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李家劇變
有道是關心則亂,一直都淡然平靜的我,在聽到李華梅家的變故后,也開始坐不住了。我覺得這種不平靜主要源自我心中對她的隱隱的愧疚之情,其後才是對愛人的關懷之意。
我不知道這樣對不對,但是我無法欺瞞自己的內心,我的確是這樣想的——而且結果,其實也是一致的。
整個劇情其實很簡單,阿大和大二打架,結果旁邊的阿三、阿四倒下了!二叔祖去世之後,明廷內,改革派和保守派展開激烈角逐的同時,卻有不少中立派的官員不幸中槍!
政·治角逐,拼的就是資本和背景,能夠掰腕子的兩派必然是旗鼓相當的對手,但刀槍無眼,一個不慎走火了,便苦了周圍或看熱鬧、或拉架的旁觀者。
而中立派官員都有一個普遍特徵,那就是——不拉幫結夥,不結黨營私。用更加現實的話說,就是缺少政·治上的背景和韌性。
李再興是這次倒下的中立派官員之一。因為前段時間在早朝時說了幾句實話,得罪了保守派,又拒絕了改革派的頭面人物遞過來的橄欖枝,失去了改革派的保護。
於是,近日不斷有人舉報李再興,說他在威海一帶任總兵、剿滅倭寇時,曾經貪墨軍餉紋銀兩萬兩!據說人證物證俱在,說的有鼻子有眼睛。
此事甫一披露便引起朝野震動!朱翊鈞命督察院徹查此事。而李再興也承認,當時確是動過兩萬兩軍餉,不過卻不是貪墨,而是挪用。
至於為何挪用,李再興也是三緘其口,似乎有著莫大的苦衷。後來被逼的實在沒辦法,才出聲做了說明!而他所說的話,卻讓很多人沒法介面。
當時是倭寇之患頻發之時,時任總兵的李再興多次向朝廷請柬,更換所部的武器裝備——因為他在率部與倭寇作戰中,因為武器質量惡劣,常常是雙方刀劍一加碰觸,己方的刀劍變被倭寇的東洋刀劈斷!
李再興連續打了三個月報告,朝廷只是回話,讓他儘力禦敵,武備一事,「自有考慮」。
可是李再興又等了一個多月,這「自有考慮」還是沒見著蹤影,自己的官兵傷亡日增卻是歷歷在目。於是他便開始萌生一個想法——自行採購裝備,就像戚繼光那樣!
他的想法很快得到了所部官兵的一致同意,可是大宗武器裝備的賣家可謂鳳毛麟角,是絕對的賣家市場,於是李再興不得不以貴出市場價近一半的價格,買進了一批精良的刀劍武備!
於是朝廷里那些攻訐李再興的人便質問,為何採購武備價格如此之高?李再興本人是否在其中中飽私囊?
李再興沉默良久后,就說了一句話——那武器商,乃是當朝李太后的叔父、主管後勤的李太後父親的胞弟……
其實話說到這裡就已經明白了,當時絕大部分的部隊都吃過李太後父親的虧,包括戚繼光。不過戚繼光因為和二叔祖張居正關係好,所以通過官方的渠道解決了這個問題,還鬧得李太後父親離朝。
李再興的情況實際和戚繼光的情況如出一轍,只不過他沒有一個二叔祖那樣的強力靠山,所以不得不用「土辦法」治病。既然是土辦法,那肯定不在醫保範圍內,於是就成了現在為人所詬病的程序問題。
而且,由於這件事又牽連出了李太后一家人的醜事,涉及到皇家體統,更是矛盾重重。在這個時候,改革派再次向著李再興伸出了橄欖枝,當然,無論是誰也不會提供免費的午餐,對嗎?
可是李再興堅持自己沒錯,拒絕了改革派的好意,選擇了抗爭。結果一來二去,有心人又借題發揮,反倒倒騰出李太後父親的不少腌臢事情。
頓時朝野上下議論紛紛,說李再興冤枉的有,說李再興有罪的也有,頓時吵作一團!這些人看似是翻出了皇家醜事,實際卻是把李再興放在火上烤啊!
一時間輿論大嘩!直到有一天,海瑞突然提出,李再興無罪,應該治李太後父親與叔父的罪時,朝野上下突然安靜了……
一直沒有開口的李太后忽然開口了,說李再興夥同奸黨,污衊皇族!一夜之間,便命將李再興下獄審查!海瑞與理據爭,說李再興無罪,有罪的是李氏,這次卻再也無人應聲。
在有心人刻意迎合皇族、排除異己的操作下,李再興的「罪名」很快坐實,又羅織出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罪名!這些我都是體驗過的,可以想象身處風暴中心的李再興是怎樣的感受。
李再興下獄后,李夫人為了救丈夫,多方求助,卻始終無果,結果急火攻心,一病不起!到了半月,忽然鬧了心症——就是心肌梗塞,就那麼歿了!
李華梅悲怒之下,到午門外擊鼓鳴冤。結果被朱翊鈞下旨,禁足於家中,不許出門!於是李華梅終日啼哭不已,水米不進,幾次暈厥……
聽到這裡,我緊緊閉上了雙眼,我能體會到華梅心中的悲怒之情——從高高在上的天之嬌女,一夜之間家破人亡,自己的愛人又不在身邊……
良久,我睜開眼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島津義久沉聲道:「這卻是昨日晚間才得到的第一手消息。」
說完看了看我,方繼續道:「因為關注啟藍你,所以我著意命人查探了李家之事。這次動蕩中倒下的官員數以百計,李家的情況還算是好的了!目前情況還算穩定,啟藍不必過去著急!」
我點點頭道:「感謝義久老兄通報要情!啟藍銘記於心!只是這次見面可能就至此時為止了,這種情況下我確實無心在此享受,還望義久老兄理解!」
島津義久點頭道:「啟藍真性情,又是年輕氣盛,我當然理解。想必啟藍免不了要回趟明朝,一定萬事小心!需要幫助時立即開口,一定不必客氣!」
我向著島津義久拱手稱謝,此時說別的倒顯得矯情了。不過我忽然想起一事,便又再次問道:「義久老兄!不知你可有我二叔祖幾個孩子的消息?」
島津義久微笑道:「就知道你要問!你二叔祖的幾個孩子,大部分回了江陵為父守孝,只有幼子生病滯留在京師,*也留下來照顧。目前來看,並無什麼要緊。只是那孩子的病……似乎頗為沉重啊!」
我點點頭,再次感謝了島津義久,就到了話別的時候。
於是我們一起吃了頓簡便的送別宴,我便準備離開了!島津義久和島津歲久一直送我到港口,看著我離開。
對這樣的智者,我的內心是非常投契的。如果有機會,真的希望日後能更多更愉快的合作!
回到船上,我和眾人商議此事,包括鳶在內的眾人都認為,我應該回去一趟,至少應當帶華梅和他父親離開險境!這是我作為未婚夫的職責!
可是就這樣貿然回去絕對不智,說不定人救不出來,反而把自己搭進去。必須要想一個完全的辦法。
畢竟這麼多年的經歷告訴我,不要在情緒激動時做決定。於是我命令,船隊到長崎寄港,聯繫嵐,讓她的船隊到長崎來集合。再讓陳奎的船隊到那霸以北島礁處待命。
同時,我讓墨派出精銳人手,先去中原,查探李家詳情。
待在長崎港等待嵐的兩天,我認真思考了現在所面對的情況。我總覺得這事兒有蹊蹺,有一種套路滿滿的感覺!似乎有一隻手在冥冥中攪動著這件事。
嵐到了長崎,沒兩日,墨也回到了長崎,他是帶著第一手情報回來的,卻留下所部下忍,繼續查探。
墨曾在京師广部眼線、查探情報,對這一路子的事情可謂輕車熟路。他重點查了三個地方——督察院、李家宅院和張四維居所。
綜合得到的情報,墨的結論證實了我的猜測——李再興的突然倒下,其實不能說完全與我無關!
改革派與保守派的角力中,保守派唯恐改革派爭取更多力量,於是對可能被改革派拉攏的中立官員進行了梳理,首當其衝便在李再興的名義上畫了圈!
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和李華梅的婚事,改革派一直視李再興為半個自己人,而保守派卻對他顧忌日深!這次正好碰上個個契機,便對李再興下了死手!
如今,李再興已下在大獄里,革職查辦!而華梅那裡,墨卻發現了一些不尋常的情況!
我皺著眉頭驚問:「什麼情況?」
墨沉吟了一下,沉聲道:「先生,似乎有人在監視李家大院,特別是李小姐的一舉一動!」
我心中十分惱怒卻壓著火道:「知道是什麼人嗎?」
墨點點頭,半晌方道:「是慕容家的人……儘管在改革派的與理據爭下,保留了先生的位份,但保守派卻一刻不曾停止過對先生的追討!希望秘密逮捕先生!因為……他們害怕先生有朝一日捲土重來!怕了先生的雷霆手段!」
我咬牙道:「所以慕容家在慕容沁的攛掇下,視抓捕我的任務為升遷之途!是這樣吧?」
墨點了點頭,想了想方道:「如今,慕容傢伙同錦衣衛,在李家周邊布下天羅地網,就是等待先生您去自投羅網啊!」
我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點頭道:「我知道。你們且容我想想。」
眾人都去了,我在腦海中梳理著已經得到的情報。
這一次,看來敵方是有備而來,目標就是遠在海外的我!他們的打算,是用華梅這根長長的紅線牢牢的拴住我,讓我不得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最終自投羅網!
去,我是一定要去的。但是卻不僅僅是營救華梅這麼簡單,我還要收回一些別人欠我的帳!我這個人,是不喜歡別人欠賬的!
整整想了一夜,我召喚眾心腹,布置了下一步的行動綱領。
東瀛這邊,以不悔為首,拉克申、嵐、夙都留下來幫助他,柴田勝家那邊、島津義久這邊都要兼顧,另外還要加緊與淺井藍翔的聯繫,為即將開始的行動做好準備。
我帶著人,離崗長崎后,扮作越前屋的商隊,從渤海寄港,再向西迂迴后,北上京師!
另外,我還安排墨先行一步,去為我準備一些東西……接下來一定會用到的東西!
撫摸著手邊的吞光劍,我心中殺意劇盛!虎無傷人意,人有害虎心!我這次回去就是要掀起一陣腥風血雨!血債,終究只能用血來償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