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那月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悲劇，多得數也數不清。然而曾經的你並不悲傷，因為這些悲劇離你太遠。只有當悲劇真正發生在你身上的時候，你才心領神會，你才會淚流滿面。


  月之國發生的悲劇，太多人已經無法感覺到悲傷了，因為他們已經死去，在那一片茫茫的火海之中。這是一個國家的悲傷，卻全部集結在了一個少女的身上。


  少女面無表情地在著昔日生活過的故鄉中徘徊，她想哭，卻哭不出來。故鄉的情結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斬斷，留下的只是淡漠的思念，連回憶都不曾美好。但少女的心很痛，很痛，死去了太多人，死的全部是月亮的子民。


  月華奏努力地告訴自己，這些人的死與自己無關。但是，真的與自己無關嗎。如果自己早些回來，早些與十三皇子結親，那麼在教廷的軍隊踐踏自己的國土的時候，蘭斯特會袖手旁觀嗎？

  說到底，是自己害了這個國家。曾經憎惡卻又無法忘懷，故國，真的已是故國。


  無辜的子民。


  自己是否該在月亮下懺悔。


  「小奏，振作些，這些都與你無關，不要太自責了。」月華奏的身邊只有吳憫，史詩級魔法深淵之焰，即使過去了很久，還是在這裡殘留了魔法波動。這是神級的力量，那麼只有神級的人才能安然在這裡行動。


  「謝謝你，吳憫，不用擔心，我很好！」月華奏微笑著，只是這微笑為什麼看起來那樣悲傷。


  兩人終於駐足。


  「這裡，曾經是王宮的所在呢！」月華奏蹲在地上，手中握起一把泥土，看了看，「還是跟以前一樣啊。」


  「小奏！」


  「我很好哦。」月華奏站了起來，目光向天邊眺望，「天空也依舊那麼潔凈。」


  「是啊，很美。」吳憫點了點頭，忽然什麼聲音傳到他的耳中，「地下有聲響！」


  月華奏詫異地低下頭，思索道：「好像我的確聽說過王宮地下有暗道，但不過是傳聞。」


  「不管如何，先挖出來看看！」


  吳憫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有一天會做起挖土的勾當，但是今天他卻是做了。沒有使用火焰，火焰會將泥土變成熔岩。那麼，可以動用的只有唯一的那把劍了。


  地下確實有一條密道，但是很可惜，兩頭都被碎石堵上了。大概在危機之中，的確有人想利用這裡逃生，卻沒有想到命運終究放棄了自己。


  這裡只有一個人，一個乾巴巴的，生命快要走到終點的人。


  「父… 王！」月華奏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具人干，她實在無法將他和那個高大威猛的身影重疊。但是她不會認錯，他就是月之國的國王，自己的父親月浪。


  「華奏嗎？」月浪細小的聲音傳來，眼睛只能睜開一道縫隙。


  「是我，父王！」月華奏忘掉了十年前這個男人對自己做的事情，現在的她，只看到一個生死垂於一線的老人。


  「我很高興啊，在最後還能聽到你的聲音。」月浪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對不起，原諒我對你所做的事情。」


  「沒關係的，父王！」月華奏抓著月浪的手，哽咽地說道。


  「當月光杯因你而發光，我就猜到會有這個結果了。歷代只能月之國的男性能夠喚醒月光，而當出現唯一的女性的時候，毫無疑問那就是月神的轉世了。華奏，你就是月神。」


  「父王！」


  「月神的傳說，自己在月之國的密藏之中，是個悲傷的故事。而月神的記憶，則被藏在了月光杯中。華奏，我不想讓那些痛苦的記憶將你喚醒，所以才會想辦法將你送走。但是後來，我想通了。月神是月神，你是你，根本不必混淆，所以又打算把你召回，可惜，天命啊。」月浪哆嗦著手從懷中拿出一隻玉杯，交到了月華奏手中，「接下來，就看你自己的決定了。答應我，就算前世的記憶被喚醒，不要迷失自我，好嗎？」


  「我答應你，父王！」


  「太好了，我終於可以安心離開了。一個人，不要太為難自己了。」月浪終於走到了人生的盡頭，這一點無法改變。或許他早就應該死去了，但是竟然活到現在，這股頑強的生命力，就算吳憫也不得不佩服。若心中沒有堅強的意念，是不可能做到的。


  「葬了吧！」吳憫輕聲地說道。


  「嗯！」


  一切恢復到地道被挖開之前得模樣，唯一不同的是，月華奏手中多了那隻杯子。


  月光杯。


  「打算怎麼辦？」吳憫問道，如果喚醒前世的記憶，月華奏可能不再是月華奏。但是吳憫尊重月華奏自己的意見，這種事，只有她自己能夠做決定。


  「我想知道，自己的一切。」


  「那就去看看吧！」


  一道奇異的吸引力席捲而來，很熟悉的感覺，這是被召喚到別的空間的力量。


  然後，他們看到了那個月亮。


  天空中，那紅色的月亮。


  「這裡，就是月光杯中的世界嗎？」吳憫感嘆道。


  月華奏沒有回答，而是怔怔地望著月亮發獃。


  「黛安娜，看，我把滿天的星辰送給你，你覺得開心嗎？」


  「貝薩流斯，你個不正經的，以為自己是星星之神就了不起啊。」


  「不愧是月亮之神，看不起我嗎？」


  「哼，怎麼樣！」


  「不怎麼樣，黛安娜，跟你說件事。」


  「什麼？」


  「我喜歡你！」


  「死開！」


  「貝薩流斯，你怎麼了？快醒醒啊，別嚇我！」


  「對不起啊，黛安娜。為了打敗魔神，必須製造出最強的武器。可惜，我的神格並不適合破軍啊。」


  「貝薩流斯，你怎麼那麼傻。沒有你，沒有滿天的星辰，我該怎麼活下去？」


  「真是，對不起啊！」


  「不要說對不起，謝謝你，陪伴了我。」


  「黛安娜，你確定要成為破軍的實驗者嗎。說真的，我不覺得這個成功率會有多高。」


  「是的，水神大人，我已經決定了。」


  「好吧，黛安娜，我知道了。」


  「謝謝你！」


  「這是什麼？這就是破軍體內？好可怕！不，誰來救救我！水神大人，貝薩流斯。啊，我恨啊！」


  「小奏，小奏！快醒醒！」


  淚水在月華奏的兩頰淌下，這是悲傷的眼淚，是憎惡的眼淚。


  「吳憫！」月華奏終於清醒過來。


  「太好了，小奏，你終於醒了。」


  吳憫鬆了一口氣，剛要說些什麼，他的唇卻被什麼壓著了。


  月下，兩個人影擁吻著，纏綿著。


  月，漸漸被黑影覆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