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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半張殘方 三道劍意

  “巫姐姐,你快醒醒……”巫千雪在推搡下幽幽醒來,睜眼看見玉無雙擔憂地望著自己。房中還彌留著淡淡的梅香,當這股香味忽然出現的時候,隻是一呼一吸的功夫,她便失去了意識。此時她再去辨識,梅香無毒,內查自身,也無迷香殘留的痕跡,心中費解不已。


  她忽然想起什麽,遂即驚起身軀,急道:“元宗怎麽樣了?”白魔恰好粗略檢查了張元宗的情況,一切如舊,並無異常,遂道:“放心,他沒事。”幾人聞言皆鬆了一口氣,而張蘭亭卻一直頂著一張冷漠的麵孔。


  白魔問道:“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有誰來過?”巫千雪皺眉道:“他們方一離去,我也不知怎的就突然昏睡過去,隻是聞到一股梅香。”房中梅香若有若無,難掩清新淡雅,諸人皆是驚疑不定。


  巫千雪眸光微動,故作平靜道:“花……花掌門人呢?”白魔答道:“那人是慕容太陰所扮,不是花子窮。”巫千雪愕然道:“那她……”玉無雙頹然道:“不知道被誰救走了,或許……”她又覺得心中猜測太過荒唐,便沒有說出口。


  巫千雪不知該如何安慰玉無雙,低首回想方才的情景,目光頓時落在手中握著的一張紙上,暗忖這是從何處來的?她疑惑地舉至眼前打開,紙上字跡娟秀,墨跡未幹,待瞧清上麵的內容,又凝神思索,後心神巨震,轉而疑惑滿麵,不可置信地望著幾人。


  白魔納悶道:“那是什麽?”巫千雪一揚手中的紙張,道:“這是一張驅毒的藥方。”忽然她又驚疑不定糾正道:“準確來說這是半張藥方,不知是何人所留,怎會出現在我手中?可是這人為何又中途改變心意,隻留下半張藥方?”


  白魔不解其語,接過藥方查看,上麵列舉了九節菖蒲、西牛黃、茯苓、青黛等二十三味藥材及用量,果然是一份藥方,至於用處巫千雪自然比他清楚。藥方最後有五條墨痕,有五味藥材被塗遮。


  觀其字跡,筆鋒圓潤收斂,平緩穩重,可見留書之人胸有成竹,而墨痕形狀卻潦草輕浮,想必此人心緒不寧。這最後的五味藥到底會是什麽?又是什麽原因讓此人臨時塗遮?這果然是半張殘方。


  玉無雙詫異道:“會是誰留下這張藥方呢?既然是來救張公子的,那麽又為什麽要躲躲藏藏,隻留下半張殘方?”諸人沉默,張蘭亭忽然開口道:“肯定是那個人來過了。”白魔疑惑道:“誰?”張蘭亭平靜道:“救走慕容太陰的人。”


  玉無雙心中一跳,難道自己方才所想竟是事實?那個救走殺父仇人的人就是寫下這張藥方之人,那麽此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張元宗同慕容太陰又有何關聯?爹爹的死密雲未解,張蘭亭又遭襲擊,這一切隻怕不是長老背叛那麽簡單。


  白魔一時驚愕,心下愈加納悶,盯著張蘭亭道:“一個救走慕容太陰的人為何要順便救張元宗?”張蘭亭稍稍一頓,道:“你或許弄錯了,很可能是這個人專門來救他,隻是順便救走慕容太陰而已。”


  在張蘭亭看來,那個人在武學一道雖非天下無敵,但是她比所有人都可怕。什麽絕學,什麽修為,隻要那人願意,一切都不堪一擊。他在嶗山已深有領教,修為已然深不可測,而用毒更是令人心膽俱寒,幸好她有一顆不可怕的心。


  白魔知他必知內情,欲要詳問,張蘭亭卻轉身便走。他看出巫千雪的猶疑,止步又道:“你盡管放心用藥,此時的他哪還需要別人費心陷害?”然後他便看也不看張元宗一眼,旋即跨門而去,玉無雙有些擔憂他傷勢,稍稍待了片刻,也就起身離開。


  巫千雪細細辨別,忽略那五條墨痕,這是一張很普通的驅毒藥方,搭配也是尋常的搭配,沒有毒害之用,隻是添了幾味不起眼的藥材,用量也與慣常的不同。她對著白魔微微點了點頭,白魔了然道:“既然沒什麽問題,就照此用藥看看。”


  *****

  溪邊,罩紗女子低首俯看春水漸起,倒映的倩影綽綽約約,卻是風過易碎。她身後不遠處站著一位中年婦人,穿著一身男式白衫,此時已是怒火難抑,叱道:“你既已出手,為何不趁機殺了他們?”


  罩紗女子轉過身來,柔柔淡淡的目光透過輕紗,更添幾分韻致。她檀口輕啟道:“你是怪我不該來救你嗎?”中年婦人怫然不悅道:“你知道我是什麽意思,隻要解決了他們,太一教便能落在我們手中。我潛藏九幽直至今日不知花了多少心血,結果竟功虧一簣。”


  罩紗女子淡然道:“你被人識破,又能怪得了誰?”中年婦人氣急道:“你以為太一教主是那麽容易對付的嗎?九幽山和張元宗等人眼見著唾手可得,這麽好的機會,結果都被你白白浪費了。”


  罩紗女子玩味道:“哦?他有那麽難對付嗎?”中年婦人想起她的手段,忿忿道:“若不是你這麽多年置身事外,何至於浪費族人這麽多心血。”罩紗女子百無聊賴道:“這一切還不都是你們自願的?”


  中年婦人厲色浮現,指責道:“素天心!你無視我族複仇大業,何嚐把自己當做蓬萊中人。艮部長老?你不配!”素天心倦怠道:“好了,好了,要不是看在同族的情分上,我才不會出手救你,其他的事我也不想去管,今日就此別過。”


  中年婦人驚怒道:“素天心,你再執迷不悟,蓬萊不會坐視不理!”素天心安安靜靜,平淡道:“天地兩位長老都已許我自由,你又何必勉強我。”中年婦人張口無言,良久恨聲道:“他們為什麽要答應你?”


  萬象搜靈陣的關鍵是以天命之選的鮮血為祭,在素天心還未研製出令血液不凝的藥液之前,蓬萊需要生擒天命之選,待最佳時機取血為用。如今因素天心之功,蓬萊無需生擒,可直接誅殺取血,這其中的差別是難以想象的,難怪族中會默許素天心妄為。


  九幽山本是七處祭台之一,蓬萊勢在必得。因太一教勢力太過強盛,中年婦人才會在多年前就潛伏在九幽山,等待時機削弱教中勢力,為布設萬象搜靈陣提供便利,所以她才會襲殺玉九重,欲引發太一教內耗。


  誰知張蘭亭強勢登臨教主之位,很快便穩住了局勢,新教主和白魔之間也遲遲未曾撕破臉皮,結果對她來說並不理想,她隻得再次潛伏。近來得知天命之選,她便一直籌謀怎麽拿下太一教主。


  她一直未動玉無雙,就是存了不得已之時以此要挾之心,由此可見她對張蘭亭的忌憚。後來因為張元宗的出現,給她創造了難逢的良機,可是結果還是一場空。她心中扼腕的怒意,終於在此刻爆發了。


  中年婦人慍怒道:“你憑什麽可以置身事外!”她的身影陡然模糊,刹那間飄至素天心的近側,舉掌便向她攻去,掌心凝聚著一團真氣。輕紗飄飛,素天心身影一邊倒退,一邊揮掌還擊,同時怒叱道:“慕容太陰,你這是幹什麽!”


  慕容太陰寒聲道:“你不配為蓬萊中人,那麽你就是敵人!”她的烈火寒冰掌霸道至極,尤其是那一團真氣,詭異莫測。素天心與其對了幾掌,倒是不分軒輊,可是她不僅要應付遒勁的掌力,又要抵擋真氣侵入,自然不是很輕鬆。


  慕容太陰含怒出手,掌法愈加肆意張狂,竟是一意要殺了素天心。即便素天心不懼慕容太陰,但是被這樣一個人緊逼,怎麽算來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再加上有絲縷的真氣侵入經脈,她頓時真正怒了,冷冷道:“不要逼人太甚,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慕容太陰冷笑道:“你對中土人留情,卻對我不留情,你是鐵了心背叛蓬萊!”對於這樣的指摘,素天心恍若未聞,然後一股淡淡的香味散入空氣之中。慕容太陰出掌愈加冷酷,同時封閉氣息,但這並沒什麽用,片刻間經脈出現凝滯,內息沉寂丹田,旋即便被素天心製住。


  慕容太陰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隻是冷笑地盯著素天心,然後想起了曾經別人說過的話。公孫純陽曾道:“我的陣法可以擋住所有的刀劍,所有的暗器,甚至是毒,但我沒有把握擋住她的毒。”楚寒心也道:“我有把握殺掉她,但我也活不了。”


  素天心淡淡地望著她,煩惡道:“以後不要再做這麽危險的事,如果哪一天把我氣糊塗了,失了分寸,那你就隻有死路一條。”她把慕容太陰藏在隱蔽處,然後頭也不回轉身離去,須臾間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

  花家掌門性子孤介,花家子弟也多有殞命於魔教之手,他的確不可能親臨九幽山,但不日花家還是派人前來,來人是外姓弟子賀青木,他也並非是來看診的,而是送來了三樣東西:一顆石珠、一株赤血瑤草、一瓶九珍黃玉丸。


  石珠散發異香,自然是七彩蟒蛇小蟠龍的石珠,天生具有克毒的功效,赤血瑤草是罕見的解毒奇草,當年花子窮便是以此施恩,陰差陽錯收服小蟠龍,九珍黃玉丸這般解毒聖藥自不多說,江湖盛名已久。


  巫千雪按照半張殘方,每日煎藥喂張元宗服下,在白魔、楚青岩等人的希冀中,三日後張元宗終於醒了過來。他虛弱一笑,輕聲道:“你來了?”巫千雪盡量維持情緒平穩,柔聲道:“我來了。”


  誰也沒想到那半張普通的藥方真得能救張元宗的命,不免對那個神秘人產生好奇。張元宗體內碧微針的毒素漸漸被壓製,身體的機能終於得到喘息的機會,在巫千雪的調理下,他的傷勢開始慢慢複原。


  從張元宗蘇醒到下床走動,張蘭亭再也沒有出現過,甚至雲浮宮都未踏入一步。玉無雙每日必來看望張元宗一次,了解他身體的狀況,想來張蘭亭不願同兄長相見,但她卻自願當他的一雙眼睛。


  一日,白魔前來看望張元宗,發現看到巫千雪一邊煎藥,一邊盯著手中藥方,很是愁眉不展,疑惑道:“他沒事了,你還擔憂什麽?”巫千雪舉起手中的半張殘方,道:“已經過了十日,他的內傷已開始慢慢恢複,但是他身體裏的毒卻未再減少。”


  白魔皺眉道:“難道這張藥方有問題?”巫千雪憂慮道:“這張藥方沒問題也有問題,它的確祛除了元宗體內大部分的毒素,但仍有餘毒沉寂在他的經脈中,平時倒也無礙,一旦他調用內息,便會毒發。”


  白魔驚愕道:“這豈不相當於他被廢了武功?”若問江湖人最在乎的是什麽?不是錢財,不是神兵,不是名望,而是武功。若沒有了武功,白魔不再是白魔,雪鴻不再是雪鴻,那就不是江湖人了。


  張元宗驚豔江湖靠的是什麽,是他一身登峰造極的武學修為。他是龍門的傳人,他立誌要化解蓬萊的陰謀,可沒了武功,沒了力量,他將什麽也不是。江湖就是這樣一個沒道理又有道理的地方。


  白魔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藥方上,說道:“他近來恢複地很順利,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巫千雪苦笑道:“無論之前還是現在,他中的都是碧微針的毒,跟多少沒有關係。辦法嘛?除非我知道這最後五味藥材是什麽。”


  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起那個神秘人,猜測那人本可完全治愈張元宗,不知為何會臨時改變主意,隻願救了他的性命,卻不願讓他恢複武功。白魔緩緩道:“這人為何不願他恢複功力?他恢複功力又會對誰不利?”


  忽然兩人腦中靈光一閃,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震驚之色。白魔猶疑道:“蓬萊……”如果留下藥方之人出自蓬萊,整件事將會更加撲朔迷離。慕容太陰或是蓬萊的奸細,那麽張元宗又會同蓬萊有何聯係?

  一個線頭往往會拉出一團亂麻,事情的背後並非那麽簡單。張蘭亭一定知道其中的內情,但是他隻怕不會說。當日在嶗山張元宗是如何脫身的?這一直是一個謎團,他也沒有說破。張蘭亭曾同他一道現身,想必他是知道隱情的。


  “你們可以直接問我。”想必是兩人思慮太深,竟沒有發現張元宗出現在身後。他臉色蒼白,神態卻溫和,淡然道:“白魔兄還不知曉,我也出自蓬萊。”在白魔愕然的目光中,張元宗將那日脫身的情形盡數相告。


  良久之後,白魔平靜道:“這麽說來,那人便是素天心。”張元宗點頭道:“多半就是素姨。”白魔問道:“那她……”張元宗了然道:“她不想我與蓬萊兵戎相見,想趁機讓我退出江湖。”


  白魔淡淡道:“你要退出江湖嗎?”張元宗淡淡一笑,光風霽月,似乎沒有什麽事能夠掛礙於心,道:“天下都是江湖,我又能退到哪兒去呢?”白魔聞言也露出淡淡的笑意,正是因為張元宗身上有種特別的東西,才能讓他願意與之為友。


  白魔隨意道:“那你身上的毒該怎麽辦?”張元宗看看白魔,又看看巫千雪,淡笑道:“我不相信世上會沒有辦法這回事。”是啊,怎麽沒有辦法呢?就在巫千雪束手無策的時候,就在諸人認命絕望的時候,素天心就是辦法,那麽除了素天心就真得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張元宗一日在雲浮宮,張蘭亭便一日不回。當他傳信藏劍閣報平安後,便安心地留在雲浮宮養傷,完全沒有離去的意思,也不介意自己身份敏感。他在宮中四處走動,想要更多地了解小弟生活的地方,有時玉無雙也同他說起張蘭亭的過往。


  或是此次死裏逃生,或是他已履行承諾,自他蘇醒之後,他的心便坦然了許多。得知張蘭亭在他昏迷後的所作所為,他就不再是自己心中邁不過去的坎。他啊,一直還是過去那個別扭的小孩。


  張元宗蘇醒一月有餘,有巫千雪的妙手回春,他的傷勢好得七七八八。他的內傷看似嚴重,但都未傷及要害,後來之所以情勢危急,全因碧微針的緣故。毒已經被壓製,傷勢自然痊愈得極快,隻是他此時內息死寂,完全是個普通人。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這件事,也未想辦法祛除餘毒,每日不是同巫千雪看風景,就是同白魔閑談,偶爾指導師弟練劍。他堂而皇之占據教主的居所,龍門弟子的身份也與太一教犯衝,但是無人膽敢尋他的晦氣。


  即使教中弟子都知道張元宗現在形同廢人,手無縛雞之力,但是天師是他的情侶,白魔是他的好友,教主更是為他一怒斬了藥王的頭顱,誰又敢招惹他。就在所有人都接受這個事實的時候,還是有人站了出來。


  張元宗和巫千雪去伏隱小築品茶,路過三眼泉的時候,遇到了一個青年。這位青年冷冷地看著張元宗,劍在鞘中,劍柄微抬。巫千雪蹙眉道:“此人是藥王唯一的弟子,名叫管文韜,劍法極為高明。”


  少陰穀弟子眾多,但稱得上藥王弟子的隻有他一人。管文韜平靜道:“家師不敬教主,以致身首異處,這我認了。他行事有些偏激,你曾斷他雙臂,這我也認了,但作為弟子的,不得不為他討個說法。”


  柴月關急急奔近,肅然道:“管文韜,白魔大人所居之地,容不得你放肆。”管文韜麵不改色,歎道:“柴師兄,我師父死了,我沒法找教主報仇,但我總要做些什麽,以慰他泉下之靈。”太一教中傳承眾多,同教卻非同門,也隻有關係匪淺的同輩才以師兄弟相稱。


  柴月關聞言麵露驚色,慌忙抬頭四望,見別無他人,暗暗鬆了一口氣,指責道:“文韜你胡說什麽!也不怕教主知道。”管文韜執拗道:“師兄,你別攔我!我知道沒人敢動他,但我不怕!”


  柴月關心下暗暗叫苦,張元宗此刻隨便一教中弟子都能殺得了他,可是他若真要有個閃失,他怎麽向白魔大人交代?他是白魔的心腹,自然比旁人知道的多些,張元宗可是教主的兄長,別說殺了他,就是向他出手,隻怕都要承受教主的怒火。


  教主盛怒,便會有人沒命,柴月關豈會讓自己的好友為此送命?他毅然擋在管文韜的麵前,堅定道:“你若一意要向張公子動手,那必須先過了我這一關。”管文韜難以置信道:“你怎麽要護他?”


  張元宗此時開口道:“柴兄,你不必攔他。他想做什麽,就讓他來吧。”柴月關回頭遲疑道:“可是……”張元宗淡笑道:“你不必擔心,我豈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柴月關猶疑片刻,便讓出道來,守在一旁。


  巫千雪清楚他狀況,擔心地握住他的手,張元宗溫和道:“相信我,我不會有事。”巫千雪微微點頭,然後鬆手退到一側。張元宗雲淡風輕地上前幾步,安靜地望著管文韜,淡然道:“你想怎麽做?”


  三眼泉旁,伏隱小築外,張元宗和管文韜四目相對,教中弟子迅速圍了過來,明裏暗中有無數雙眼睛盯著這裏,管文韜忽然有些緊張,竭力平複心緒後,認真道:“我要斷了你的雙臂。”白魔不知何時出了伏隱小築,張蘭亭也在某扇窗後望著這邊。


  張元宗淡淡道:“你出劍吧。”此言一出,有人擔憂,有人驚訝,有人不解,有人幸災樂禍。管文韜聞言有些發愣,然後舉劍施了一禮,道:“我要出手了。”長劍出鞘,劍吟清越,劍光破空而至,劍意橫貫長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紛紛猜測這一劍的後果。巫千雪手心沁滿了汗水,可她內心不住勸慰自己要相信他。張蘭亭和白魔皆微眯眼睛,不知他到底想幹什麽。管文韜知道這一劍後,自己隻怕也要萬劫不複,但他還是出劍了。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張元宗靜靜地站在那裏,臉上是淡淡的笑意,如春風一般輕柔。長劍斬至三尺之外,張元宗駢指如劍點在劍身之上,管文韜感覺劍指的力道不強不弱,堪堪擋住自己的劍,可是情形並非如傳言那般,張元宗被廢了武功。


  張元宗的餘毒並未祛除,但他還是竭力調動了內息,沉寂的毒素頓時活躍起來,開始侵蝕他的經脈,他陡然感受到一陣痛楚。與此同時,管文韜劍上的一絲劍意被他攝入體內,卻如一枚火種掉入薪柴之中。


  張元宗體內霎時間奔湧出汪洋一般的劍意,管文韜首當其衝,頓覺無數劍鋒臨身,心中一片冰涼。然而這汪洋般的劍意即刻收斂,凝聚於體內,橫掃奇經八脈,遊走周天竅穴,似是有無數柄劍自斬己身,又似熊熊烈火燎原。


  幾個呼吸之後,劍意漸漸歸寧,張元宗淡淡道:“繼續。”管文韜微微有些驚愣,不知道張元宗在弄什麽玄虛。他也不多想,長劍猶似一道白虹,飛刺而出,貫日而去。張元宗如臨風而立的遷客騷人,很是享受落霞孤鶩一般,他伸手兩指夾住劍尖,長劍無法再進一寸。


  管文韜劍上的劍意進入張元宗身軀裏的世界,化作第一片雪花,從天空飄落,刹那間,漫天飛雪,銀裝素裹。身體裏的龍門劍意再次狂暴地衝擊周身經脈,龍門劍氣潛行其中,他忍受著極大的痛苦,冷汗浸濕他的衣衫。


  不大會兒,張元宗鬆開了管文韜的劍,沉聲道:“再來。”管文韜愈發不解他的行為,但他並不想武功被廢之人,這也稍稍降低他的愧意。兩劍皆被張元宗輕描淡寫地擋下,第三劍陡然暴起,劍芒吞吐,淩厲異常,大放殺伐之意。


  張元宗微微鬆弛了肩膀,那一劍的殺意撲麵而來,他認真而冷靜地等著劍鋒飛來。他忽然負手而立,竟是要以身迎之,長劍直刺而入,管文韜目露驚色,但已然收劍不及,巫千雪陡然傳出一聲驚呼。


  突然間無數道龍門劍氣狂暴湧出,環繞著張元宗飛馳,它們鋒芒畢露,純粹澎湃。長劍艱難地刺入龍門劍氣,劍尖將將抵在張元宗胸口的檀中穴。劍意從檀中穴而入,激發全身的劍意共鳴,一起洗滌身軀內的隱晦。


  這第三劍引發的劍意非是火,非是雪,而是實實在在的劍。劍氣劍意橫掃四肢百骸,滌蕩五髒六腑,好似無數柄利劍在淩遲他的每一寸血肉。冷汗如雨滂沱,臉色乍紅乍白,張元宗整個身軀都在顫抖。


  無數人緊張地費解地望著他,巫千雪淚盈於睫,恨不得立馬上前代之,白魔一臉凝重,諸般思緒紛紛擾擾,張蘭亭身軀繃緊,眼中冰寒一片,陰晴不定。所有人之中,管文韜的感受是最激烈的,他本是來找張元宗討個說法,結果重點早就不在於此。


  張元宗猛然一聲長嘯,聲震雲靄,四野皆聞。餘音未盡,他向白魔含笑示意,又以目光安撫巫千雪,最後對管文韜道:“多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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