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曾是少年3
黎弋的心裏，對褚長風產生了幾分奇異的關照。
就像是，這小主子是世界上的另外一個他一樣。
一個沒有遭受過任何磨難，沒有遇到任何不幸的他。
他投了個好胎，家境殷實，爹爹還是當朝皇帝的老師。
他從出生起就錦衣玉食，從來沒有挨過餓，受過凍，更沒有被人打過，罵過。
就連那些無比無比困難的書，都難不倒他。
就仿佛，這世間所有所有美好的東西，都在悄無聲息地替他鋪路。
這樣的公子，注定了會站在一個很高很高的位置。
而那，是他作為一個小小的書童，一輩子也不可能奢望的生活。
黎弋忽然之間就明白了，為什麽他這人生，需要遭受這麽多的痛苦。
在那一碗香噴噴的蓮藕排骨湯之後。
也許這個世道一直都是如此的公平。公子的命太好了，所以，另外一個他就不那麽好了。就像是鏡子一樣。
有亮麵，也有暗麵。
不過這樣真的很好了。黎弋心想。
遇到公子，就已經是他這一輩子最最幸運的事兒了，他不能再貪心，索要別的東西了。
“要是非得要有倒黴不幸的事兒，那就全算我頭上好了。”
對著天上彎彎的月亮，黎弋默默地念叨著，許了個願望。
公子是個好人。還是個特別幸運的人。
就讓公子一直一直，一直幸運下去吧。
倒黴的，不幸的事兒，都變成他的，那麽，公子就一定能平安順遂的了。
黎弋的小心願，無人得知。
但是很讓他開心的事兒，就是在第二天，公子真的帶著人，將他放了出來。
那柴房可真黑啊，他一點兒也不想待下去了。還是老老實實地跟著公子，哪怕夫子說的，他一句也聽不懂。
“我同爹爹說過了，爹爹說了，這事兒不怪你。”
褚長風目光誠懇，安慰著黎弋。
“今後你還是可以一直跟著我的。我們還去上夫子的課。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再讓你受罰了。”
偷偷溜出去，本來就是他提議的，這黎弋也是代為受過。
雖然年紀小，可是褚長風一直都明白，黎弋是在害怕，害怕哪一天哪件事兒做的不好了，就會被趕出去。
“你放心，你永遠永遠都是我的人，沒人能將你趕走的。”
爹爹說過，要做有責任感的人。
這黎弋既然是他救回來的，那就是他的人了。
是他的人，就絕對不允許別人欺負了去。
“嗯。”黎弋頭低低地，眼睛亮亮的。
公子說話，向來都是算數的。
…………
可是這夫子講的課，還有老爺講的課，他是真的聽不懂。
就算是挑燈夜戰，睡了一覺就又忘了個七七八八。
也許聰明才智都跑到公子的腦袋裏去了吧。嗯，隻要公子聰明，他笨一點也沒什麽的。
終於，在十二歲這一年的某個夏日午後，黎弋扯著腰帶，看著已經長得和他一般高的公子，說。
“公子，我不想聽課了。”
褚長風問，“為什麽？”
黎弋道，“公子，我本就愚笨，這夫子講的課，的確是要了我的命了。”
不是他不夠努力。而是，有時候這對比就是如此的明顯。
作為小書童，夫子能夠在教導公子的同時也對他上心，他已經很感激了。
可是，他真的不是讀書的料。
“公子，黎弋胸無大誌，隻想要跟在公子身邊，好好照顧公子的飲食起居，就已經很心滿意足了。”
聰明才智，還是交給公子吧。
褚長風沉默半晌，最終還是同意了。
這心裏，他其實也是明白的。黎弋的確不是讀書的料。
既然這樣，那也無妨。
“行，那以後，除了讀書，其他的事兒，我可都交給你了！”
“好！”
黎弋笑得暢快。隻要不讓他對著那些看著就讓人頭疼的文字，那做什麽都好。
…………
褚長風的身邊，多了一個小管家。
忙前忙後，跑上跑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了課本的束縛，黎弋覺得輕鬆極了。
這公子院子裏的事兒，通通都交給了他。連原來幫著管院子的王大娘，也很是樂意將一些竅門兒都交給他。
從照顧飲食起居開始，每一頓飯吃什麽，時令的，應季的。
到天冷了換衣服，破了的下擺他也能拿起針線縫縫補補。
再到跑腿送信，到接過整個院子的支出。
偌大的褚府，上上下下的人都認識了他。
就連原本對他沒什麽好臉色的老爺，也漸漸地變得和顏悅色。
“小黎聰明，往後啊，這長風就交給你照顧了。”
甚至到了最後，小小年紀的黎弋，在老爺的允許下，已經能夠出入庫房了。辦茶會支出多少，莊子什麽時候下種。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黎弋在心裏都記得牢牢的。
人人都說，這褚家公子是從外麵給自己撿了一個小小的管家回來，萬事都不操心了。
隻有黎弋覺得，他才是最幸福的那一個。
因為就算是他不跟著公子念書了，可是依舊能夠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公子不嫌棄他沒文化。
漸漸地，褚府上上下下的事情，他都能夠一清二楚了。
公子說，“明兒個要出門會客。”他能夠直接猜出是會的誰，準備好妥帖的小禮物，外加合身的新衣服。
公子說，“今兒個要去踏青。”他也能立刻將東西準備齊全。
甚至有時候，老爺出門會客，也會樂意將他給帶上。
他也總是能夠妥帖地，適時地，帶著將醉未醉的老爺安全回府。
在席間，那些有頭有臉的達官貴人們，笑意吟吟地各種誇讚公子的才華出眾，品行高潔。
他總是能夠恰到好處地替他們將酒杯斟滿，同時，心裏還帶著一絲絲隱秘的高興。
公子越來越出眾，這總讓他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就像是看到了世界上，另外一個光芒四射的自己。
真好。以後還會更好的。
黎弋的心中，格外的驕傲。
可是很快的，至少在他的心裏，是覺得時間太快了。
公子弱冠之年，得外出遊曆了。這是褚府的家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