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劍的風姿 魔的仁慈
被張元宗的氣勢所激,鬥笠人渾身氣機一蕩,手中的劍陡然傳出一聲清越的龍吟,諸人臉色微變。鬥笠人稍待片刻忽擺手示意,身後一人遂即取出一節竹管,向天空發射了一道煙火信號,然後兩側巨石牆上的幾人默然退去。
對於朱浩昌嘴角那抹嘲弄的冷笑,張元宗視而不見,鎮定自若地觀察周遭的情況。花未眠納悶道:“他們就這麽走了?”巫千雪秀眉微沉,道:“他們有陣法宗師壓陣,根本用不著親自出手,隻需要守在某個地方,等待最後的結果。”
幾人聞言皆是心中一沉,他們業已見過陣法一星半點的威力,卻已覺得非人力所能及。朱浩昌諸人以逸待勞,若非具有十全的準備,也不會信誓旦旦欲將幾人一網打盡。張元宗鄭重道:“一切小心。”
狹窄的空間裏有些沉悶,幾人並未準備立刻攀上巨石牆。崖壁上忽然傳來一陣銳響,諸人抬頭望去,隻見無數鬆針從兩側激射而來,銳如鋼針,避無可避。雲瓷被護在當中,他人或探掌如狂風暴雨,或掄袖似風雲突變,或揮劍如水潑不進,盡皆將鬆針掃落。
令眾人驚詫的是,鬆針堅逾鋼鐵,雖被擋住,卻斜竄沒入岩石之中。柔軟新嫩的鬆針轉瞬間變成奪人性命的利器,連山石之堅都能不阻擋,這份力道當真匪夷所思。若是以人身受之,豈不片刻間被刺成馬蜂窩,一命嗚呼。
幾人雖然不懼,但是無止休的鬆針銳利而剛猛,著實讓人不耐,若是長時間拖延下去,總有氣力不濟時,保不定會出現鬆懈的時候。張元宗同顧驚仙微微示意,然後渾身劍氣陡然大放,同時為她掃落近身的鬆針。
顧驚仙黑衣飛舞,寒霜遍布,美得令人窒息,即使是巫千雪的幽謐和花未眠的豔麗,都奪不去她半分的風采。青絲劍急速飛入虛空,越蕩越高,扶搖直上,緊接著山崖上一處的勁鬆攔腰而斷,掉落下來,鬆針所組成的嚴密攻勢頓時缺了一塊。
沒有人知道青絲劍到底有多長,也不知顧驚仙馭使距離的極限在哪,隻見她與張元宗如法炮製,不消片刻就將產生威脅的古鬆盡皆斬斷,鬆針壓頂之厄即刻減去。幾人無不對青絲劍的神異嘖嘖稱奇。
此番方歇,兩側五丈高的巨石牆好似受到外力的推動,轟然倒塌。由於此處地勢屬於凹形,兩邊的道路都是斜坡,巨石頓時翻滾落向幾人。巨石受無形之力的作用,勢大力猛,兜頭壓下,似要將幾人壓成肉醬。
見左右兩側巨石聲勢浩大地壓覆而來,幾人不由臉色一變。通道本就不寬,巨石擁堵,諸人難以躲避,若是挺身硬抗,但巫千雪、顧驚仙、花未眠畢竟屬於女流,擅長靈巧機變,無法以力取勝。
在千鈞一發之際,張元宗高聲道:“我與雲崢先抵擋一二,你們從上方走。”話音未落,巨石已近在眼前,鋪天蓋地的威壓迫得人心神劇震。龍門劍氣在此時勢如衝霄,銳氣四射,張元宗青衣鼓脹,眸眼璀璨堅定,雙掌交錯間,最近的巨石被擊成碎塊。
那一頭,螭龍劍彈射而出,快逾閃電,輝光乍泛,劍芒吞吐,如貫長虹。雲崢人劍合一,施展劍道奇術禦劍術,劍如流光,鋒銳無雙。隻見螭龍劍須臾間將麵前的巨石斬得四分五裂,暫時解了覆壓之厄。
與此同時,青絲劍就如普通的繩索一般,飛入崖上,纏住斷折古鬆的根部。顧驚仙一把抱住雲瓷,青絲劍一蕩,兩人便拔地而起,脫離巨石的圍困,落在山崖上突起處。暫時安頓好雲瓷,顧驚仙淩空飛下,複又如此施為,讓巫千雪和花未眠也脫離了危險。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後續的巨石翻滾而來。待顧驚仙救出三人時,張元宗和雲崢已經被逼得靠在一起,他們雖是蓋代劍道高手,但是這種自然的力量非人力能夠征服。兩人心照不宣,猛然擊潰近前的巨石,然後如鶴衝天,騰空而起。
忽然崖上傳來幾聲驚呼,當兩人騰起六丈左右,一塊巨石恰好橫空撞來。身臨半空,無處借力,眼見著兩人將在劫難逃,被砸成肉泥。張元宗見機得快,一掌將雲崢擊飛出去,落在旁邊的崖壁上,螭龍劍入石兩尺,雲崢懸在山崖上。
張元宗借反衝之力飄移數尺,但依舊無法避開巨石,幾人見狀,不由憂急如焚。劍指倏然點出,好似有毫光透出,徑直透入巨石之中,緊接著巨石一分為二,貼著張元宗的肩膀掉落下去。
由於巨石的阻擋,張元宗氣力難以為繼,在諸人連連驚呼中落在地上。由不得他多想,兩側的巨石猛然夾擊相向,空氣震動,飛沙走石。暗影籠罩,好似夜幕遮掩金日的光輝,世界因而混沌,張元宗此時正處在陰影之中。
巫千雪臉色蘧變,嬌軀震顫,險些鬆手摔下山崖,而花未眠亦是顏色盡失,用力攥住衣袖。雲瓷伸長脖子探頭探腦,小臉兒皺皺巴巴,而雲崢心知自己又被救了一命,若那人因為喪命豈不悔恨一生。崖上唯有顧驚仙一臉寒冰,眸光冷泠泠的。
無數道劍氣竟透著凶厲之象,肆無忌憚的狂放,無法無天的囂張,盡顯劍的殺戮。兩塊巨石還未相撞在一起,龍門劍氣業已斬碎出蔚為可觀的石屑,頓時沙土飛揚,迷迷蒙蒙。一道青影蘧然從灰蒙中躥出,身側的氣流吹得一頭黑發飛舞,一張俊逸的臉纖毫畢現。
眾人心中一喜,張元宗如青鶴展翅,罔顧身下巨石相撞而裂。他攀住山崖上突出的石塊,對著幾人微笑示意,然後俯首望著下方巨石翻滾,塵土飛揚,轟隆的鈍音引起一陣陣回響。一盞茶的功夫,兩側的巨石牆盡皆翻滾消停,塵埃漸漸落定。
張元宗諸人飄身落在巨石之上,然後幾個縱身離開了此狹隘之地。豁然於眼前的是嶗山一貫的奇石怪岩,山路崎嶇陡峭,蜿蜒在險絕的山峰之間。張元宗出聲道:“我們一味地悶頭趕路,隻怕也找不到出路,還不如等他們主動現身。”
幾人聞言點頭,於是一路上走走停停,竟是緩慢之極。果不出張元宗所料,沒過多久,鬥笠人和朱浩昌諸人便將張元宗等人堵在山腰上,朱浩昌守著去路,鬥笠堵住來路。此處較為開闊,邊緣是險峻的懸崖,來路和去路皆是陡峭的山道,倒是一處天然的圍殺之地。
不得不承認,對方七人皆是驚世駭俗的高手,尤其是當首的鬥笠人,其劍道修為無人能出其右。雖然不知另外兩位鬥笠人實力如何,但隻怕皆不是易與之輩,何況還有陣法宗師隱藏在暗處,準備隨時給予致命的一擊。
除卻雲瓷,僅有張元宗、雲崢、巫千雪、顧驚仙、花未眠五人能戰,明顯處於劣勢。強敵環伺,張元宗望向鬥笠人,光風霽月,氣華清絕,輕鬆一笑道:“未請教閣下尊姓大名?”鬥笠人已然明確表示要殺人奪命,他卻一副交遊的模樣,著實叫人心中佩服。
鬥笠人沉默的半晌,淡淡道:“楚寒心。”張元宗似乎未將朱浩昌放在眼裏,輕笑道:“楚先生,今日一戰在所難免,不知準備如何戰法?”楚寒心冷冷道:“你們不是束手就擒之輩,要想活捉你們亦是不能,唯有當場殺人取血。”
張元宗依舊笑得如風如月,問道:“不知楚先生要取我等幾人之血?”楚寒心微微一頓,森然道:“告訴你也無妨,你們中有四人非死不可。”張元宗眸底怔色稍縱即逝,溫和道:“既然如此,何不放了剩下的兩人?”
楚寒心忽然桀桀大笑道:“真是愚不可及!知道這個秘密者,皆死不足惜。”張元宗佯裝不解道:“閣下的秘密到底是什麽?不如透露一二,也好讓我等死得瞑目。”不知楚寒心鬥笠下是何表情,隻聽他一字一頓道:“找死!”
大戰一觸即發,張元宗一反常態,率先出手,寂照劍幽光泛濫,直奔楚寒心,同時揮灑劍氣擋住另外兩個鬥笠人。此處地勢雖然較為開闊,但畢竟山石屹立,夾道相阻,使得張元宗堪堪能夠攔住三人。楚寒心是他生平所見劍道第一人,再加上另外深淺難測的兩人,他一開始就全力施為,不能藏拙。
雲崢白衣不羈,露出邪魅的笑意,螭龍劍破空飛舞,如光如電,毅然對上一臉陰沉的朱浩昌。顧驚仙黑衣冷肅,雙眸寒氣森森,青絲劍詭異地遁入虛空,中年文士打扮的唐殺絲毫不懼,露出血腥殘忍的笑容。
巫千雪衣裙飄動,身法靈動如仙,容顏絕世傾城,銀針爆射,布成陣法,徑直罩向劍童常月。花未眠媚氣消減,英氣勃發,她從容一按腰際,星蛇劍倏然射向斷去一臂的九死曹生,銀光藏著殺意。
五人勉強擋住強敵,唯剩雲瓷一人,雖然一臉擔憂,卻懂事地避到遠處,躲在山石之後藏好,不給幾人增加負擔。嶗山之上,奇峰腰畔,上演了一場驚心動魄之戰,瀟灑之間竟透出一股事關生死的慘烈。
楚寒心勢在必得道:“來得好!”手中凡鐵驚動四野,爆發出強絕難擋的力量,招式雖簡單古拙,卻有力壓萬古的沉重。楚寒心是張元宗生平遇到的最強勁的對手,他的劍幾乎驚鬼通神,到達劍道的極致。
張元宗怎敢小覷,寂照劍同己身合二為一,意與氣水乳相融,他渾然化為一個完美無缺的整體。寂照劍灑然不拘,純粹地就像空無一物,而龍門劍氣環繞遊走,恰如蒼龍遨遊,張元宗一時間化身劍道帝君。
楚寒心微微詫異,與昨日交手又有不同,寂照劍似乎不再是一柄劍,而是山間的一陣風,自由、脫俗而無孔不入。劍芒四溢,奇異地散入虛空,他知道它們並沒有消失,而是以一種詭異的方式殺向自己,他麵對的不隻是一柄劍。
鬥笠中的臉忽然露出一抹冷笑和興奮,楚寒心陡然斬出一劍,那是多麽平凡多麽普通的一劍。這一劍斬斷了風的根,斬斷了虛無,斬斷了寂照的心。他似乎超脫了自然法則,用一劍證明了他不可侵犯的至尊威嚴。
張元宗一臉凝重,劍化萬物並非劍成萬物,此等超凡脫俗的境界亦非無人能及。他豁然明白,楚寒心在昨日交手必有保留,他是故意退走,引張元宗踏入他們布置的陷阱中,想來這必是蓬萊遺族複仇計劃的一步。
他眸底一片冰寒,劍心穩如磐石,靈台愈加通透,心中篤定楚寒心麵對自己的劍道境界,並不能輕易抵擋,他能破解風的特質,必定付出了自己的判斷和心力。隻要自己不住地變化劍的特質,對方也將不住地費心化解。
另外兩個鬥笠人的確也是絕頂高手,放在中土武林稱得上一派之尊,但他們比之楚寒心卻大大不如。張元宗沒打算讓他們身死道消,僅僅分出三分心力剛剛擋住他們,隻求不增加雲崢等人的壓力。
楚寒心本以為張元宗在劍道上追尋的是無形無跡的境界,所以才會具有風的感覺,但是下一刻寂照劍化攜帶著毀滅的氣息,他就知道自己錯了。張元宗的劍化為了一道閃電,好似從蒼穹之上,雲團之間降臨,散發著煊赫的天威。
這是一柄毀滅的魔劍,狂暴的力量和氣息湮滅了張元宗一貫的衝淡寧和,殺意浩浩湯湯,劍氣縱橫捭闔。除了寂照劍,盤旋的龍門劍氣也似道道驚電,兩個鬥笠人心中一片驚懼,這是生平第二個讓他們因為劍而生出恐懼的人,而且還如此年輕。
楚寒心雙眸寒光凝聚,似乎要射穿麵前的黑紗,他身如山嶽,意如日月,麵對張元宗驚天一擊,除了泛起棋逢敵手的驚喜,再無其它。正如張元宗所預料的那般,楚寒心進行了盤算和琢磨之後,又是斬出一劍。
這一劍好似同方才那一劍沒什麽區別,但卻輕易斬斷了電的傳遞,斬斷了毀滅的力量。兩股強橫力量碰撞在一起,即刻向四周席卷,所過之處山石碎裂。不遠處激鬥的諸人皆感到一陣心悸,餘光不由掃向張元宗和楚寒心這邊,震驚於劍也有這般的力量。
楚寒心一出劍就化解了淩厲的攻擊,這也在張元宗的意料之中。強敵當前,他愈加超脫俗心,不滯於物。寂照劍忽而化為水,水無常形,因勢利導,忽而化為火,星火燎原,愈演愈烈,忽而化為草木,厚積薄發,生機盎然。
張元宗的劍變幻著迥異的特質,展現著不同的風格,包羅萬象,令人眼花繚亂,驚詫連連。然而,楚寒心猶如一塊躺在山間億萬年的頑石,不動不鬆,不急不怠,沒有一絲的破綻和倦怠,但他不得不用心破解氣象萬千的寂照劍,一時也奈何不了張元宗。
那邊螭龍劍散發著神異的氣質,幾若近妖,若不是朱浩昌身具龍門劍氣,如何能夠抵擋無處不可去的禦劍術。在群山環立之間,一人禦劍,一人馭氣,盡顯劍道的神奇瑰麗,世間竟還有這般用劍之法!
雲崢卓然而立,白衣飄舉,衣袖處的彩雲呼之欲出,心與劍靈犀相通,禦之馳騁自如。世間本無神鬼,自然亦無神鬼之術,禦劍術違背自然的法則,打破世人的認知,旁人對其禦用的秘訣自是百思不得其解。
螭龍劍透著靈性,好似活物,飛躍盤旋之間寒光迸射,刃如秋霜,靈紋泛光。然朱浩昌絕不是弱骨之輩,紫衣貴重,金冠傲世,麵對螭龍劍之夭矯,沉如三山五嶽,隨意揮灑,劍氣鋪天蓋地,端是沉穩大氣。
這是一場勢均力敵之戰,上一次朱浩昌並未與張元宗分出勝負,旁人難知其深淺。他的劍氣銳利無雙,具有開天辟地之威赫,迫使四野臣服。傲態畢現之中氤氳著一股恨意和狂態,他漸漸同山峰融合,利用山嶽之勢平添潑天之威。
他一次次生生將螭龍劍擊偏數尺,若是旁人早已破綻暴露,他自可趁機一勞永逸,然而雲崢卻不動如山,螭龍劍去而複返,如蛆附骨,讓朱浩昌難以直搗黃龍,一時間兩人僵持不下,鬥得旗鼓相當。
另一側殺手之王唐殺震驚莫名,不是因為青絲劍的詭譎,而是因為顧驚仙的狠辣無情,活脫脫一副殺手的格調。青絲劍在秘法的馭使下,在虛空中布下天羅地網,悄無聲息探取唐殺的性命。
唐殺不愧是一代殺手之王,手中的玄磁劍泛著紫紅的血光,戾氣驅使他變得瘋狂無製,卻有著難以言喻的敏銳。身入殺手之境中,癲狂之餘獲得一種莫名的氣機,引導他看透青絲劍的繁複和神秘。
他無畏生死,立於危牆之下,玄磁劍探入青絲劍中,其獨特的引力攪亂了絲線的軌跡。顧驚仙微微蹙眉,冷光宛然,玉指如彈琴弦,青絲劍隨即改變攻勢,另辟蹊徑,再次攻向唐殺,然唐殺擁有玄磁劍,麵對輕靈的兵器,幾乎立於不敗之地。
不遠處,巫千雪的暗器天下無雙,又將陣法融入銀針之中,往往生出奇效。她體態曼妙輕盈,好似仙子駕雲遊覽山川,銀針布成陣法,攢射向劍童常月。常月在武聖殿比鬥中,曾是朱浩昌安排一招奇棋,其劍法返璞歸真,是絕頂的用劍高手。
常月出劍皆經過嚴密的計算,不強不弱,不多不少,以最小的力量取得最大的收獲。他眼界極為毒辣,雖不能攻破巫千雪的陣法,卻能化去大部分的力量,保全自身無恙。巫千雪心中憂慮,雖然暫時勉強擋住常月,但是銀針總有耗盡的時候。
花未眠同樣心有憂慮,九死曹生雖然斷了一臂,但對他的實力根本就沒有影響。他一身彩綢滿臉笑意,頗具滑稽之相,但是麒麟刀煞氣難抑,花未眠可沒有莞爾一笑的心思。她雖然身兼春水掌、天羅針和星蛇劍三大絕學,但因為年少,火候難以深厚。
花家屬於神醫世家,在武學一道的確比其它世家稍遜一籌。花未眠算是花家出類拔萃的高手,不然也不會被定為下一任掌門。星蛇劍擅長靈巧變化,曲折自如,讓人防不勝防,再加上她時而射出幾枚銀針,相輔相成,倒也勉強抵住驚世的麒麟刀。
好似一切都維持著微妙的平衡,但是好景不長,楚寒心漸漸適應了張元宗層出不窮的變化,陡然發力,一劍劍綻放驚豔的風華,透著難以言狀的玄奧,讓張元宗壓力倍增。一個鬥笠人猛然突破了張元宗的防線,但他並沒有參與戰鬥,而是撲向了雲瓷的藏身之地。
張元宗心中著急,卻在楚寒心的劍下無法脫身。他心思電轉,對方要置他們於死地,雲瓷又沒什麽威脅,想必會被用來要挾幾人。鬥笠人持劍飛掠,眼見著縱身飛入雲瓷藏身的山石之後,留意到此舉的張元宗諸人皆心中一沉。
突然一聲慘叫突兀傳出,一道黑色的身影從巨石後麵倒飛出來,狠狠摔在地上,鬥笠翻落,露出一張青年男子的臉來。他口吐鮮血,胸骨盡碎,手上的劍僅剩下半尺長短,雙眼在驚懼中慢慢渙散,陡然一歪頭,沒了呼吸。
楚寒心對自己屬下的實力最是清楚不過,竟在一瞬間被擊殺,看來是來了不容小覷的高手。他有些疑惑嶗山之上竟然還有別人,不知公孫純陽是否知曉?張元宗喜憂參半,不知來者是何方神聖,雲瓷安然無恙否?
白魔帶著屬下柴月關從巨石後出現,淺淺的瞳孔流露出淡淡的不屑,骨靈神秀的容顏浮現百無聊賴的神色,目下無塵,清高孤傲。素來古靈精怪的雲瓷這時安分極了,安靜地跟在兩人身後。
張元宗忽然笑了,帶著一種奇怪的輕鬆,出劍愈加心無旁騖。按理來說白魔屬於魔教魁首,天下正道最大的敵人,但龍門張元宗與他之間卻存在著一種非敵非友的莫名關係。楚寒心和朱浩昌等人見白魔現身,眼底閃過一抹陰霾,不由竭盡全力加強攻勢。
在場的巫千雪曾是太一教的天師,想想也明白白魔會如何左右戰況。常月更加沉心靜氣,揮劍卻有股色厲內荏的味道,巫千雪銀針告罄,唯有以輕靈的身法閃躲,但是常月的劍好似在空氣的縫隙中遊走,劍劍奪人性命,險之又險。
白魔側首瞥了一眼身旁的屬下,柴月關會意點頭,留在一邊掠陣,一邊護著雲瓷。白衣輕擺,雪發飄舞,白魔神色淡淡地走向巫千雪,不疾不徐,安寧優雅。他隨心所欲地伸出右手,曲指彈開鋒芒畢露的劍,然後探出右手如雪泥鴻爪,輕易地奪了常月的劍。
常月駭然後退,可是長劍憑空一轉,劍鋒入體,穿胸而過。他悶哼一聲,踉踉蹌蹌摔在地上,滿臉驚色密布卻無懼意。白魔無意殺他,畢竟殺一個晚輩有失宗師身份,他不再瞧他,帶著巫千雪同雲瓷會合。
巫千雪有些不自然道:“多謝。”白魔冷淡道:“你獲得自由又能怎樣?還是逃不開是非纏身。你跟著他真得好嗎?”巫千雪淡淡一笑道:“這是命運,就算我還在九幽山,也避不了這些是非,與他無關。”
那邊麒麟刀狠狠壓製住了星蛇劍,連天羅針都奈何不了曹生,花未眠雙眸含威,硬撐著抵擋。巫千雪見狀欲要出手相助,白魔阻擋道:“你去了又能如何?”然後他向柴月關示意,頓時長劍出鞘,寒光直射麒麟刀,替花未眠接下曹生。
花未眠花容泛白,退到姐姐巫千雪的身旁,向白魔複雜地道了一聲謝。白魔恍若未聞,徑直盯著楚寒心同張元宗大戰正酣,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屬下。柴月關名不經傳,劍道修為卻極為深厚,頗為輕鬆地擋住了麒麟刀。
雲崢同朱浩昌鬥得難解難分,顧驚仙同唐殺也陷入膠著,倒是楚寒心施展最本真的劍,恰如大象無形,張元宗一時處於下風。雲瓷瞧清白魔的形容形貌,自是了然他的身份,於是露出可憐兮兮的模樣,乖覺道:“白魔哥哥,你能幫幫我師父嗎?”
白魔冷淡的麵孔忽然露出明媚的笑意,以他實際的年齡做雲瓷的曾祖父都綽綽有餘,未曾想這個孩子竟稱自己哥哥,心情沒來由很是舒暢。他故意為難道:“你這樣叫我,令我比你師父矮上一輩,你認為我還會幫他嗎?”
雲瓷微微一頓,然後懊惱道:“都怪我有眼不識泰山,可是這也怪白魔哥哥比我師父還年輕許多,我一時不察,才會出言不遜。”他偏頭仰望著白魔,黑白分明的大眼透著純真和豔羨,道:“白魔哥哥,你幫幫我師父吧?”
白魔暗道好一個精乖的孩子,雖知他是故意恭維,但覺頗為受用。他白影飄移,生生插入這邊的戰局,施展一記散手,利落地將楚寒心身側的鬥笠人擊殺。他遂即揮掌攻向楚寒心,掌力雄厚澎湃,張元宗頓覺壓力大減。
楚寒心怒火中燒,一柄劍攪得風雲變色,在張元宗和白魔的夾攻下竟也不見敗勢,當真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覓得間隙,他忍不住對著白魔怒喝道:“你和他一道出手,也不嫌丟了身份。”
白魔嗤之以鼻道:“我這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你可以圍攻別人,卻不允許別人圍攻你,這是什麽鬼道理!這世間,本來就是以大欺小,以強淩弱,以眾暴寡,你可還有什麽意見?”楚寒心聞言一時氣結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