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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雪蝴蝶(二)

  神說,在愛情的國度里,只要主角永不變,即使配角再好,也只是配角。


  她卻說:「我愛他,是配角又如何!」


  「江雪?」她詫異地喊出安吉的名字,而她手中端著的那一個盛著半杯熱氣騰騰的白開水,藍色底色的透明玻璃杯突然掉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她一眼認出了它——那條太陽吊墜項鏈,它就在安吉的脖子上。


  那條項鏈對她而言,就像她對白喬生的愛一樣,一直都只是一種奢望。十一年前,她曾多麼羨慕江雪,能夠擁有這樣一條項鏈,不是因為這條項鏈多麼華麗,昂貴,只是因為它的背面,刻著一個字:生,那是喬生的名字。


  「我們,認識?」安吉很意外,她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不,我認識你,你不認識我。」她彎下身,一片片地撿起地上的碎玻璃。


  「哦。」安吉心不在焉。


  「喬生很愛你,他一直在找你。」她轉身,端著碎玻璃正要離開,突然說道。


  「我不想,聽到他的名字。」安吉異常平靜地說。


  「為什麼?你知不知道,這十一年來,他為了找你……」她不解,為什麼安吉竟如此冷漠。


  「夠了,都過去了。」


  「過去?十一年了,他都一直在找你,一直在等你!如果他找不到你,他還會一直找下去的。你,知道嗎?」


  「我,我不認識他。」


  「那你為什麼還要戴著那條項鏈!」她一激動,手中的碎玻璃扎傷了她,流血了。


  安吉,看著她,把碎玻璃倒進了垃圾桶,然後淡然地抽了一張紙,處理自己的傷口。


  這時,午後的陽光落在窗前,安吉下床,走到窗前,伸出纖細的右手去觸摸陽光,想起了那個他們最後一玩捉迷藏的午後,陽光燦爛。


  「我恨他。」許久,安吉看著窗外的陽光說。


  她不知道,那一段曾被安吉遺忘了十一年的記憶,讓現在的安吉一次次徘徊在愛與恨的邊緣:愛,是因為安吉深愛著白喬生;恨,是因為白喬生的父親是害死她父母的兇手。


  而她對安吉,又恨又愛:恨,是因為她深愛著白喬生,白喬生卻深愛著江雪;愛,是因為白喬生愛江雪,江雪是唯一能帶給他幸福的人,所以她要讓江雪好好活下去。


  「你要好好活下去。」她走到安吉身旁,重新給安吉倒了一杯水,遞給她。


  「什麼?」安吉疑惑得看著她,想讓她繼續說下去,想知道她為什麼這樣說。她沒有解釋,只是給安吉講了一個故事。


  她告訴安吉,這世界上有一種奇異的生命,叫雪蝴蝶,它是神的魔咒,因為它違背了神的法則。很久很久以前,雪神在一次大雪中翩翩起舞,被一個恰巧路過的書生畫下,她愛上了他,但他卻不愛她,但即便如此,她還是深愛著那個書生,她為了他甘願放棄雪神的一切,心甘情願落入凡塵,只是做一個凡人,她觸怒了神,神為了懲罰她,將她變成一隻雪蝴蝶。雪蝴蝶,有著像雪花像蝴蝶一樣的美麗,也有著像雪花像蝴蝶一樣轉瞬即逝的生命,哪怕是它遇見了那個凡人,也只是短短七十秒,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雪蝴蝶為了遇見那個凡人,一直在飛翔,儘管它生命短暫,卻為了愛終其一生都在追尋。


  「 神說,在愛情的國度里,只要主角永不變,即使配角再好,也只是配角。但如果配角都可以為了愛不顧一切,那主角又有什麼理由放棄愛呢?」她說完,看著安吉,安吉沉默不語。


  「雪蝴蝶的物語是,為了愛終其一生都在追尋。我愛白喬生。」


  「你是誰?」


  「我從小就是一個孤兒。有一天,一個男人領養了我,他讓我代替一個叫江雪的女孩,在不久的將來,我將被白喬生找到,成為那個叫江雪的女孩,然後嫁給他。這是我的養父。」她把一張照片遞給安吉,照片上是一個男人,安吉認識他,他是李叔。


  「他要對喬生做什麼?」


  「不知道。但無論怎樣,我都會陪在他身旁。」


  「以前的江雪已經死了,從今以後,你就是江雪了。」安吉說著,從脖子上小心翼翼地摘下那條項鏈,親手為她戴上那條項鏈,在她耳畔說道:


  「一定要好好愛他,江雪。」


  她,睡得很安靜。


  九墨不忍看到她,在生命的盡頭,忘了自己,忘了她深愛一生的他的模樣。


  九墨找到了那棵老樹,老樹告訴九墨:「前世的因,今世的果,如果要讓她記起他,那就要改變她的前世,讓她成為主角,成為他所愛的那個人,但那是不可能的,因為她不是他所愛的人,不可能是主角。」


  「那就讓她回到主角還沒出現的那一世,興許還能成為主角?」九墨追問。


  「不可能,主角還沒出現的那一世,那個凡人還未出世。」


  老樹說到這,欲言又止,九墨知道老樹一定會有辦法的,她目不轉睛地盯著老樹。


  「除非,除非主角甘願退出。」老樹一字一句,不緊不慢地說,「你就是那個主角。」


  「好,我甘願退出。」


  「代價是,你要拿出自己一半的靈魂與她交換。」


  「好。」


  「前世,你的名字叫雪,她的名字叫墨。」


  雪,風華絕代,能歌善舞,文采滿腹,孤傲冷峻,儘管她身在青樓。如果,雪出生名門,有著顯赫的家世,她絕對,不會遜色於,任何人。


  一日,大風大雨,雪在回家的路上,看見一個書生,淋著雨,躲在牆角瑟瑟發抖。


  雪走上前,看著他,一身狼藉,面容憔悴,但是,眉清目秀,不像是壞人。


  「公子,下這麼大的雨,怎麼不回家呢?」雪為他撐起了傘。


  「我,我沒有家,我是外鄉人。」


  「公子,你跟我去我的住處,我拿點吃的給你吧。」


  「謝謝姑娘好意,不麻煩姑娘了。」他強忍著飢餓,寒冷,拒絕了。


  雪,看見他懷裡緊緊地抱著書,淋濕了一些書角:「公子,你看,這麼大的雨,再不走你的書就全濕透了。」


  那書生一看,才發現書淋濕了,他看了看墨,再看看書,最後跟著雪走了。


  就這樣,他們相識了。


  原來,他是一個外地書生,在進京趕考的路上,被打劫了:身上的銀子都沒了,只好流落街頭。


  「公子,什麼時候考試呀。」雪看著,吃得狼吞虎咽的他,問道。


  「再過十日,便是大考之日。」


  「公子在京城可有親戚呢?」


  「沒有,我是鄉里第一個走出來的人,也是第一個進京趕考之人。」


  「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只能繼續流落街頭了。」他吃完,看著雪,然後說:「我一個大男人,這點委屈不算什麼的。」


  雪從他的談話中,漸漸地,萌生了一種情愫。


  「公子,我這裡有些銀子,你先拿去用吧。等你以後,考中了狀元郎,你再還我。」


  「這怎麼可以呢?」他回拒著。


  「莫非是公子,嫌棄我是青樓之女,不敢要我的銀子?」雪故意說道。


  「不是,不是,不是。姑娘,我沒那樣想的。」他緊張地,連忙起身,很認真地解釋,很是可愛,雪「撲哧」一笑,說道:


  「那你就收下這些銀子。」


  「可是……」雪看出他,難為情。


  「再說了,這銀子,以後是要還的,又不是我施捨給你的。」雪告訴他。


  他,只好收下了這些銀子。


  「姑娘,我身上沒什麼好東西,只有我娘留給我的,這條項鏈——又是那條太陽吊墜項鏈,你留著吧。日後,我若是沒考中狀元的話,沒錢還你,你也好,換些銀兩。」


  「公子,這個。我不能收下,這個對你……」


  「姑娘,你若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這個窮書生了。」


  「公子,你一定會高中的。」雪,接過那項鏈。


  幾個月後,公子,來到了雪的家。


  從他一臉失落的樣子,雪猜出了,他考試的結果。


  「公子,你莫傷心,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呀。還有下次呀。」


  「可是,下一次,還要等三年。」他說著。


  「公子,滿腹才學,畫畫得好,字寫得好,可以在京城,賣畫,寫字呀。」


  「可是……」


  「三年算什麼呀,一眨眼的功夫。三年,現在看,很遠,但是,長遠一點來講,這三年,很短的。你要相信自己。本姑娘,在京城,亦是孤身一人,不也好好的嘛。更何況,你一條漢子呢。」雪的一番話,讓他突然看到了希望,他看見了,雪的脖子上,一直戴著他給她的項鏈,他知道,他不能讓她失望。


  春花,秋月,夏荷,冬雪,三年的時光,靜靜地流淌。三年裡,他們相知,相愛,相敬如賓,相濡以沫。


  「明天,便是考試之日了。」雪,為他整理著一旁的書。


  「我,不會辜負你的。我高中之日,就是我們定親之時。」說著,他將雪,擁入懷中。


  這次,他高中了。


  看到自己榜上有名,他興高采烈,迫不及待地回到家中,卻看見,門口,一隊兵馬。


  「接旨吧。」


  「臣接旨。」


  他的表情,在公公,讀完聖旨之後,一臉茫然。


  「狀元郎,你還不快去,洗洗換換衣裳,和我一同進宮。」


  「公公,我,我已有家事,您看能不能……」


  「什麼!」公公一臉憤然。


  「公公,您別聽他瞎說,我這就帶他去換換衣裳,您先坐下休息。」雪,為公公倒了茶,把他推進了房間。


  「你這是幹嘛呀。這麼好的事,你往哪裡找呀。」雪責備他。


  「什麼?」他不知所以然。


  「聽著,皇帝賜婚,是一件不可以,回拒的事,你要是拒絕了,你這個狀元郎,說不定也要人頭落地了。」


  「可是……」


  「可是什麼呀。你要迎娶的可是,當今聖上的,掌上明珠呀。你高興都來不及呀。」


  「我不是薄情之人。」


  「感情不能當飯吃的。」她轉過身,擦了擦眼淚,「我知道,你是一個有情有義之人,我懂的。但有時,有些事,真的是,命中注定,情非得已。」


  「但我的心裡,只有你呀。」


  「這隻能說明,我們有緣無分。我乃青樓之女,你跟我在一起,你不會有什麼好的前程。這一點,我自己很清楚的。」


  「不!在我心中,你是這世上最美好的女人。」他從身後緊緊地抱住雪。


  「你這份情,我領了。如果,你真的愛我,你就迎娶公主。」她推開他,為他穿上一身乾淨的衣服。「人家是公主,金枝玉葉,當了駙馬,你會前程似錦的。」


  「可我不在乎這些!」


  「可我在乎!」她轉過身,用哭紅的眼睛望著他。「我在乎,我在乎你過的好不好。」


  「只要,你在心裡一直愛著我這就夠了。」雪將他推了出去。


  鑼鼓聲起,鞭炮聲起,他坐著轎子,進皇宮了。


  雪,在他轉身的一瞬間,眼淚,像犯了災似的,凌亂了一地。


  很快,雪聽到了公主大婚的喜訊。而雪的劫難,也如期而至:宮裡派人來追殺她。


  幸而,雪早已離開,逃過了一場劫難。


  沒有人知道,雪究竟去了哪裡。


  八年後,在公主府,新招來了一批下人。其中一個,她的左臉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刀疤,用紗布半遮著臉,還是一個,啞巴,她就是雪。後來,公主的兒子染上天花,府里上上下下都心驚膽戰。


  雪,主動提出照顧他的兒子。雪精心照料著,這個生命垂危的孩子,直到他康復,而雪卻,永遠地走了。公主——墨,厚葬了雪,她知道了他們的故事,很是感動,但已經來不及了,她答應雪:為她保守秘密,不告訴他真相。而那條項鏈,隨著雪一起下葬,雪,帶著他的愛,永遠離開了。


  黎明時分,九墨從夢中醒來,她也醒了,她朝九墨笑了笑,隨後望向了窗外,她恢復了記憶,想起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她用盡最後的力氣,說道:

  「我等你很久了,你知道嗎?白-轅。」說完,最後一滴眼淚從她眼裡緩緩流下,她閉上了眼。


  九墨,握著她的手,泣不成聲。


  來城,從書店經過,看見書店門口《謎城Ⅱ》一張顯眼的海報,上面寫著:「雪蝴蝶:為了愛終其一生都在追尋。」旁邊畫著一隻透明的蝴蝶。他恍然大悟:原來,那蝴蝶是雪蝴蝶!雪蝴蝶?菁洲?他知道了,原來,九墨是想告訴他:她在菁洲。


  九墨在章末寫道:你知道嗎?在菁洲,兩個前世的戀人相遇,會看到紫色的雪;而前世一廂情願的戀人,會看到雪蝴蝶。


  原來,那天他們在菁洲相遇的時候,九墨看到了紫色的雪,而莫菲看到了雪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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