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爆11】行舟小敘
佐久間盛政穿著一身黑紅相間的鎖足具,腰插著肋差,帶著兩名小姓上了船。儘管剛剛遭到伏擊,此時依然精神高漲,充滿著豪邁的氣勢,真不愧是一員虎將!
於是我自然是要走到軟梯處迎接。之前的初一都做了,何不做全十五呢?不將利益最大化,那不是我的作風啊!
上船后,佐久間盛政先是一愣,本以為是熟人出手想救,卻不料見到一張生面孔,而且穿著打扮不似是東瀛人士,卻像是大明朝的衣著。
佐久間盛政不由得愕然道:「不知道是明朝的哪位大人出手相助!在下佐久間玄蕃勝政!見過恩人!」
我朗聲笑道:「鬼玄蕃不必客氣!我乃大明朝一等子爵孫啟藍,因身體不適宜為官,便致仕辭官來了東瀛尋些營生!」
佐久間勝政拱手道:「原來是子爵閣下!任上想必也是有官位的吧!」
我擺擺手笑道:「區區正三品都指揮使,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這佐久間盛政乃是公家授予的正七品玄蕃頭,並不是很高的官職。聽到我是正三品致仕的官員,又這麼年輕,頓時肅然起敬,一個勁兒向我稱道,表情甚是虔誠。
這裡需要說明一下:在東瀛,所謂的「官位」,其實是「官」與「位」的兩個概念。
所謂「官」,就是大家看到的這一套東瀛官制,基本上脫胎於約公元700年的《大寶律令》和十世紀初的《延喜式》,分部門、領域不同,又各有歸屬。
所謂的「位」,也即是位階,換句話說就是身份等級,又有待遇高低的意味。日本的位階受我國隋唐九品正從上下階制的影響,自一位到八位,各分正、從兩級;而從三位以下,每一級再分上、下兩階。
也就是說,四位至八位每一位之內有四階,例如:四位就分為正四位上、正四位下、從四位上、從四位下;在從八位下之下尚有大初位上、下兩級和少初位上、下兩級。這幾級,類似於我國隋朝的「不入流」。
在東瀛戰國時,「位」在一定程度上比「官」更重要,可以有位無官。反之,就任一定的官職,則必須有相配的位階,即所謂「官位相當」。例如,東瀛的太政大臣只授予正一位或從一位的官員,中納言通常由從三位的官員擔任。
而我的三品之「位」已經高於中納言,大約和大納言的位份需求相同,這已經是相當於內閣常委級的人物,不由得佐久間盛政不欽佩!畢竟,很多人終其一生都走不到這樣的位置。而我卻在這樣年輕便做到了。
客觀的說,在戰國前、中期,從三位以上的高位基本上都被控制在皇室貴胄手中,而武士的官位則相對偏低。
比如,作為武士門面的將軍足利義晴才是從三位,足利義輝更只是是從四位下,足利義榮則只是賴在從五位下。
再比如,東瀛戰國聲名卓著的大名——如毛利元僅獲封從四位上、今川義元從四位下、島津義久從四位下等,這些頭面人物也不過在從四位內徘徊,而這些都已經算很高了。普通的大眾臉大名一般都保持在五位至六位之間,家臣就更低了。
到織豐時代後期,天下大勢已定,情形就完全不同了:武士出身的織田信長官至正二位右大臣,豐臣秀吉更是破天荒地爬上了關白太政大臣的人臣至高位!其家臣的官位也是水漲船高,四位的就已很普遍了。
不過目前此時,已故的織田信長還沒有對官員大肆封賞,我這個正三品已經是極為拿的出手了!
此時,佐久間盛政對我已經用上了敬語,他跪坐於地,上身極度躬傾著道:「指揮使樣!再次感謝您的救命之恩!日後山高水長,我佐久間玄蕃勝政必有厚報!」
我連連擺手,大笑道:「鬼玄蕃不世之勇武,豈可荒廢於此!我的出手,乃是順天應人罷了!」
佐久間盛政見我毫無架子,又是恩人,還如此客氣,一時間喜上眉梢,我們又都是武人,一時間談的入港,越發皆大大喜。
說到這裡,還有個問題要說明,尤其是背後的不悔等徹頭徹尾的明朝人,對東瀛的稱呼習慣極不熟悉,這一會兒功夫我和佐久間勝政都換了幾個稱呼了!聽的他們雲里霧裡。
於是後來我給他們專門開了掃盲班,講解東瀛人士的稱呼方式——
首先,像我們這樣現在現代這樣、直呼德川家康或織田信長——苗字+名的稱謂是極少用的,這種稱呼一般都出現在表達蔑視、不屑、挑釁的情緒時才會用到。
最熟悉的人,一般親密地稱呼對方的名,如勝政!,信長!,蘭丸!等等。
上級對普通家臣,一般敬稱其官位,會使用苗字+官位的稱法。如安房守!,內藏助!,馬場美濃守!等等。
平級關係互相稱謂比較多樣化,一般使用苗字+殿,官位+殿,苗字+官位+殿,法號+殿。總之要加殿。比如佐久間盛政的上級柴田勝家稱呼平級的羽柴秀吉,就是「筑前守殿!」
下級對上級,一般稱官位+大人或者「官位+樣。也有稱上樣,大殿,御館樣等。就像佐久間盛政稱呼我「指揮使樣!」就是這個意思。
至於宣布政令,分封等情況時,要用到的是書面稱謂,這個和我們沒什麼關係,而且都是個形式,就不多說了。
當然,混熟了以後稱呼就比較隨便了,比如我對佐久間盛政,除了姓名全稱外,還可以叫他佐久間玄蕃勝政、玄蕃勝政、鬼玄蕃、鬼勝政、玄蕃、勝政,甚至阿政什麼的都可以,反正就是不一而足,甚至可以說亂七八糟,總之是十分麻煩的。
記得以前看過一篇關於織田家還是武田家會議的記錄,上面寫著太郎、二郎、三郎、彌七郎、八郎都到會了……這樣的稱呼,不熟悉的人一定會看的一頭霧水,是不是?所以還是叫些大家都熟悉的名字吧。
我和佐久間盛政聊起了當今東瀛——當然,東瀛人士都自豪的稱之為「天下」——的大形勢,我刻意引導,這佐久間盛政又是個莽夫,自然就言談甚歡。
天正十年,也就是今年、一五八二年,經過幾十年的戰國紛爭,天下布武的梟雄織田信長事業達到了巔峰!他的勢力幾乎壓制了近畿全土,加上其他地區的領地,織田家的領土合計約六百五十萬石,織田家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天下霸主。
當了大領導的信長也擺起了架子,已經不必再像以前一樣親征於前線,他將手下勢力劃分為幾個軍團,每個軍團負責一個方面的攻略,這也是勢在必行的事吧。
其中尤以北陸地區的柴田勝家軍團和中-國地方的羽柴秀吉軍團最為重要——這裡的中-國指的是日本的中-國地方,位於東瀛本州島西部,包括鳥取縣、島根縣、岡山縣、廣島縣、山口縣五個縣,而不是指明朝大地。
今年上半年開始,羽柴秀吉開始預謀攻略西北,卻在進攻中-國地方的毛利氏過程中陷入苦戰,戰事一時間陷入僵局。但羽柴秀吉分析后認為,毛利氏外強中乾,這是一舉端掉毛利氏的大好機會,就立即至信於後方的領導織田信長,請求增兵。
接信后的織田信長同意了秀吉的請求,立即命令智將明智光秀帶兵前往增援,他自己也立即帶著長子——已經繼任了織田家家督之位的織田信忠一起踏上征途。
結果始料未及的是,在京都本能寺,織田信長父子倆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遭到心懷不滿的部將明智光秀偷襲,在明智光秀軍勢「敵在本能寺」的口號中,父子一同壯烈戰死在京都本能寺!
為了不讓明智光秀找到屍體,織田信長點燃了自己所在的天守閣!一代梟雄就此隕落!而信長也用自己的行為詮釋了他最喜愛的曲子——《敦盛》:
人生不過五十年,去日宛如夢幻。但凡世間之人,安有長生不滅者?
這位即將完成東瀛統一大業的梟雄終年四十八歲!而他的死,就相當於給天下一統的進程狠狠扎了一刀!用通俗的話說主角都掛了還玩什麼?
這之後發生了一件很尷尬的事情——叛將明智光秀在殺死織田信長父子后,為了儘快穩定局勢,給毛利氏寫了一封親筆信,意思是讓毛利氏盡量拖住羽柴秀吉軍勢,再就是有情後補之類的。
結果這個信使的腦子不太好使,硬生生把信送到了圍城而攻的羽柴秀吉手裡……話說我們腦補一下,明智光秀的尷尬癌肯定都犯了好嗎?
正在進行中-國攻略的羽柴秀吉得到織田信長被刺殺的消息后,一時大亂。
但不得不說,他的確有統一天下的才能——經過短暫的慌亂后,羽柴秀吉立即調整了情緒。他不動聲色,以極其強勢的態度與毛利氏講和,以毛利氏手下、高松城主清水宗治切腹為退兵條件,與毛利氏達成了休戰合約,穩定了後方。
而後,羽柴秀吉便帶領軍隊,開始向著來路全速返回!
當然,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毛利氏家主毛利輝元很快也得到了織田信長被刺身亡的消息,在這個問題的處理上,毛利家出現了以吉川元春和小早川隆景為代表的兩種截然不同的意見。
當然,關於這「毛利兩川」的身世我們以後再慢慢說,在這裡先說正事——以猛將吉川元春為代表的主戰派認為,秀吉實在卑鄙,不但詐勝,還讓一夾的大將枉死!是可忍,孰不可忍!應該全力追擊,襲擊其後路。
而以智將小早川隆景為代表的一派則表示,從這次的交戰中發現,秀吉實在太過強大,絕對不宜與之為敵,而應該藉此機會進一步賣給他人情。
毛利輝元最終選擇了小早川隆景的思路,不但不追擊,還主動履行了盟約。當然,這一舉動著實令秀吉非常感動,也為後來毛利氏投降秀吉后獲得崇高地位結下了善緣。
羽柴秀吉率領三萬足輕——也就是步兵,自六月六日從高松城前線撤軍,至十一日抵達近畿攝津國,用六天時間完成了二百多公里山路的急行軍!這一光耀東瀛軍事歷史的撤退,史稱中-國大返還。
羽柴軍勢神速行軍,並快速說服和集結了織田信長舊部四萬人,打了個明智光秀措手不及。他們于山崎街道布陣,高舉著為主公報仇大旗,向著分散在京都、坂本、安土三地的明智光秀軍發起了突擊!
分散的明智光秀軍勢節節敗退,再加上又是不義之軍,最終潰敗,光秀本人也在逃往坂本的路上被小栗棲的土民所殺。史上奇葩明智光秀的三日天下——實為十一日——就此結束。
而在討伐了叛賊明智光秀之後,羽柴秀吉以大功臣的身份,召集織田家的幾方重要勢力,在織田信長的故鄉——尾張清州城召開祭祀,並商量後事。
而這個過程中,早已不對付的柴田勝家與羽柴秀吉矛盾大為激化!這也是今天佐久間勝政被秀吉的手下圍攻的根本理由。
說話間,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座島嶼,準確的說——島鏈,嵐稟報道:「先生,姬島到了,我們靠岸嗎?」
我望著佐久間勝政,大笑道:「遇到佳朋,自然要痛飲一番!想必玄蕃不會拒絕吧!」
佐久間盛政哈哈大笑道:「上樣有請,豈能拒絕!今日不醉不歸!」
我笑道:「不醉不歸!」
心中卻已然有一副東瀛長年割據的景象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