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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2.威尼斯酒吧

  威尼斯城,在最初僅是從屬於羅馬帝國的一個蠻荒濱海小區域,叢林、河流、沼澤與瀉湖密布。


  從公元五世紀開始,由於歐洲大動亂,猶太商業資本和金融資本在這裡避難而得到積聚,到了八世紀左右,威尼斯形成了城邦。


  而同時成立的威尼斯共和國成了義大利北部威尼斯人的城邦,以威尼斯城為中心。這座城市有時亦被稱為Serenissima,拉丁語意指「最尊貴的城」。


  而這稱謂的最主要由來,在於一一七一年成立的威尼斯銀行,這是世界上最早的銀行,代表了最古老、最傳統的金融資本聚集。


  看到威尼斯銀行的成功之後,義大利的佛羅倫薩、熱那亞,葡萄牙里斯本,西班牙馬德里,德國漢堡、法蘭克福,荷蘭的阿姆斯特丹、安特衛普,英國倫敦等一些城市也先後成立了銀行。


  而威尼斯城邦由於控制了歐洲通向遠東的貿易路線而變得非常富裕,並開始向亞得里亞海方向擴張,曾統治希臘半島以及愛琴海內的很多島嶼,直到今天也是如此。


  所以,當我登臨這座古老而富有的城市,我知道,這裡現在正是這個世界的中心,儘管隨著英國和荷蘭的崛起,世界的中心會向西北方向移動,但依然遮擋不了這座城市的偉大。


  我們的戰艦全部停在外阜的碼頭上,進不了這狹窄的水道。所以我們換上了小船——船身細長、全靠槳動的那種——隨著碧波搖曳來到了城市渡口。


  莎士比亞筆下的巨著《威尼斯商人》成為傳世經典,這個圍繞著三千金幣和一磅肉的故事固然有藝術誇張的成分,但是出處卻是依託於現實。


  來到這座城市,從碼頭的工人、工頭到銀行的僱員,再到路上的行人、飯店的小二,處處體現著一種效率和速度。


  這裡的人對待金錢的態度就像精密儀器,嚴格而認真。他們是用做生意的態度在生活,一絲不苟,十分專業。


  比如我們點的美食——海鮮和墨魚面,每一份端上來之後都精確統一的宛如樣品,從外觀到重量。


  我對這樣的生意態度很讚賞,但對這樣的生活方式卻不敢苟同。我一直覺得,人之所以是人,就還有三迷六倒七十二迷糊。精確至此的便不是人,而是機器了。


  商業協會等地我們自然是已經去過,著名的威尼斯銀行卻還沒來得及去拜訪。找到一家出名的飯店吃了飯——這是老塔克的推薦——隨即我們便來到酒吧喝酒。


  這倒不是因為我們酗酒,而是酒吧是這個社會中消息最靈通的地方。


  四面八方的水手和航海士聚集在這裡,他們掌握著各種各樣、或真或假的消息,用來出售、交換或者討好妓*女。


  這次的我沒有選擇坐在酒桌,而是坐在吧台上。因為我經過這麼久的航海后發現,最了解情報的是水手,但最清楚哪個水手了解情報的卻是酒吧老闆。


  因此我從進來開始,就跟這個叫做克拉克的酒吧老闆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而他也很願意與我談話,當然我也知道這並非因為我魅力高,而是因為我們正端著的、此酒吧出售的最貴的葡萄酒。


  我們聊了很多,當然主題還是圍繞著生意、金錢、美酒和女人。當然等我們喝到第三瓶時,這位酒吧老闆克拉克終於認清,眼前喝酒的這位不是一個土豪,而是一個一擲千金的大金主!

  所以他表現的更加積極主動,開始主動找起了話題,比如最近的集市上在流行香辛料胡椒,比如執政官的盪*婦老婆死於難產,只留下一個父親不知道是誰的孩子。


  當我們聊到海盜,他更是談性勃勃,從維京人的鬼船說起,講到了最近在地中海風頭極盛的黑鬍子。


  「上帝!那是個連西班牙無敵艦隊都敢挑釁的傢伙,唯一能約束他的,大概只有他那位智慧與勇武並存的夫人吧!」


  克拉克如是說道。


  我笑著把這些有選擇的記在心裡,隨即抿著酒,說起了一段憂傷的往事。


  大概意思就是我來自東方,除了貿易之外,還想找一個人——因為遭遇暴風雨而失蹤的祖母。這真是一件令人黯然神傷的事情。


  雖然在我出生前她就已經離開了,或許還帶著一個孩子,當然我說明了是當年,如今祖母橫豎也有六十歲,那孩子——也就是我的表叔或表姑,怎麼的也有三十來歲了吧!

  而我之所以現在出來找他們,完全是因為家中傷心的父親,以及我那日日憂思的祖父——我這麼做,也是盡晚輩的心意啊!

  克拉克似乎被我的誠意和孝心打動了!在他開口說話前,我又追加了一記重擊——同樣的酒,我再次買了四瓶!

  「哦!是的!慷慨的先生!您真是我的福星!」克拉克已經有些語無倫次,這樣規格的酒,一般情況下有些酒客會一杯一杯的買來過癮,像我這樣一次半桶的從未見過。


  僅僅這幾瓶酒,已經抵得上其他散酒客半年的酒資,這樣克拉克興奮極了!再次給我添了一杯酒之後低聲道:「對於您這樣的客人我們向來有求必應!」


  「我不知道您要找的人在哪,但是,老巴里也許知道!」克拉克盯著我解釋道:「他在這裡已經喝了四十年的酒,如果他都不知道那就肯定沒有旁人了!」


  我輕輕的鼓了幾下掌,這就是我要的結果,而我花費比平常貴一倍的價格買下這些酒也就值得了!

  「嘿!老巴里!你這該死的傢伙,你還活著嗎?」克拉克對著後面一個黑洞洞的角落大喊道。


  過了片刻,那個角落傳來一個鼻音粗重的含糊聲音:「是的!老闆,因為你的慷慨,我還活著!」


  克拉克嘴裡不知道嘀咕一句什麼,向著那邊再次高叫道:「能喘氣兒就給我過來!憑本事喝酒的機會來了!」


  喝酒兩個字,就像電擊器打在了危重病人的胸口一般,讓癱作一團的老巴里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然後在我的注視之下,一步三晃的走到吧台前,靠在了我旁邊的座位上。


  「哦!海神在上!我看到了什麼?」老巴里迷迷糊糊的眼睛突然睜到最大,盯著我手中的酒嚷道:「黑珍珠!是黑珍珠」


  克拉克偏了偏頭,給了我一個眼色。我立即向他要了一個空酒杯,倒了滿滿一杯黑珍珠,輕輕往前一推道:「只要你好好的回答我的問題,這就是你的!」


  老巴里很明顯的咽了一下口水,雙眼死死的盯著那個酒杯,嘟囔著道:「我……我可以把這杯酒換成一個月分量的普通朗姆酒嗎?」


  我哈哈一笑道:「只要你能回答我的問題,兩個月的朗姆酒,加上這杯黑珍珠,怎麼樣?」


  老巴里就像被注射了強心劑似的,睜開了他已經渾濁的眼睛,這時一縷光線從被推開的門口照射進來,我才得以看清他的臉。


  這是一張足夠滄桑的臉,可以看出克拉克選人還是十分靠譜的。如果這個老傢伙不知道,那麼這個酒吧里就不會有人知道了!


  「呃……我尊敬的先生。問您的問題吧!老巴里知無不言!」他熱切的說道,因為激動甚至用上了成語,臉上的深刻皺紋都像是要透出光澤一般。


  「我在找一個人!」我盯著他的雙眼,一字一頓的緩緩道:「大概三十五年前,我的祖母——我是說一個東方女人,流落到這附近,她和她的朋友應該在從事貿易,你有見過這樣一個人嗎?」


  老巴里聽了我的話,用力的搖了搖腦袋,用鼻音嘟囔著道:「三十五年前……哦,那時候我才十歲……」


  他似乎儘力在思考,含糊的說著:「這該死的可愛的酒精,讓我的這裡記不住太多的事情。」他指了指自己的頭,看了那杯酒一眼,彷彿失神般問道:「我可以先喝一杯嗎?先生!」


  我默默地將那杯黑珍珠再次向前一推,老巴里就像饑渴了半生的餓狼見了鮮嫩的裡脊肉,二話不說就端了起來,放在鼻子前面深深一嗅,而後閉著眼睛,揚起頭一飲而盡!


  彷彿癮君子得到了摯愛之物,老巴里陶醉的搖晃著腦袋,這應該是他此生的最高享受,沒有之一。


  良久,他緩過神來,感嘆道:「哦!海神在上,我保證,如果再讓我喝這樣一杯,我能做任何事情!哪怕是空手抓住一頭抹香鯨!」


  在克拉克的嗤笑聲中,我給老巴里的杯子里再次倒滿一杯黑珍珠,這讓老傢伙幾乎把眼睛瞪了出來,趕緊把那杯酒搶了過去,卻沒有著急喝掉,而是緊緊的抓在手裡,輕輕顫抖著。


  「現在你想起什麼了嗎?」我循循善誘的聲音在他耳旁想起:「東方女人,應該是長的極美的!」


  這聲音傳進了老巴里的耳鼓,他頓時一個激靈,扭頭望著我緩緩的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在我十來歲的時候,曾經見過這樣的人!」


  說著,他喃喃自語道:「克里森夫人!你說的是克里森夫人!」


  我再次急切的追問道:「你說的這個人在哪裡?」


  老巴里卻答非所問的道:「她有一個十分美麗的女兒,哦!她才七八歲,不,六七歲吧!但是長大了一定是個美人兒!」


  我不由得有些著急,一手抓上了老巴里的肩膀,用力一捏道:「說!她們在哪裡?你知道嗎?」


  老巴里突然清醒過來一般,向著我齜牙笑道:「先生!克里森夫人這樣的女人,我只能遠遠的看看,包括她的女兒也是。哦!她小麥色的皮膚簡直像是太陽神!」


  說完,他頓了頓,看著我繼續道:「他們的確是做買賣來著,瓷器、絲綢,我還去幫忙搬過貨物。她們很慷慨!是的,雇傭我們給的報酬很多!至於後來……」


  他用力的錘了錘自己的腦袋,艱難的回憶道:「她應該是嫁給了當時威尼斯銀行的老闆,克里森先生!所以我們見她克里森夫人!」


  威尼斯銀行?克里森夫人?我不由的有些躊躇,忽然死死的抓住了老巴里的肩膀,再次用力一捏道:「如果你敢騙我……」


  老巴里吃痛,想要甩開我的手,卻不料那隻手彷彿鐵鉗!他只能哀嚎道:「不!我句句屬實!先生!請不要這樣!」


  我緩緩的送開右手,盯了他半晌方道:「我會去證實的!如果你所言無誤,你會得到未來一年的朗姆酒!」


  老巴里立即兩眼放光,卻聽我繼續道:「但若是你信口雌黃的話,哼哼……」


  我的眼裡,瞬間閃過一縷攝人心魄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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