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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一點靈犀 群魔辟易

  元龍百尺殿中,群雄陷入天旋地轉的泥淖,虛空中無形的力量交鋒廝殺,不免心生憂怖。梁臨川靜氣凝神,黑子如飛,他自修習《奇門七十二局》年久日深,短短時間輪番布設了十方陣、天龍陣等七種陣法,假山嶽之勢,弄出偌大的動靜,可是防禦大陣兀自巋然不動。


  梁臨川忽然驚道:“大事不好!殺陣戾氣猛然激增,那老道是要痛下殺手,他們此刻的處境一定極其危險。”太一教眾和雲家諸人最是焦灼難耐,白魔和雲崢多半身陷其中。莫子虛眼中憂色愈濃,心係龍門一脈的安危,方才草草見了一麵師弟,難不成竟是最後一麵?

  峰頂陣法的周密穩固超乎梁臨川的想象,諸般殺伐大陣都攻不破它的防禦。即使造化棋盤可借天地之勢,可再是地動山搖,也未撕開一條入口。梁臨川絞盡腦汁,又心念好友安危,不知不覺冷汗直淌,濕了衣衫,空有焦躁,卻也束手無策。


  突然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群雄紛紛退避,霎時讓出一條道來,隻見兩人從殿外走來。兩人信步而行,瞧清者皆緘口不言,殿中頓時安靜起來。柴月關趕忙率領太一教眾上前拜見,謙卑道:“屬下率教眾參見教主。”太一教主隨意擺擺手,冷淡道:“慌慌張張成什麽體統!白魔他人呢?”


  柴月關眸中猶疑一閃而逝,他豈不知兩人之間存有芥蒂,白魔對於教主始終是個威脅,然而此時他也顧不了那麽多,如實稟道:“白魔大人困在陣中,危在旦夕,懇請教主出手相救。”太一教主沉默片刻,不鹹不淡道:“怎麽說他也是我神教中人,本座不會袖手旁觀。”


  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太一教主,最近也開始廣傳江湖,白玉麵具,鴉青金日長袍,如此形容不是他還能是誰?嶗山一行因張元宗而起,太一教來了個白魔還不夠,連教主至尊都親臨至此,那張元宗倒真是好大的麵子。咦,太一教主身邊的年輕人是誰?怎麽這般眼熟?


  與此同時,梁臨川驚呼道:“張兄,你怎會在此?”同太一教主聯袂而至的正是引發嶗山之亂的張元宗,他對其雲淡風輕地一笑,然後先施禮道:“弟子見過師伯。”莫子虛忍不住道出三個“好”字,又喜又憂道:“元宗,你安然無恙,也不枉青龍師弟親自出山。”


  張元宗聞言驚道:“師父也來了?他老人家現在何處?”莫子虛歎氣道:“青龍和你小師弟都來了,他們想必正困在陣中,形勢不利啊。”張元宗沉聲道:“梁兄,情況如何?”梁臨川黯然道:“慚愧得很,我破解不了這陣法。”


  張元宗暗暗吃驚,梁臨川的陣法造詣可謂中土第一,隻有莫師伯能與之相論,不過他有造化棋盤在手,又勝過師伯一籌,知情者更是將其視作對抗蓬萊萬象搜靈陣的最後希望,足見其超凡入聖之處,如今聽其直承不敵,由此可見蓬萊這次陣法的厲害。


  張元宗問道:“這陣法可有什麽特別之處?”梁臨川解釋道:“此陣同內裏的殺陣渾然一體,就像是一座嚴密的圍城,我根本就找不到入口。此陣保護殺陣不受侵擾,殺陣又反哺此陣,使其防禦力強橫無匹。”


  攻與守,本就是矛盾的兩麵,此弱彼強,公孫純陽確實壓了梁臨川一頭。張元宗皺眉道:“難道真沒有殺陣能夠攻破嗎?”梁臨川搖頭道:“以殺陣硬攻,對抗的是兩座相輔相成的陣法,我自歎弗如。找不到其薄弱之處,我無從下手,隻得抱憾。”


  張元宗在師門中涉獵甚廣,雖非走陣法一道,但眼界還是有的,他知道梁臨川所言非虛,也覺察出防禦大陣如銅牆鐵壁一般,堅不可摧。眾目睽睽,似乎都在等他拿個主意,他眸子微沉,心思電轉,貌似平靜,心中卻比任何人都要著急。


  殿中開始有人動身探索虛實,人聲漸漸嘈雜,但張元宗的耳朵還是捕捉到了一道異響,他轉首四下尋找,最終將目光落向太一教主手中出鞘半寸的純鈞劍。太一教主正低首疑惑地望著手中劍,方才它竟莫名其妙地彈出劍鞘,流瀉出一縷劍氣。


  純鈞雖然新鑄,但劍身多是原物。張元宗沉吟半晌,腦中靈光一閃,脫口道:“我妹妹現在何處?”莫子虛和梁臨川搖頭不知,“雲天一劍”雲珩出聲道:“我等在嶗山見過令妹,如今不見她的蹤跡,想必和掌門都在陣中。”


  師父、師弟和妹妹,或許還有很多親厚的朋友都身陷囹圄,隻怕心中那抹幽影也在其中,承受著莫大的危險,他們舍生忘死都是為了自己。他早就預見局麵會是如此,依舊恨不得以已身替代所有人。


  張元宗糾結片刻,兩人相認不過半個時辰,關係更是水深火熱,真不知該如何同小弟打交道。他最後終於鼓起勇氣,對太一教主道:“我想借純鈞一用。”太一教主陰沉沉地不言語,雙眼射出兩道冰冷的光,良久之後便將純鈞給了他。


  群雄一陣驚愕,太一教主曾置張元宗於死地,逼其跳下懸崖,後也傳出兩人在苗疆死戰,而現在他向其借劍,這位魔教教主竟還真答應了他。情形變化太快,眾人猝不及防,感受最深的還是太一教眾,他從玉公子到太一教主,一直都是一個冷漠殘酷的人。


  張元宗拔出純鈞劍,劍指輕撫,自純鈞靈魄被鎮壓後,純鈞像是被抽走了邪性,漸漸恢複清貴之氣。純鈞符文遍身,蘊藏著一股氤氳的劍華,張元宗感受到劍身傳來的震顫,隱隱有劍氣繞著劍身流轉,愈加肯定自己的猜想。


  純鈞倒轉,他將劍柄遞向梁臨川,沉吟道:“雖然水衣同純鈞靈魄合二為一,但靈魄畢竟是純鈞劍孕育而生,兩者之間存在千絲萬縷的聯係。靈魄與劍身感應,不受陣法拘束,不知對你破陣可有幫助?”


  梁臨川聞言一呆,這種想法簡直匪夷所思,他對此一片空白,機械地接住純鈞,口中喃喃道:“我試試吧。”他握著純鈞靜心感受悸動的力量,思慮片刻,他猶豫地將純鈞豎放在棋盤正中,壓著天元。


  他拈子落下,黑子如星辰布滿天空,棋盤的線散發毫光,如一張羅網,可網羅乾坤。純鈞忽地劍意大放,籠罩梁臨川周身,他心中愈加忘我,感受到陣法深處與純鈞的呼應。不一會兒,他喜形於色道:“張兄奇思,或可成事。”


  他摒心靜氣抓住這道契機,防禦大陣不再不可捉摸,隻是他沒想到此舉差點將張水衣推入死地。造化棋盤可布天下陣法,可破天下陣法,如今有純鈞壓陣,感應純鈞靈魄,裏應外合,靈犀相通,梁臨川一掃方才那般無從下手的局促,逆轉九宮陣一氣嗬成。


  造化棋盤是江湖異寶,當最後一枚黑子落下,陣法圓滿,陣力凝聚。純鈞攜帶無上的劍勢,倏然破空而出,化作一道流光,釘在堂上正中。劍芒凝練如虹,劍氣蓬勃而出,與逆轉九宮陣相互呼應。


  對群雄來說遙不可及的大殿盡頭,純鈞眨眼間就到了,似乎真得與方才有些不同。冥冥中幻象在崩潰,顯露真容,元龍百尺殿頓時顯得有些擁堵。梁臨川歡喜道:“陣法已破,入口就在前方。”


  群雄聞言大喜,梁臨川又道:“我須在此處借助純鈞維係陣法,否則入口又會自行消失,你們得抓緊時間。”張元宗對莫子虛微微頷首,示意其不必入內,在蓬萊遺族的地盤,保護梁臨川才是緊要之事。莫子虛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緊緊守在梁臨川的身側。


  純鈞孤零零插在堂上,太一教主似乎毫不在意人多手雜,天下又有誰膽敢覬覦太一教主的佩劍,第一時間同張元宗一道衝入偏門。時至此時,張元宗脫困現身,連最後一點因由也沒了,但是群雄依舊浩浩蕩蕩跟進,倒要看一看是何方神聖敢愚弄天下的英雄豪傑?


  “公孫純陽!瞧瞧我是誰!”張元宗陡然一聲朗喝,內息綿長,在峰頂回蕩,驚動四野。當梁臨川破開陣法,從而影響八荒封殺陣的威力,公孫純陽豈會不知?此時乍聞張元宗之語,不隻是他,所有人都是一驚,心神巨震,殺陣的威力不免再降。


  張元宗遠遠瞧見眾人岌岌可危,於是先聲奪人,擾亂蓬萊諸人的心緒,果見奇效。巫千雪、楚青岩、張水衣、雲崢等等齊齊驚呼,在危難時刻,竟是張元宗現身來救,這真是意外之喜。沈睿暗暗鬆了口氣,沒想到第一個來救的會是他。


  張元宗無暇敘舊,特意對著巫千雪露出一個微笑,便化作一道光影,衝入劍氣之海中。龍門劍氣夭矯縱橫,斬向木青龍頭頂的劍花,他喚道:“師父。”雪焱揮舞不息,木青龍渾身浴血,依舊含笑道:“你可還好?”張元宗心中好生感動,時至此刻,師父還在關心自己。


  同時同刻,太一教主三步並作兩步趕至白魔身旁,他好似魔君出行,萬物臣服,出掌間乾坤倒轉,威勢煌煌不可逼視。兩人皆是冷漠不語,充斥著微妙的氣氛。太一教主也不知為何會跟著張元宗進來救人,無論是什麽理由,白魔心知絕不會是因為自己乃神教中人。


  木青龍和張元宗,這對龍門師徒,當為江湖最強的一對師徒。太一教主和白魔,兩個魔教至尊,若非各據一方,正道必然惶恐。他們合力出手抵住劍花,力量洶洶沛不可擋,頓時瓦解了性命之憂。張元宗和太一教主如是一場及時雨,安了所有人的心。


  張水衣修習《般若心經》日短,竭力施為也無法壓製純鈞靈魄的躁動,當然她並不知道這是因為梁臨川正借助她與純鈞的關聯,運轉陣法所致。楚青岩讓其待在一旁,便出劍向晏無情的方向馳去,相比之下晏無情的情形更加危急。悟道之劍舞動如風,劍氣紛紛辟易,然後與巨闕一道抵擋劍花的威勢。


  此時獨獨剩了雪鴻一人孤軍奮戰,獨自承受劍花的鎮殺,顧驚仙和秋水音寸步難行,根本無法靠近。雲崢、雲珵、雲澤兩兩以目示意,便禦劍攻向雪鴻頭頂的劍花。三柄劍化作蒼龍遨遊天宇,劍氣吞吐,鋒芒畢露,勉力為其分擔劍花的威壓。


  蓬萊諸人瞧見陸續湧來的人群,又驚又怒,心中皆有一聲憤慨,大勢已去。天山諸人瞧見劍氣之海中的雪鴻,褚飛星和吳連城率領天山弟子齊齊殺入,馳援本門的前輩。雲家諸人在雲崢的命令下,齊齊出劍幫助晏無情,昆侖三劍也緊隨其上,一道出手。


  慧照、慧玄兩位大師出手協助天山,柴月關等幾名高手殺向教主和白魔的方向,以左仲秋為首的武夷宮高手則是援手木青龍和張元宗。其實,能夠在劍氣之海中施展一二的都是各門各派的高手,餘下弟子輩根本就無法靠近。即便如此,這股勢力亦是蔚為壯觀,八荒封殺陣再是厲害,可又如何抵擋得住?

  劍氣之海的淩厲被眾多高手出手化解,四朵劍花也被合力抵住,難再作為,蓬萊諸人唯剩扼腕長歎。其中最鬱卒的當屬公孫純陽,他的防禦大陣專門為梁臨川而設,到此時他都篤信他的陣法萬無一失,怎麽也想不到最終的失敗會是因為張水衣。


  梁臨川在元龍百尺殿中,凝神守著造化棋盤,堂上純鈞繚繞著逼人的劍氣。見識到嶗山的詭異,許多人存了忌憚之心,隻是守在殿中等待結果,並未隨眾進入陣中。莫子虛的目光在人群中掃視,搜尋無果,眉頭微微一沉。


  梁臨川不經意間瞅見,問道:“前輩,怎麽了?”莫子虛沉吟道:“一直沒看到少遊,不知他是不是也在裏麵。”在他看來,張水衣既然到了嶗山,那小子豈有不來之理?以他那半吊子的功夫,不知在陣中的安危如何?


  梁臨川勸慰道:“秦兄吉人自有天相,何況還有幾位前輩在裏麵照應。”莫子虛默然地點了點頭,他比之木青龍一向較為不羈,違背門規收徒朱浩昌令他後悔不已,如今靜極思動又勉強收秦少遊為弟子,倒為他的赤子之心感動。


  形勢忽變,堂上的純鈞猛然一震,摔落在地,暗淡了光華。梁臨川臉色一變,驚道:“不好!殺陣威力倍增,切斷了靈魄與純鈞的聯係,防禦大陣恢複圓滿了。”莫子虛一臉凝重,道:“防禦大陣主要是為了擋住外界的力量,此刻倒也無妨,就怕陣中再生事端。”


  怒意在公孫純陽的身體裏瘋狂衝撞,幾欲撕裂他的血肉,上回利用朱浩昌重立龍門設局,結果一無所獲,這回苦心經營,卻重蹈覆轍,他如何不怒?真是天道不公!這些中土人實在可惡,索性來個大開殺戒。


  八荒封殺陣奇變陡生,三十二位高手變化方位,組成了兩個劍陣,殺陣的威力劇烈飆升,劍氣之海頓時擴大數倍,幾乎淹沒所有的江湖人。方才顧及天命之選的性命,僅以殺陣欲滅雪鴻等威脅之人,如今擒拿天命之選的計劃已然泡湯,那也無需再束手束腳了。


  公孫純陽的想法隻怕也是蓬萊諸人的想法,他們需要鮮血來宣泄自己的憤怒和仇恨。劍氣之海的威力雖未增強,但範圍波及甚廣,且身陷其中的江湖人,實力參差不齊。霎時間,慘叫聲此起彼伏,血灑長空,這般強烈的劍氣,很多人皆無從抵抗。


  顧驚仙和秋水音在眾人之力下,同師父合在一處,張水衣體內的純鈞靈魄忽然安分,她便緊隨楚青岩同木青龍會合,其餘相助之人也同白魔和晏無情守在一處,聯手抵擋劍氣和劍花,若非如此,又有幾人能夠抵擋這劍氣?

  巫千雪、蘇航身受重傷,本處於劍氣之海外,見劍氣滾滾湧來,知其利害,和著沈睿先一步向後急退,堪堪避過危機。至於其他人卻無此先見之明,第一時間遭受了劍氣的虐殺,待反應過來,紛紛抱團防禦,傷亡人數才勉強遏製。


  然而,這一瞬間的傷亡是如此的觸目驚心,殘肢斷臂,骨茬森森,鮮血匯成了湖泊。其中尤以太一教、囚龍寺、雲家這些江湖大派損失最為嚴重,因為門中弟子最先達到此地,全部遭受了劍氣的圍殺。


  遠處的江湖人士驚悚地望著這邊血腥的場景,兩股戰戰,幾欲先走。除卻那些暫保無恙的高手,其餘人等皆紛紛且戰且退。公孫純陽有些遺憾地看著劍氣之海中的人陸續退走,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中土人多勢眾,無法一舉全殲,不過看到留下的一地屍體,也算稍稍出了口惡氣。


  最終劍氣之海中仍有幾十人頑強抵抗,公孫純陽眼中寂滅之光閃爍,他側首向楚寒心瞥了一眼,楚寒心迎上他的目光幾若不察地點了點頭。公孫純陽忽然露出詭異的笑容,拂塵揮舞之下,兩個劍陣合二為一,融為一個劍陣。


  驀然間,楚寒心脫離劍陣,飛入劍氣之海,鐵劍所到之處,群雄紛紛辟易。與之交過手的或見過其出手的,都震驚地發現他的實力再上層樓,達到眾人難以企及的高度。他好似一尊昂藏的巨人,頂天立地,手中鐵劍負有山嶽之勢,橫掃千軍。


  他如虎入羊群,肆無忌憚,一劍橫掃,太一教主和白魔不敢直攖其鋒,一邊退避一邊相抗,依舊被劍威傷了經脈。同時左掌向木青龍和張元宗蓋去,隻覺從天穹落在黑幕,掌力崩雲,震得兩人口中腥甜。其餘相助的高手皆如遭雷擊,受了或重或輕的內傷。


  巧的是,他們趁著楚寒心的絕世神威,脫離了劍花的鎮壓,然後本尊卻絲毫也不在意。蓬萊諸人利用八荒焚殺陣將楚寒心推到力量的極致,天下無人可與之相抗。他如入無人之境,眨眼之間擊殺了幾位太一教和武夷宮的高手。


  木青龍、張元宗、太一教主、白魔同時出手向其攻去,欲阻止他大開殺戒。可是四位高手的聯手並不能完全擋住楚寒心,他劍下的威勢強橫到超乎想象,四人皆是守多攻少,負傷漸漸加重。


  楚寒心信馬由韁,偶爾脫離四位絕世高手的圍堵,鐵劍過處,便是一條性命。想必是他分了殺陣的陣力,劍花的威勢減弱,雪鴻和晏無情竭力從中掙脫出來,齊齊殺向楚寒心,其餘人皆向遠處避開,這已經不是他們的戰場。


  楚寒心根本不受劍氣之海的影響,麵對當世最頂尖的六位高手的圍攻,依舊不屑一顧,一劍橫空,縱橫無敵。這種以陣法成就高手的手段古往今來獨此一份,而楚寒心此時的實力亦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超越當今。


  六人中以張元宗和太一教主受傷最輕,不過前者失了悟道之劍寂照,後者也未依仗純鈞之利,無法發揮最強的戰力。剩餘四人方才被最盛劍花壓頂,經脈中有多處隱傷,實力也不複平日。巨闕的劍氣琴音喑啞,湛盧和雪焱出招晦澀,白魔的白衣也沾染了微塵。


  楚寒心劍壓六大絕世高手,震驚了在場所有的江湖豪傑,這豈是凡人的手段?若是群雄盡知六人身份,隻怕更會駭然當場,楚寒心所麵對的可是中土武林白道第一高手、邪道第一高手、龍門掌門、太一教教主、殺手之王和張元宗。


  楚青岩、張水衣等人合力防守,漸漸退出劍氣之海,同巫千雪等人會合。楚寒心此時強得離譜,留下隻會徒增傷亡,白白令他們分心。人群中彌散著肅殺的氣氛,囚龍寺、昆侖、天山、武夷宮、雲家以及太一教等派何曾想到會在巨峰頂上遭受這場殺戮。


  自蓬萊初露端倪,張元宗便存了悲憫之心,不願中土直接與之刀劍相對。江湖各派還是一盤散沙,生恐蓬萊各個擊破,造成無法彌補的損傷。他一心周旋讓蓬萊放鬆警惕,暗中又阻止他們的陰謀,隻等整個中土的力量凝聚起來,再同蓬萊撕破臉皮。


  他沒想到的是,安逸使得人心渙散,傷痛卻能令人同仇敵愾。隻要上了這巨峰之頂,陷入劍氣之海的門派,或多或少都有同門喪命於此。即使他們不知道楚寒心、公孫純陽等人是何方神聖,但人人胸中都燃燒著一團仇恨的火焰,就算此時揭露蓬萊的身份,必定眾誌成城。


  見楚寒心因陣法的緣故,如神如魔,猖狂至極,雲崢急道:“巫姑娘,難道真得沒有辦法了嗎?”張水衣緊緊握住巫千雪的手,亦道:“這裏也就巫姐姐精通陣法,還請盡快想個辦法。”巫千雪黯然歎道:“我與這老道有天淵之別,實在是……”


  這時太一教柴月關上前施禮道:“天師大人,梁公子利用純鈞劍與靈魄之間的感應,方才打開防禦大陣的入口。若從這方麵考慮,可有辦法?”巫千雪此時顧不得他稱呼上還是舊稱,暗道原來是梁臨川到了,垂眉思慮了片刻,開口道:“水衣,你抱神守心,釋放靈魄去感應純鈞劍。”


  殿中,梁臨川驚駭道:“殺陣的威力再次激增,他們危險了!”複又放在棋盤上的純鈞忽然顫動起來,他暗喜終於同靈魄相連,於是如法炮製,黑子變化方位,陡生的無形力量同防禦大陣碰撞,使得整個大殿一陣搖晃,可是並無方才的奇效。


  莫子虛撚須皺眉道:“殺陣威力增強,反哺使得防禦大陣也增強了。”梁臨川沉默片刻,突然堅毅道:“或許還有最後一個辦法。”莫子虛看見他神情中莫名的執著,驚道:“你不能使用那種禁術!否則你會死在這裏!”


  梁臨川抬頭道:“莫前輩,如果他們遭遇不幸,剩下我們還能阻止那些人嗎?”莫子虛默然不語,造化棋盤這種異寶同梁臨川磨合二十多載,破解萬象搜靈陣的最後希望非他莫屬,可是正如他所言,沒有中土武林抵擋蓬萊遺族,他們隻怕走不到破解陣法的那一天。


  莫子虛有些傷感地看著梁臨川用純鈞割破手指,鮮血滴落在天元上,沿著棋盤線四向流過,一盞茶的功夫流經整張棋盤,小方格好似漂浮在血海上的島嶼,又似夜空中的星辰,而黑子恰如星辰的陰暗麵。


  以血為引,他同造化棋盤的融合從未如此緊密,以此相連天地萬物,他仿佛感受到天地的呼吸和脈搏。身體裏莫名的東西不斷融入造化棋盤之中,這種玄虛的東西在《奇門七十二局》最後一頁被稱為生命精元。


  白玉棋盤發出淡淡的赤光,黑子和純鈞漂浮在棋盤上空。梁臨川渾身微微顫抖撥弄黑子飛向對應的位置,他損耗生命精元布下一座禁忌之陣。純鈞劍身繚繞著一股赤紅血芒,這一人一劍一棋盤,爆發出令人驚駭的力量。


  殿中眾人一陣心悸,紛紛退避三舍,在遠處驚恐地望著梁臨川身上發生的詭異,莫子虛連忙運功抵抗這股狂暴的壓力,依舊緊守在他的身旁。說時遲,那時快,一道血色的巨大劍影威壓天地,淩空飛出。與此同時,純鈞和黑子摔落在棋盤上,而梁臨川隨即昏死在地,氣息奄奄,半隻腳依已然進了死亡的邊界。


  血色的劍影徑直劈開了防禦大陣,整個峰頂一陣地動山搖。就在公孫純陽驚愕之際,便見一道赤芒從元龍百尺殿中迅疾飛出,斬向八荒焚殺陣。那是怎樣一股超越的力量,劍花潰散,劍氣之海消弭,殺陣緊跟著被瓦解,楚寒心頓覺力量減弱,露出敗相。


  蓬萊諸人腦中一片空白,沒有了八荒焚殺陣,他們將要承受的是整個中土的怒火。當陣法的優勢蕩然無存,幾乎所有江湖豪傑都含怒向蓬萊眾人殺去。楚寒心不會狂妄到以為一人可以獨擋六大絕世高手,趁隙後退同蓬萊諸人會合。


  公孫純陽即使心有不甘,也無力同中土英豪爭殺,隻得一揮拂塵掃向旁邊的被炸毀的四方台,啟動最後一道保命的陣法。也不知怎麽回事,江湖眾人隻覺視野陡然一暗,好似一塊黑幕遮住天宇金日。陷入黑暗,眾人戒立當場,不敢輕舉妄動,半炷香過後,眼前視野漸漸恢複,但是蓬萊諸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群雄莫名所以,但仍有部分人猜到,方才的黑暗是因幻陣所致,那些人已然趁機退走。群雄四下搜尋,終是在北麵一處屋舍中發現了一處被堵上的暗道入口。在沈睿的提醒下,眾人又找到元龍百尺殿中暗道,可是不知何時也被堵死了。若是立馬沿著巨峰山道下山,隻怕那些人早已如水入大海,渺然無蹤了。


  嶗山一役,終是落下帷幕,有人傷痛死了同門,有人卻慶幸自己的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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