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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不是在今天

  快意恩仇、縱橫捭闔,是每個人都有的夢想。但是絕大多數時候,人都是不可能隨心所欲的。這個世界總有太多的無奈,太多的束縛,太多的無可奈何。這就是生活。


  望著下面瘸了一條腿的西蒙斯*庫恩,我的心中殺意澎湃,但是……在西蒙斯*庫恩的背後,我似乎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馬爾斯*庫恩!此人曾是西班牙海軍重將,在地中海橫行一時,據說連海賊王雷丁都曾在他的手下吃過虧!當年在西洋時,馬爾斯*庫恩也曾有過一個綽號——海王之叉!可見當年此人聲名之盛!


  此人極其勇猛,也頗有智謀,很長時間裡他與西班牙海軍統率巴魯迪斯平起平坐,佔據著西班牙海軍的半壁江山。可以說在地中海,馬爾斯*庫恩跺跺腳,地面都要抖三抖的!


  但是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馬爾斯*庫恩離開了西班牙海軍,被人追殺一路到了南洋,從此在這裡紮下根來。對這件事,儘管人們眾說紛紜,但我卻能猜到個大概——對於這樣的猛將,最大的可能便是來自政敵的迫*害!這幾乎是此類人下場的通用模板——比如我……

  我之前已經做了調查,馬爾斯庫恩的艦隊在三十條船左右。其中商船、戰船各佔一半。商船自不待言,戰船幾乎是清一色的北海大型三桅帆船。這種船載重量大、吃水深,機動性一般,穩定性極佳,特別適合遠洋航行和白刃戰!


  可以說,如果我在此時與之徹底撕破臉,只怕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要苦苦應對於他,想想我都覺得頭疼啊!所以,西蒙斯*庫恩暫時——我是說暫時,還不能殺!

  「我是大明朝將領孫啟藍,自出海至今已有多年,一直遵循與人為善、與人為伴的原則。現棄戎從商,在各地均有義名。如今我初來南洋,不知閣下何故攻擊於我?還望從實說來,我也好參詳下一步的行動。」望著船身下面、「水果灘」上已然放下武器的庫恩商會密密麻麻的人群,我朗聲說道。


  下面竟然是長時間的沉默,想必西門斯*庫恩心中也是無話可說,這樣的連環計分明就是要置我於死地,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呢?


  良久之後,西蒙斯*庫恩忍著劇痛道:「既然已經戰敗,我沒什麼好說的。悉聽尊便就是了!我沒什麼可說的!」


  我點點頭,哈哈笑了兩聲,繼續道:「果然是條漢子!看來我全滅了你們之後,在這裡築成京觀,順便還可以立個碑!以後每當有人來此,都會笑一聲——庫恩商會的草包不過如此吧!」所謂京觀,就是用他們的首級堆起來,用土夯實,最終成為金字塔狀的紀念碑,是不是很有意義?


  這句話宛如一柄利刃,狠狠的扎進了西蒙斯*庫恩的內心深處!他不怕死,但他也有自己的堅持。西蒙斯*庫恩今年四十八歲,他哥哥馬爾斯*庫恩五十一歲。兄弟倆從十幾歲出海至今,除了開始時為國奮鬥的十幾年,之後卻一直是為庫恩家在戰鬥!

  他們拋撒過無數的熱血,只為了庫恩家的威名和輝煌!可是今天——如果自己真的死在這裡,只怕庫恩家幾十年的努力都要被腰斬!

  他腦補了一個畫面,自己的哥哥走在路上,那些與自家不對付的行會頭目或有意、或無意的投來鄙視的目光,無數的冷嘲熱諷湧向自己的家族,而自己.……只怕永遠成了家族的罪人!那麼自己的兒子、女兒,又當如何生存下去呢?難道又要向我們兄弟倆一樣,再次出去四海飄零么?

  西蒙斯*庫恩想到這裡,頓時一個激靈。他抬起頭,看著指揮火槍手四面圍攏過來的我,開口道:「孫先生!這次的確是我不對。如果可以,我願意花錢,贖回我和所部的性命!還望孫先生仁慈!」


  我呵呵冷笑了幾聲,淡淡的道:「只是不知道,西蒙斯閣下準備用什麼來贖回眼前的一切?」


  西蒙斯*庫恩沉默片刻,揚聲道:「我這裡,除了人、就是船,沒什麼拿得出手的。若孫先生信得過,我派人回去尋我的兄長,嗯.……我願用一百五十萬金幣贖罪,不知孫先生是否滿意?」


  我也沉默了片刻,方才回答道:「選一個心腹,帶幾個水手,划小船回去報信!書信由你來寫!」


  西蒙斯*庫恩點點頭道:「沒有問題!」


  我招了招手道:「把西蒙斯*庫恩先生請上傳來,我們有最好的船醫,可以讓你減輕一些痛苦!」


  幾名下忍立即拋過繩索,順著繩索出溜到「水果灘」上,西蒙斯*庫恩的手下有些不放心,但是他本人倒是十分坦然的道:「如果孫先生要下手,我們絕無幸理。既然對方派人來請,那便一定是好意。所以你們不必擔心,盡量照顧好自己吧!」


  幾名下忍帶著西蒙斯*庫恩回到了大船上,其他人則被我驅趕到陸地上、一片稀疏的樹林里。在我全面收繳對方船上的物資之前,他們都得呆在這裡。


  等我清理完船隻、並且破壞了對方船隻的操舵系統之後,他們便會被趕回船上,糧食則實行配給制——只有這樣,這近千人的俘虜才能讓我真正放心。


  這些事自然有人去辦,當西蒙斯*庫恩來到我的船上,被幾名下忍放在了我面前的甲板上。這名近五十歲的中年人狼狽無比,但目光依舊堅定。


  他強忍著腿上的疼痛,先是盯著看了我一眼,而後轉頭望向我身後不遠的老塔克和瑪維,又左右找了找,沒有看到其他的姦細,方才若有所悟的道:「我還在奇怪,為什麼自己本來周密的計劃會突然失敗,原來是你們倆叛變了!哈哈!」


  不等這二人答話,西蒙斯*庫恩繼續道:「我很想知道,你們這麼做,不怕自己的家人丟了性命嗎?」


  老塔克淡淡的答道:「莫非西蒙斯先生沒聽過黑水潭這個地方?」


  西蒙斯*庫恩聞言大為愕然!黑水潭,正是他們埋葬無名屍體的地方,老塔克的女兒、瑪維的妹妹死後,都被埋葬在這裡。所以當老塔克說出這個地名時,西蒙斯*庫恩心中懊悔,但卻無言以對。


  氣氛一時間尷尬在當場,他們雙方三人互相怒目而視,這不是我想要的,我不可能為了兩個人壞了自己的大事。於是我呵呵笑了兩聲,說道:「你們談的是恩怨,我要談的是生意。羅德里格斯,先給西蒙斯先生止血,好生照顧!他現在可值錢的很!」


  羅德里格斯立即上前,讓幾人抬起西蒙斯*庫恩,進了裡面醫務專用的船艙,自去救治不提。


  我來到船舷處,看著下面的庫恩商會水手們被驅趕到陸地上,團團坐在空地上,茫然的望著我的方向。不由得我深深嘆了口氣。


  老塔克的聲音傳來:「船長,你的決定是對的!小不忍則亂大謀,現在還不是與庫恩商會全面開展的最佳時機。我們的實力還是偏弱,我理解的!」


  我點點頭,微微笑了笑,卻沒有作聲。瑪維來到我身邊,同樣扶著船舷的欄杆,良久方道:「總有一天,我們會剿滅庫恩商會的,對嗎?」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看著遠方的山巒和島嶼,淡淡的道:「你看這浪頭,明知道撲向礁石之後,自己會粉身碎骨,礁石已然巋然不動,浪頭卻依然毫不畏懼的撲上去!因為它們清楚,總有一天,它們會把礁石的稜角磨得溜圓!但……」


  我扭頭望著瑪維,聲音很輕、卻十分肯定的說:「但,不是在今天!」


  瑪維默默無語的低下頭,我也保持著姿勢,就那麼看著他。只見瑪維的拳頭攥緊,又放開;再次攥緊,再次放開。終於,他的雙臂舒緩下來,整個人也緩緩的單膝跪下,沉聲道:「感謝船長能饒恕我的罪過,又給了我不死的機會!瑪維此身此世,效忠於船長!只是……」


  他抬起頭來,堅定的道:「庫恩家的兩顆人頭權且寄放在他們脖子上,終有一天,我要親手拿下來!」


  我微微一笑,轉過身來,「唰」的一聲拔出童子切,用刀刃的側面拍了拍瑪維的肩膀,正色道:「我接受你的效忠!瑪維。相信我,我理解你的苦衷,一定會給你這個機會!你需要做的,就是為了刃海努力,哪怕獻出你的生命!」


  瑪維深深的垂下頭去,他的聲音傳來:「是!船長!」


  老塔克在一邊長嘆一聲,卻不開口。幼年喪母、中年喪妻、晚年喪子,乃人生大不幸!我能深切的體會到老塔克的悲哀。於是我收回刀,過去輕輕的拍了拍老塔克的胳膊,表示問候。


  老塔克點點頭,忽然輕聲的道:「我十八歲時與妻子生下了薇薇安,薇薇安同樣是十八九歲的光景生下孩子,我的外孫女。不知道她現在過得還不好?」


  我輕聲道:「她在哪裡?我們可以把她接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讓她平靜的生活。」


  老塔克笑了笑道:「謝謝船長!我的孫女名叫克里斯丁娜。克里斯丁娜*伊聶科。嗯,伊聶科是我的姓氏,我的全名是塔克*伊聶科。我的外孫女十七歲時加入了西班牙海軍,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想必還是在海軍從事。等我們到了西洋,請允許我去探望我的外孫女,船長。」


  我嗯了一聲,又望了二人一眼,轉身去了船長室。


  河道里囤積的水果已經快清理開了,人多力量大,更何況是基本上可以稱為努力的庫恩商會的水手們在勞作,他們為了活命,毫不吝惜體力的拚命工作,而換來的,卻不過是生命安全和簡單的午餐。


  等到河道被清理通暢——包括殉爆損毀的庫恩二號艦隊旗艦「聖奧丁」號的殘骸都被清理乾淨,我們的五條船方才緩緩的開出了河道,再次來到海面上。


  庫恩商會二號艦隊一共七條船,除了旗艦損毀外,其餘六條船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傷。我讓嵐選出其中損傷較輕的五條船,修修補補之後,讓我方的水手登船操縱,成為了我方最有價值的戰利品。


  而損傷最重的六號艦,則被我們拆除了船舵,將所有火炮推搡進大海之後,重新牽引到岸邊,命令所有的庫恩水手再次登上這條船,而這條無法運動的北海大型三桅帆船則成了海上漂流的監獄,全時處於我們的監控之下。


  到了第十天上,西蒙斯*庫恩的傷勢好了很多,已經可以拄著拐慢慢走路。


  到了第十五天,他派去報信的小船返回此處並告知我們——馬爾斯*庫恩先生將在五天後到達這裡,滿懷誠意的贖回自己的弟弟。


  我笑了笑,這一天我已經等了很久了。希望馬爾斯*庫恩不要讓我失望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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