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5】不斷深入
少年稍微愣了一下，回答道：「墜天嶺。」
對方說的是此處的一個地名，雲丘山是一條縱橫數十里的巨大山脈，由諸多的山峰，山谷等崎嶇的地形面貌構成。
「那你能不能帶我過去？」趙雲天目光微微一凝，開口詢問道。
聞言，少年使勁的搖晃起腦袋，臉色驟然間發生了變化，甚至是露出了一絲恐懼，道：「那不是個好地方，阿爹從那兒回來之後就沒了，不去不去！」
見對方回答的如此堅決而肯定，趙雲天也沒有勉強，於是轉身對周邊的當地人道，道：「你們這兒有沒有願意引路的人？我出三萬，只要有人願意將我們倆帶到那個叫墜天嶺的地方，這三萬塊便是他的了！」
聽到這話，一些正準備離開的村民，不由得停住了腳步。三萬塊對於他們而言，可不是一筆小數目，畢竟是大山深處，交通並不發達，經濟發展的一般，人均收入也就兩三萬塊，只不過是帶一次路，便可以拿到一年的錢。
即使墜天嶺那個地方不吉利，其中，也有人願意試一試。
「我帶你們去！」忽然，人群當中有一隻乾枯的手伸了出來，轉頭望過去，發現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傢伙，渾身髒兮兮的，面色枯黃，還露一口黑牙，整一個徹頭徹尾的乞丐。
更引人注目之處是，對方還瞎了一隻右眼。
「黑瞎子是個傻子，腦子不太靈光，十幾年前因為碰了鬼，就變成了這般模樣，你們可別讓他帶路，不然，很容易遭遇不測。」其他村民當即提醒，有一些人似乎也對這三萬塊動了心，只是沒來得及開口，被人搶先了。
那乞丐模樣的人，從人群當中擠了出來，一邊往前走，一邊道：「我才不是傻子呢，我比你們機靈的很！」
趙雲天目光落到那黑瞎子身上，仔細的打望了兩眼，眼裡閃過一抹若有所思的光彩之後，出聲道：「好了，就你了！」
「先給錢。」那黑瞎子也不客氣，直接伸出了一張髒兮兮的手，朝著趙雲天討要道。
趙雲天沒帶錢出門，只好轉頭望向了一邊的林嫻雅，她神色一動，從身上拿出了錢包，卡倒是挺多的，現金卻只有十幾張。
「這是定金，如果你將我們帶到了，剩下的餘額，我必定全給你。」趙雲天將錢包里所有的錢都拿了出來，遞到了黑瞎子的面前道。
他迅速接過，數了幾下，臉上露出了嘿嘿的笑容，嘴裡道：「好的，好的。」
眾人見狀，臉上露出了遺憾之色，這等好事被人捷足先登了，心裡頗為不爽，但是一想到墜天嶺又不是個好地方，頓時就平衡了不少，搖著頭，陸續離開了。
「先生，你真的要去那裡嗎？」婦人面露一絲擔憂之色的問道，那少年也勸告道：「那真的不是個好地方，邪乎的很，外頭艷陽高照，裡面卻是陰氣森森，咱們寨子裡面的人打獵砍柴，也只會隔遠了看上一眼，不敢深入進去，以前，還走丟了好多人呦，聽說是被怪物吃掉了。」
這流言真是一個接一個，越傳越離譜，趙雲天有時都不知道，到底哪一個是真的，哪一個是假的了。
要是雲丘山真的這麼兇險，這兒的人，應該都已經死絕了。
趙雲天笑道：「沒事，我也只是在外面逛一逛，我跟我老婆是攝影愛好者，就喜歡拍一點有意思的照片。」
少年猶豫了一下，隨後，抬頭望了自己母親一眼，似乎從對方眼裡得到了答案，道：「那我也送你們一程，當然了，只送你們到外圍，不要錢。」
聞言，趙雲天愣了片刻，轉頭又瞥了一眼旁邊的黑瞎子，正數著鈔票，不亦樂乎，這傢伙看模樣還真不是個正常人，思量片刻后，答應了少年的請求。
「也行，你要是願意的話，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不過，錢還是肯定要給。」
「先生，我說了不必了，你剛才幫了我們一家子，我要是再要你的錢，那成什麼了？再說，只不過是帶一段路，也不是什麼大事。」少年坦率的說道。
對方既然執意不要，趙雲天也沒多言，心裡想著，到時再另外拿點東西補償一下。
「先生，你稍等一下，如果不急的話，先到我家喝杯熱茶，我準備一番。」少年道。
於是乎，兩人便進了屋子，婦人熱情的倒了兩杯茶，茶很有特色，並不像往常在南方喝的那些綠茶，味道微甜，顏色通紅，喝了之後，渾身暖洋洋的，頗為神奇。
「這是什麼茶？」趙雲天咧了一下嘴，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紅花茶。」婦人回答道：「是我們雲丘山獨有的茶種，每當七八月份來臨時，山上會開滿顏色鮮艷的紅花，當地人便會以此花，通過一系列的工藝，製成花餅茶，每當有客人拿時，只需切下一小塊，即可泡上滿滿的一鍋。我們常年生活在山裡，濕氣重，所以這紅花茶，成了我們的生活必需品，每天都要吃。」
「嗯，味道很不錯。」趙雲天道，等哪天離開時，可以順便帶點兒回去。
一杯茶喝得差不多了，那少年也從內屋走了出來，此時，他已經換上了另外一身裝扮，身上背著一把弓箭，胸前披著一張虎皮，背後的箭筒當中，放有十支羽箭，腰間別了一把彎刀。
見到這一幕，趙雲天眼裡忍不住露出了一絲詫異之色，問道：「這是……」
少年回答道：「在去往墜天嶺的路上，有許多毒蟲虎豹，異常兇猛。如果沒有防禦手段，極易發生危險。」
「咦——」聽到這話，趙雲天甚感詫異，現如今野生動物，一般只能在動物園裡瞧見了，沒想到在這深山老林當中，竟還有出沒？
當然，他也不認為這少年在駭人聽聞，人家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裡，對於這裡的一切，自然要明白得透徹。這也正是他為什麼不太放心，趙雲天與林嫻雅在黑瞎子一個人帶領下，前往墜天嶺的原因了。
「小兄弟，有心了。」趙雲天道，目光閃爍了一下，突然問道：「你只有一把弓箭嗎？」
「我父親是當地的獵戶，這些東西都是他留給我的，家裡原先有一把獵槍，只是後來由於禁槍令，被當地政府沒收了。」少年告之道。
趙雲天道：「我不用槍，你這樣的弓箭，給我弄一份就行了。」
「先生，這把弓拉扯的臂力極大，如果操作不當，很有可能誤傷到自己，而且，我也只能勉強駕馭，家裡還有兩把，不過，操作難度比我手裡的更大，需要百斤的力氣。」少年臉上露出了一絲為難之色。
「無妨，你如果不介意，可以弄來給我瞧一瞧，我當面一試，如果你覺得我耍得可以，便也讓我佩戴一副，你都說了山裡兇險，我手上有武器，也能更安心一點。」趙雲天道。
少年深深的望了趙雲天，無奈，只好同意對方的請求，從內屋又拿了兩把弓箭出來。
一把好的弓，其製作工藝極為複雜，臂力越大的弓，製作難度也越高。熟練的老師傅，三個月才能完成一把弓，當然像這樣的手藝，在當今社會，已經沒有了太多的價值，逐漸失傳。
作為冷兵器時代，遠距離殺敵的王者，弓箭一直在古代戰場，扮演著不可缺少的角色。
如今，更多的只能成為一件工藝品，失去了原有的鋒芒。
趙雲天接過了其中一把弓，比那少年身上的要大上不少，弓身也更粗壯。
將弓在雙手間交錯，互望一眼之後，當即發出了一聲讚歎：「好一把虎弓！」
「你認識虎弓？」少年聽到趙雲天說出這個弓的名字之後，臉上當即露出了意外之色
趙雲天笑道：「略有耳聞。」
弓也有許多名字，不過通常是，按照其用途而命名，虎弓，顧名思義，用來射虎，所需臂力達到了驚人的一百五十斤，若是一般的人，還真的駕馭不住。
「我祖上以前是軍隊里的騎射手，後來解甲歸田之後，成了山裡的獵戶，這幾把弓，正是祖上流傳下來的，養護有加，所以，即便是過去了這麼多年，仍然能夠展現出當初的威力。」少年說道，言語之中，頗有一絲自豪。
在說話之際，趙雲天抓起了弓弦，往後輕輕一拉，一張弓瞬間拉成了滿月的形狀，最後，還發出了嘎吱聲，力量顯然是已經接近了一把弓的極限！
少年見狀，當場瞪大了眼睛，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力氣也不小，但是卻握不了虎弓，而眼前的這位先生，一副斯文人的打扮，也不像是干苦力的，更瞧不出有多大的力氣，誰承想，人家隨便一試手，竟然可以將虎弓拉到這般程度！
嘣——
鬆開弓弦之後，整張弓發出了一陣急促而清脆的聲響，空氣彷彿都被震動了一般。
「老婆，你試一下。」話音一落，趙雲天便將手裡的弓，丟到了林嫻雅的手上。
「萬萬不可！」少年見狀，趕緊阻止道，然而，話才只說到一半，眼睛瞪得更大了，直接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滴個天呀……
林嫻雅在接過弓的剎那，雙臂一張，毫不費勁的將虎弓扯到了極致，而且，還維持住了滿弓的狀態，稱讚道：「這確實是一把好弓！」
少年咽了咽口水，心裡的震驚無以復加了。
這兩個人到底什麼來頭呀？
力氣怎麼會這般恐怖？
這男人力氣恐怖也就罷了，關鍵是，這女人好像比這男人更厲害！
驀然，趙雲天道：「小兄弟，你拿來的這兩把弓，不介意我跟我老婆一人一把？」
「不……不介意。」少年已被嚇得不輕，之前不願，主要是因為，操作不當容易傷己，此時看來，完全是多慮了，這兩人擁有這般令人頭皮發麻的力量，這弓在他們手裡，形同玩具！
隨後，少年又陸續拿了兩個箭筒出來，每一個箭筒，放有了十支箭。每一根箭，都是由筆直的金竹，經過數道工藝加工完成，前方鑲有鋒利的箭頭，而尾部更是插有雁羽。
無論一把弓，還是一支箭，表面上看上去很簡單，其實都是藝術的結晶，更是融合了古人璀璨的智慧。
這些箭並不是新的，從磨損程度而言，已經被使用了好多次，可能歲數比自己不知道大上幾個年頭，握在手間時，趙雲天感受到了一股滄桑的時代感。
停留了片刻，一行人出發了，少年在最前方引路，先是出了村落，然後，一直往西南走，開始是一片坦途，但是越往裡走，道路越窄，到了最後，乾脆沒路了。
那黑瞎子在旁邊跟著，像只興奮的野狗，左跑右晃，四處張望。此時，有少年引路，他似乎已經沒了作用。
早知如此，趙雲天也不費這個錢，將人喊過來了，此時既然給了錢，那就只能物盡其用，但願這傢伙後面能發揮一點作用。
經過交談，趙雲天也知道了這少年的名字。
他名叫欒力，今年十八歲。
他父親健在時，便將一手技藝傳授給他，再加上勤奮刻苦，苦練力氣，已經算得上是一個合格的獵戶了，也難怪那幾個外地人，在搶奪燭台時，久拿不下了。
華夏大部分地方已經禁獵了，南方都基本上看不到野生動物的蹤影，更不必說豺狼虎豹，而在北方，一些深山老林里，仍然還有這樣古老的職業存在，可能有些是為了生計，可能有些是當成一個噱頭，發展旅遊啥的，這就跟垂釣是一個道理。
這黑瞎子跑到眾人前頭去，速度賊快，在叢林間穿梭。
趙雲天問道：「那傢伙是什麼來頭？」
欒力道：「黑瞎子，早年的時候是村裡的神棍，有白事或者是祭祀活動時，便會請他上門跳大神，他以前倒是挺正常的，後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消失了大半年，等到回來時，就變得神志不清了，有時說話挺利索的，但是大多數時候，卻神神叨叨。」
「那他的眼睛是怎麼瞎的？」
欒力搖了搖頭，回答道：「我也不太清楚，村裡的老人說，他的眼睛能看到鬼，可能是真的撞上了鬼，被鬼給撓瞎的。」
在山裡也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離村落越來越遠，前面的路也是越來越難走，欒力則抽出腰間的彎刀，在前方開路。
其中，也碰見過一些野獸，不過，它們隔著老遠便跑遠了，不給人類靠近的機會。
「墜天嶺大約還有多久才能到？」趙雲天抬頭望了一下天色，開口問道。
「還有半個小時。」欒力道，已經是滿頭大汗了，氣喘吁吁。
而趙雲天與林嫻雅，跋涉了這麼遠，卻像一個沒事人似的，至於那個黑瞎子也是如此，彷彿渾身有著使不完的力氣。
「小兄弟，你能跟我說一說，墜天嶺是個什麼地方嗎？為什麼你會談之色變？」
聞言，少年的臉色又有了幾分變化，他沉默了片刻，隨後緩緩道：「太邪乎了，其他地方的山，都是下面粗上面細，而那個鬼地方，則是下細上粗，彷彿是倒立過來一般，而且終年雲霧繚繞，可見距離不超過五米，許多人進入那兒，要麼是出不來了，要麼出來之後，過上不久，也會死掉，我爸就是這樣……」
趙雲天：「你家裡的那個燭台，真的是從墜天嶺里撿的？」
「是的。」欒力點了點頭，回答道：「那年我生了一場大病，需要錢治病，家裡又沒有多少積蓄，無奈之下，我爸便跑到那兒，從我爺爺那兒便有過傳言，說墜天嶺里有寶貝。我爸還真的從哪兒搞了一些東西回來，一部分變賣了，作為我治病的錢，只剩下那個燭台。過上不久，我爸突然某一天七竅流血，倒在地上，便一命嗚呼了。」
聞言，趙雲天神色微微一凝，心想，還真他娘的邪乎。
十幾分鐘之後，幾人登上了一座山坡，從高往遠望去，在幾公裡外，出現了一個景象奇異的地方。
雲霧繚繞，像是森林當中的一個雲團，顯得十分突兀。
欒力抬手往那兒一指，道：「那裡便是墜天嶺了。」
趙雲天神色一動，眼睛微微一眯，目光也隨之凝聚了起來。
「先生，你們好好保重，我就不送你們過去了，這把彎刀，留給你防身。」欒力將貼身的彎刀遞了過來，趙雲天卻沒有接受，回道：「還是你自己拿著，回去的路也不好走，萬一碰上了野獸，你要是沒得武器，也很危險。」
對方將刀收了回去，再次道：「先生，我勸你還是不要走得太近了，在外圍拍點兒照片就行了，千萬不要進入墜天嶺內，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我明白了，絕對不會進去。」趙雲天拍著胸脯保證道，至於這份保證，有幾分可信度，那便不得而知了。
欒力沒有過多停留，打完招呼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剩下的一段路，只能交給黑瞎子了。
聽欒力說，這傢伙時而清醒，時而失智，不太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