著誇葉靈鍾。誇葉靈鍾心中本有一絲慚愧之意,見吉寶如此作態,以為他幡然醒悟,心生後悔,不由歉然叫道:“吉寶……”


  誰知吉寶高昂著圓乎乎的腦袋,哼哼質問道:“你剛才幹嘛學我說話?”這一句話幾乎具有石破天驚的威勢,在人群中轟然炸開來。驀然間,眾人回過味來,頓時爆發出一陣笑聲。誇葉靈鍾一怔之下,強忍著笑意,一本正經地認了個錯。


  花未眠輕笑出聲,讚道:“這個吉寶真是可愛極了。”一旁誇葉木樨聞言撇撇嘴,眼珠子一翻,酸溜溜道:“吉寶有什麽可愛的,被二哥耍得團團轉。”花未眠心中了然,輕輕一捏誇葉木樨的臉蛋,打趣道:“他當然沒有弟弟你這麽可愛了。”誇葉木樨頓時血色上湧,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被花未眠捏過的地方,羞赧地說不出話來。


  高台上九股苗的族長,隻覺臉皮微熱,有感近旁其它支苗的族長投來的目光,硬是擠出尷尬僵硬的笑容,心中早已恨得牙癢癢:傻小子,人家三言兩語誆得你認輸也就罷了,還可說你是重情重義。誰知臨頭還來了這麽一句傻話,當真是丟人到家了。待吉寶一回到他的身旁,立馬低聲訓斥了幾句。


  第一輪的最後一場,黑苗對陣花苗。黑苗上場的是一位中年男子,步履沉穩,氣息綿長,雙眼精光含而不露,竟是一位武學高手。花苗這邊派出的是一位妙齡少女,二八年華,卻不似尋常的苗族少女那般洋溢著青春活力的氣息,而是漾出一股冰雪一般的出塵氣質。


  張元宗不免對這位少女多了幾分好奇,待她放出自己的靈蠱時,他恍然明白少女的冰雪氣質從何而來。花苗少女豢養蠱蟲的容器不是普通的陶罐,而是一尊帶耳的銀壺。她手執壺耳,傾斜壺口,一隻小指長、拇指粗的白蠶不疾不徐爬出。


  這條白蠶雪白如玉,寒氣蒸蔚,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瑕疵。它兩排肉足蠕動前行,路過之處寒霜遍布,更令人驚駭的是,花崗岩所堆砌的石台眼見著被凍出了一條裂痕。這條白蠶所散發的寒意,竟有這般威勢,令人震驚不已。


  誇葉若兮眸子亮晶晶的一片羨慕之色,連語調都變了,道:“這是冰蠶蠱,天生奇寒,常人在其三尺外就無法忍受,接近一尺有凍斃的危險,而且它的寒毒也是厲害之極,能瞬間讓人凍成冰塊。不過,據說冰蠶蠱養在身邊有駐顏的功效,我要是也養一條就好了。”


  幾人聽了,皆是但笑不語。按照誇葉若兮所言,這冰蠶蠱奇寒無比,無人可以靠近,但是這位花苗少女卻安然無恙,由此可見作為飼主自有秘法保障自己免受寒氣傷害。她渾身散發的冰雪氣息,定是因為冰蠶蠱的緣故。


  黑苗的中年人見到冰蠶蠱一出場表現不凡,並未露出異色,而是有恃無恐地釋放出自己的靈蠱。他單膝跪地,取下腰畔那個頗大的陶罐,在眾人驚懼的眼神中,一隻足有拳頭大小的巨型蜘蛛從中爬了出來。


  巨型蜘蛛,八足矯健有力,腹部鼓脹碩大,麻灰色身軀長滿了如鋼針一樣毛刺。最最詭異的是,這隻蜘蛛竟然長了兩個頭顱,兩對眼珠隱於毛刺間,寒光閃爍,森然驚心。眾人心中一陣膽寒,這巨蛛生有異相,讓人駭懼。


  誇葉若兮臉色微變,忍不住叫道:“這是什麽鬼東西?”誇葉丹甘靜聲道:“這叫雙頭蜢蜘蠱,蜢蜘是蜘蛛中體型最大的種類,能夠捕殺飛鳥,凶猛殘忍。靈蠱中這種雙頭蜢蜘因變異生就,兩個頭顱各有妙用,絕對不是善茬。”


  冰蠶蠱雪白柔軟的身軀,寒氣森森,所過之處,猶如冰雪降臨。雙頭蜢蜘蠱見它徑直向自己爬來,審時度勢地來回走動,左邊的頭顱靈活轉動,右邊的頭顱卻是沉寂不動。待雙方之間的距離縮短到五六尺時,冰蠶蠱渾身寒氣突地大冒,向雙頭蜢蜘蠱湧撲過來。


  它一個躲避不及,寒氣襲體,毛刺上頓時掛滿了白霜。好在冰蠶蠱行動緩慢,它急急退後了三四尺的距離。冰蠶蠱的寒氣的確難以抵擋,它根本就近不了它的身。第一回的交鋒,貌似冰蠶蠱占據了上風,花苗少女神色恬淡,好似無欲無求的仙子。


  黑苗男子心沉如水,仿若未瞧見冰蠶蠱之威,一邊驅使自己的靈蠱左右躲閃,一邊深深思索對策。片刻之後,雙頭蜢蜘蠱忽然改變策略不再閃避,它開始繞著冰蠶蠱遊走,並趁其轉身不便漸漸縮短距離。


  在能忍受寒氣的最近距離的邊緣,它左邊的頭顱在走過之地吐出一種綠色的毒液。不大一會兒,一個由毒液圍成半徑三四尺的圓赫然形成,冰蠶蠱就被圈在其中。此時,雙頭蜢蜘蠱已是寒霜遍身,行動僵硬,速度大減。


  花苗少女見狀又疑又憂,冰雪般的眸子微微轉動。冰蠶蠱慢慢靠近圓圈的邊緣,始一接觸毒液邊界,猛然掉頭向另一個方向爬去,想必雙頭蜢蜘蠱的毒令它忌憚不已。花苗少女臉色頓時一變,但是冰蠶蠱困於圓圈內,她一時間也束手無策,隻能見它徒勞地四處碰壁。


  雙頭蜢蜘蠱靜守在一旁,若是一位耐心十足的獵手,隻待自己的獵物掉進自己的陷阱。冰蠶蠱在圓圈內爬來爬去,四處碰壁,不免暴怒異常,寒氣時而暴漲如風雪肆虐,時而平穩如玄冰沉寂,哪裏還顧不上圈外虎視眈眈的敵人。


  就在冰蠶蠱寒氣大減,距離雙頭蜢蜘蠱頗近時,伺機而伏的獵手猛然衝近,右邊沉寂已久的頭顱突然動了,一張口吐出一根灰白色的蛛絲,蛛絲粘性十足,射得極遠,直接纏上了冰蠶蠱。然後它又警惕地向後退開幾尺,避開了冰蠶蠱新冒出來的寒氣。


  它環繞著冰蠶蠱跑動起來,蛛絲一圈又一圈地纏住了冰蠶蠱。冰蠶蠱竭力掙紮,寒氣愈來愈盛,可是這蛛絲頗為奇異,堅韌之極,絲毫未傷,將它纏了個結結實實,最終動彈不得。好似蛛絲上蘊含著毒性,冰蠶蠱漸漸失去抵抗之力,寒氣不及素日的一成。


  雙頭蜢蜘蠱並未趁機撲殺,而是謹慎地站在不遠處繼續噴吐蛛絲,將冰蠶蠱包了個嚴嚴實實。花苗少女黯然之色浮上臉頰,連忙叫道:“我認輸,還請手下留情。”雙頭蜢蜘蠱頓時停止噴吐蛛絲,也未采取別的行動。


  黑苗男子淡然道:“冰蠶蠱就算被困住,我的雙頭蜢蜘蠱也不可能近得了它的身。”張元宗見這黑苗男子言行坦蕩,頗為光明磊落,不由心生好感。花苗少女頷首道:“話雖如此,但這份恩情我也不會忘記。”


  青苗老人古井無波,抓住間隙平淡道:“第一輪第四場,黑苗勝出。”時值此時,八支苗族的初次交鋒落下帷幕,勝者自是風火雷霆,敗者也是果斷放棄,並不拖泥帶水,由此可見苗地民風彪悍直爽。


  第一輪結束之後,紅苗、東苗、白苗、黑苗勝出,不待休憩,經過再一次抽簽。第二輪的較量順序為紅苗對陣東苗,白苗對陣黑苗。紅苗的陰鷙男子蒙優野鹿,傲態畢現,神色飛揚,金線蠱之利的確是他傲人的資本,而那位東苗人臉色平淡,靜靜地立在場中。


  灰色的生蛇蠱猶若枯枝,沉寂在場中伺機而動,而金線蠱再次衝出陶罐的時候,倒是一副歡天喜地的模樣。歡嘶之聲頻頻傳出,方才強勢擊殺巨陶鍬甲蠱的場景猶在眾人眼前。生蛇蠱雖有奇技異術,但是眾人心中不免更傾向於金線蠱。


  兵器中,有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的說法。恰如此理,生蛇蠱正是占了短險之利,才能襲殺鬼蜥蠱,但是這一回麵對的是金線蠱,其優勢蕩然無存。東苗人對自己的窘境心知肚明,唯有祈禱能夠遇到好的時機。


  金線蠱俯衝而下,直奔蟄伏不動的生蛇蠱,眾人瞧著恍覺天宇劃過一顆流星。金線蠱金色的身影直射逼近,嘶鳴聲不絕於耳。生蛇蠱不動則已,一動則風馳電掣,它靈活迅捷之極,輕易避開了斷金切玉的一擊。


  金線蠱叫囂著轉變方向,誓不罷休地直追灰色的身影而去。兩大靈蠱雖不如六翅蠱冠絕群蠱,但也是極善速度的,一旦追逐起來,頓時變幻為一金一灰兩條殘影。生蛇蠱細小的身軀機巧無端,毫無定勢,遊走起來好似飛馳一般,金線蠱一時間竟也追不上它,隻能滿場折騰。


  這一場追逐好生耗時,蒙優野鹿不免心生煩急之意,若如此下去,兩大靈蠱豈不戰成平手,不由暗罵東苗人卑鄙懦弱。看來金線蠱也沒什麽好耐心,見久追無功,不由發起脾氣。隻見它一頭栽下,輕易地將花崗岩鑽了一個洞,它還不罷休,貼近地麵飛馳,硬生生在石台上劃出一道石溝。


  眾人這一次直觀地見識了金線蠱無堅不摧的本事,心中駭然,不由暗忖:若要殺人奪命,不知何物有一擋之力。就在金線蠱因肆意破壞,速度減緩之極,生蛇蠱忽然扭轉蛇頭,青色的蛇信乍然吐出,當頭將金線蠱擊飛出去。


  金線蠱狠狠摔飛在地,全身沾滿了青色的液體。東苗人見狀大喜,蛇類乃五毒之一,生蛇蠱的毒液極少卻是極烈,就是靈蠱也少有能夠抵抗的。金線蠱被毒液浸染了個實實在在,氣得滿地打滾,花崗岩上盡是橫七豎八的劃痕,青色的毒液被蹭掉不少,然後猛然飛到半空。


  東苗人臉色微變,驚疑道:“它怎麽沒中毒?”蒙優野鹿鄙夷一瞥,陰笑道:“我的金線蠱可不僅僅隻是金線蠱,我可喂了它不少好東西。”東苗人想明白他言中之意,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陰晴不定道:“靈蠱如此稀少,你就不怕毒死了它。”


  蒙優野鹿眸光冷凝,寡情道:“不試一試,又怎知它真得會死。”此言一出,讓許多苗人皺眉不已,蠱蟲素來是萬物有靈的象征。他們允許蠱蟲從廝殺中產生,也允許蠱蟲相互爭鬥至死,但是他們心中都對其懷著尊敬之意,從不輕辱。


  東苗人冷斥道:“你當真不配成為金線蠱的主人。”蒙優野鹿嗤笑道:“我能不能做它的主人,可不是你說了算。我給了它萬毒不侵的能力,它就應該對我感零涕淚,好好為我出力。”台下頓時響起一片議論之聲,紛紛指摘蒙優野鹿的冷血薄情,不敬神明。


  蒙優野鹿嘴角掛著不屑一顧的冷笑,眼角微微一動,那金線蠱即時又向生蛇蠱撲了過去。又是一場你追我趕,然而生蛇蠱著實靈活機變,金線蠱倒也奈何不了它。眾苗人不知不覺偏向生蛇蠱,希望它快一點再快一點,不能讓蒙優野鹿冷酷心意得逞。


  就在眾人以為又是一場耗時的追逐時,生蛇蠱的身影突然一滯,好似有一麵透明的牆擋住了它的去路。眾苗人的心頓時被提了起來,東苗人也完全不知發生了何事,臉色連連大變。就因生蛇蠱這一停頓,那道金影橫穿而過,接著在眾人的眼簾中,生蛇蠱生生一斷為二。


  金線蠱一擊奏效,歡快地飛向主人,一心一意地待在他的身旁。蒙優野鹿忍不住桀桀大笑起來,猖狂肆意溢於言表。東苗人盯著地上兩段顫動的生蛇蠱,心中大慟,俯身小心地將生蛇蠱放入陶罐中,更當場劃破手指,流了不少鮮血進去。


  情勢陡轉直下,眾人皆是茫茫然不解其意,心弦繃斷,不知自己是否漏過了什麽。誇葉若兮嘀嘀咕咕,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問道:“阿爸,這是怎麽回事?生蛇蠱怎麽突然停了下來,讓野鹿那小子奸計得逞?”


  誇葉木樨也叫道:“中魔障了,這生蛇蠱一定是中魔障了!”生蛇蠱機變無雙,追風掣電,此時露出這麽大的破綻,著實有違常理。誇葉丹甘目光忽沉凝忽沸騰,沉吟了一番,搖頭道:“這事的確透著古怪,我一時也想不透。”


  張元宗坐於高台,若是峰巔雲息,悠然寂泰,此時眼瞳一動,忽問道:“不知苗疆是否有善於隱藏行跡的蠱蟲?”誇葉丹甘乍聽此語,渾身一震,回望張元宗,壓製顫抖的聲音道:“張公子為何有此一問?”


  張元宗方才敏銳察覺到空氣中微弱的異樣波動,方有此問,他不便細說,遂悠悠道:“在下猜想若是誰養了一隻善於隱藏行跡的蠱蟲,再暗地裏出手,隻怕無人能夠察覺,要想取勝,豈不是易如反掌。”誇葉丹甘聞言猛然坐起身來,雙目冷芒忽閃,驚愕道:“難道是它?”


  場中,東苗人整理完畢後,抬頭望著蒙優野鹿,冷冷道:“生蛇蠱受斷身之禍,我輸得毫無怨言,但是奉勸你一句,若你不誠心對待自己的蠱,總有一天並會遭受反噬。”言畢他毅然轉身退離去,蒙優野鹿聞言又是一陣狂妄大笑。


  青苗老人對場中發生的一切無動於衷,依舊毫無感情道:“第二輪第一場,紅苗勝出。”第二場比試雙方早已候在兩側,青苗老人話音一落,頓時邁步上場。黑苗上場的正是豢養雙頭蜢蜘蠱的中年男子,而白苗這邊仍舊是英華氤氳的誇葉靈鍾。


  雙頭蜢蜘蠱在場中小心翼翼小步走動,兩個頭部左右轉動,警惕之心極重。六翅蠱始一飛出,乍然間又消失了身影。黑苗男子心中一緊,連忙驅使自己的靈蠱采取防禦措施,因為不知六翅蠱到底進攻何處,隻好左邊的頭顱向後吐絲,右邊的頭顱向前噴毒,盡量防守。


  突然雙頭蜢蜘蠱向左側猛退開四五尺,黑苗男子心中乍然一驚,待定神瞧去,隻見它右側一足已斷,想必是六翅蠱尖喙所致。還不待平複心情,雙頭蜢蜘蠱又向右側猛退數尺,它左側又有一足斷折。


  這時候,六翅蠱顯現出身影,展翅懸於半空,悠然自得。這世間真是一物降一物,若六翅蠱對陣冰蠶蠱,必會被奇寒所阻,無法取勝,而能夠戰勝冰蠶蠱的雙頭蜢蜘蠱卻又被六翅蠱屢屢擊傷,它蛛絲和毒液完全奈何不了天下最快的靈蠱。


  始一交手,黑苗男子就知道勝負已分,歎道:“罷了罷了,我認輸。”然後他召回自己的靈蠱,欲找個地方為其療傷。誇葉靈鍾施禮道:“多謝。”黑苗男子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然後匆匆離去。


  四方俱靜,眾人正準備拭目以待之時,這一場靈蠱交鋒竟這般快速結束了。青苗老人平平淡淡道:“第二輪第二場,白苗勝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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