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千年緣
雲水山莊。
“小姐小姐，淩公子的書信來了！”
一位穿鵝黃薄衫的丫頭歡天喜地跑了進來。
正在和山莊數一數二的護衛切磋的女子頓時一個翻身，躲過了護衛一擊。
“謝了，今天就到這裏了，你下去吧。”她仰頭一笑，精致的眉眼像畫中仙一般。
淩嫣接過丫頭的書信，拆開來坐在涼亭裏兮兮品讀起來，時不時露出屬於少女的嬌羞表情。
等她看完了，丫頭使壞地笑了笑，“小姐，淩公子又帶來什麽好消息呀？”
“死丫頭，就知道打趣我。”淩嫣一把把她推了過去，卻忍不住勾起一抹微笑。
她撐著臉，看著樹上那對嘰嘰喳喳的鳥兒說道：“他說……此次歸家就向爹表明心意，盡快、盡快娶我過門。”
……
“爹，我不要進宮！你讓我進宮的話我、我就在你麵前自刎！”
淩嫣抓起桌子上的劍就往脖子上比劃，卻被中年男人一揮袖打落在地。
男人怒目圓睜，“胡鬧！聖旨一下，豈能更改！”
淩嫣忍不住紅了眼眶，“爹，你答應過我的，等淩清幫你完成這次任務，就把我嫁給他，你明明答應過我的……”
男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爹是答應過你，但現在不一樣了！聖上看雲水山莊日漸壯大，怕終有一日逃脫朝廷的掌握，所以才讓你進宮，你難道還不明白嗎？嫣兒，你的終身大事，關係著雲水山莊二百七十五口人的生死……”
淩嫣再也忍不住滿眶淚水，“我明白，我怎麽能不明白，可是、可是我做不到啊，爹爹……”
皇宮。
“淩妃娘娘，淩妃娘娘！”
宣紙的太監連叫了兩聲，神思恍惚的淩嫣才回過神。
太監諂媚地說：“今夜抽到娘娘牌子了，還請娘娘即刻沐浴更衣，恭迎聖駕。”
淩嫣連一個笑也不曾敷衍給太監，更別提賞錢了。
太監自討了沒趣退了下去，淩嫣還能聽到他在宮牆外罵罵咧咧的聲音，“呸，什麽淩妃，要不是仗著出身……”
淩嫣跟提線木偶一樣，任由著宮女為她寬衣、洗浴，然後再為她穿上討好皇上那套輕薄又下賤的衣裳。
她坐在床上，屏退了宮女，從枕頭下摸出來一個小玉瓶，上麵寫著“腐骨液”三個字，眼睛也不眨一下，全數倒入了喉。
……
當淩清帶人屠遍了皇宮，提著當今聖上的腦袋來見淩嫣的時候，日思夜想的心上人早已經斷了氣。
甚至、甚至連屍身也不曾留下……淩清抱著那輕薄的衣物像發狂的獅子一樣，雙眼充血，臉上的肌肉控製不住地抖動起來。
“嫣兒，嫣兒……”
他一聲聲喚著，最終就是一刀割喉，然後抱著她的衣物，也算同枕了一回。
閻羅殿。
“淩清，你可知罪？”長相可怖的判官高高在上。
淩清跪在閻羅殿裏，脊背卻仍舊挺拔，沒有一絲弧度，“我不知！淩嫣呢？她的魂呢？”
判官也許是可憐這一對，竟然告訴了她，“她先走一步，已經轉世投胎去了。”
“不可能！你騙我，她說了，就算是過奈何橋，也會等我一起過！”淩清再一次發了狂，顧不得什麽禮數直接站起了身子。
“可她是喝了腐骨液，肉身不存，前生的記憶自然沒有依附，隻是一介懵懂遊魂罷了。”判官娓娓道來。
“我、我……”淩清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支撐，手足無措起來。
“你犯了弑人君的大罪，不能投胎轉世。”判官宣告著他的判處結果，“但有一法，能讓你免去罪行。”
判官把一塊牌子扔給他，上麵寫著“引魂人”三個字。
“隻要你做上九百年的引魂人，把陽間流散的孤魂野鬼帶回來，就能積累功德。九百年後，方可投胎轉世。”
“投胎轉世有什麽值得貪慕？不過，能以遊魂在人間飄蕩，我總有一天，還能見到她……”
我腦子裏的畫麵一轉，停留在我出生的那夜，不過是以第三視角來看這一切。
屋內一聲嬰孩的叫聲響起，屋外一遊魂竟然哭出了淚。
要知道，鬼，是沒有眼淚的。
那是……淩清，他隔著土牆淚流滿麵，“嫣兒……”
我此時卻突然明白了什麽，跪在早已廢棄的雲水山莊大門內，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原來是這樣，淩清……師父說得對，淩清，你活得太苦了……”
傅江明莫名其妙地看著我，雖然不懂發生了什麽，卻十分關係地把我扶起來，“小小，你怎麽了？”
我抹了一把淚水，“沒什麽。”然後跌跌撞撞地往裏麵走去。
隔了九百年，我再一次回到了這次……
怪不得那麽熟悉，那麽親近。
我環顧四周，當年的亭子和花草樹木全都變成了斷瓦殘土，什麽都沒有了。
卻唯獨一具棺木，方方正正地擺在正中央。
我知道，那是淩清的屍首。
淚水再一次絕了提，我腳下打滑，好幾次都險些摔倒。
傅江明扶著我，“小小，你自從進了這裏就不太對勁，該不會是中邪了吧……”
傅江明嘟囔著，突然也看到了前麵的棺木。
他一把拉住我，“不要再走了小小，前麵有危險！”
我拚命地掙紮，“放開我，你別管我！”
傅江明閉上眼睛，用精神力感受著那具棺材，大叫道：“小小你不可以去，那棺材起碼有一千年了，裏麵肯定不是好惹的東西，我們快走吧！”
原來，還不止九百年，恍然又過了百年嗎？
我的心忍不住抽痛起來，這一千年來，淩清無時無刻不在找我，他該多麽孤單、多麽絕望……
我不顧一切地扯開傅江明的手，流著淚靠近那具棺材。
這時候，棺材突然縈繞著陣陣金光，還是各色的符咒升降起伏。
我突然回頭，傅江明嘴中正念念有詞。
我瘋了一樣推開他，“你幹什麽？傅江明！”
他卻不依不饒地繼續念著符咒，“小小，你肯定是中邪了。那裏麵的東西迷失了你的心智，你打我吧，罵我吧，我不介意，但我不能讓你過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