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6.法國的新王
亨利三世殺了天*主*教的忠誠衛道士吉斯公爵亨利,自然會招致教友的強烈抵觸,有個別人壓抑不住極端情緒,採取了極端的措施,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
儘管也有個別人質疑存在蓄意謀殺的可能,而且矛頭直指我的朋友亨利*德*波龐,但是他們一則沒有證據,二則當天下午,攝政太皇太后便發布手諭,承認亨利*德*波龐的正統地位,這便是最強力的佐證!
至於她因為自己的孩子再次非正常死亡傷心欲絕,沒有出現在公眾視野當中,只是委託女兒——瑪戈王后宣布了自己不再攝政的消息,人們也理解為人之常情。
畢竟,那是她最後一個兒子,想必是悲痛欲絕的吧!
我再次見到亨利,卻是在丹楓白露宮的主會客室里。這個粗鄙的王者至今仍在懷疑自己的認知,他從來未曾想過真的能成功——在凱瑟琳仍在在世的情況之下。
「我的朋友!我知道說謝謝實在是不足以表達我的感激之情,但我還是想說聲謝謝!」亨利拉著我的胳膊,壓抑著自己的激動道。
我微笑著擺擺手,淡淡的道:「這是天命所歸,我的陛下,我只是助推了歷史一把而已。」
亨利搖搖頭道:「你總是這麼的睿智而神秘,我的朋友!我真懷疑你是不是上帝派來的使者!雖然我知道這種猜想有無稽。」
我用手指輕輕敲著桌面,盯著亨利雙眼問道:「那麼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我的朋友。」
「我?」亨利看著我道:「我要做的事其實很簡單——讓國家穩定下來,然後,讓每個農民的鍋里都有一隻雞!」
說著他微微一笑:「其實我要做什麼很清楚,倒是你呢?啟藍,你還準備回去應付伊麗莎白那個老妖婆嗎?」
我不由的搖頭苦笑:「她是妖婆也好,神婆也罷,目前我都不得不回去。」
亨利點頭道:「為什麼呢?你有什麼理由一定要回去呢?」
我淡淡的笑著道:「我和西班牙人有仇!」
亨利點頭道:「我知道。可是你要知道伊麗莎白不是善茬,她不會信任你的!畢竟你不是本族人,只怕你位置越高、問題越多!我的朋友。」
從他的話語當中,我深切的感受到真摯的情誼,以及濃濃的擔心。我理解他的意思,可是我不得不回去。
於是我笑著道:「放心吧,我的朋友,我心裡有數。等到恰當的一天,我會離開她的。」
亨利笑的很愉快:「你知道就好!等你哪天決定要離開英國了,你來我這裡吧!我的大門永遠對你敞開!」
我不由得哈哈笑了起來,拍著他的肩膀道:「好吧!我的兄弟!如果有一天我無路可走,你可不要假裝不認識我才好!」
亨利知道我是開玩笑,但他依然正色道:「我的朋友,若不是你,我不可能今天就走到這一步。所以!」
他輕輕拍了拍手,侍衛立即拉開房門,屋外一排禮賓魚貫而入!
當先的一人走到跟前,向著亨利行了大禮之後,單膝跪在我面前,將一個托盤高高舉起,呈到了我的面前!
我疑惑的看了亨利一眼,這傢伙卻用眼神示意我看看這東西。鬼知道這傢伙鬧什麼,於是我苦笑著搖搖頭,輕輕掀開了上面的蓋布,只見下面靜靜地躺著一張金箔!
我輕輕拿起那張金箔,低聲讀道:「以法蘭西國王亨利四世的神聖名義,今授予孫啟藍格萊瑞公爵爵位,享親王禮遇!贊拜不名,入朝不趨。法蘭西國王亨利四世印。」
看著這份封賞令,我不由得皺了皺眉,望著亨利笑道:「其實大可不必這樣,我的朋友。幫助你不是為了這個!」
亨利點頭道:「我知道。這是我的心意!當然,我清楚你還需要一個過程,所以我暫時沒有昭告天下!等你認為合適之時,我隨時對外公告此事!」
我再次搖搖頭道:「你費心了!不過這個不重要,有一件事倒是當務之急!不知道你怎麼考慮?」
亨利疑惑的問道:「什麼事這麼急?」
我默默地盯著亨利,卻不做聲。
亨利想了片刻,眼神忽然一亮,渾身肌肉似乎都跟著一緊!
隨即他又舒緩下來,身子前傾向我靠近,壓低聲音輕輕的道:「可是……她畢竟是瑪戈的母親!太皇太后啊!」
我淡淡的道:「我知道。」
亨利又道:「你不是說,留著她還有用處嗎?」
我繼續面無表情的道:「是的。不過已經發揮完了,現在沒用了。留著只會讓有的人想入非非。」
亨利皺眉苦思之時,我低聲道:「承認你的正統,頒發不再攝政的命令,便是她最後的作用!」
亨利輕輕的抓著鬍鬚道:「你說的我明白,可是……對我妻子的母親,下手的話……雖然我和瑪戈並不相愛,但她是個好人,我不想傷害她!」
我冷笑著道:「成王敗寇,天經地義!亨利,你開創的是一個新的王朝、新的時代!你必須輕裝上陣,不能給自己留下隱患!如果……」
我輕輕端起茶杯,盯著亨利的眼睛低聲道:「如果你確實覺得於心不忍,就讓我來當壞人吧!」
亨利默然。我拍了拍他的胳膊,笑著道:「其實凱瑟琳掌握大權這麼多年,心裡應該非常清楚當下的情況。我跟她談吧,她會做出正確的決定的。」
亨利無言以對,只能默默地看著點了點頭。
夜,寂靜的夜,漆黑的夜。
在丹楓白露宮最深處的房間里,我見到了坐在火爐旁烤火的凱瑟琳*德*美第奇。
和所有老人一樣,凱瑟琳畏寒,她離壁爐很近,彼此幾乎只隔著一臂的距離。
聽到門響,凱瑟琳抬起了頭看了我一眼,微笑著道:「你來了。」
那語氣就像是在問候一位老友,但我們分明是第一次見面。
我「嗯」了一聲,在她身邊緩緩坐下,向著火爐伸出雙手,邊取暖邊道:「晚上可真冷!」
凱瑟琳沙啞著嗓子呵呵笑了兩聲,望著爐火,輕聲笑問道:「你是來送我上路的嗎?」
那語氣就像在問:你要不要吃一塊鬆餅。可是分明是如此肅殺的內容。
我搓了搓手,望著這位實際上統治法國幾十年的老人。她已經七十歲了,蒼老、衰弱,身體似乎不大好。但是面色相當平靜,鎮定。
「我只是來告訴你一些情況。」我微笑著道,就像鄰家後生在跟長者聊天。
「哦!什麼情況?」凱瑟琳饒有興緻的問道。
「嗯,不太好的情況。你的弟弟,美第奇家族這一代唯一的男丁,他開設的銀行涉及洗錢、資敵,已經開始被調查了。」我輕聲道。
「是嗎?誰下的命令?」凱瑟琳面不改色。
「是地方官報的案,亨利陛下已經簽發了手令,從嚴查處。」我將身體往軟榻里靠了靠,微笑著道:「當然,是這個亨利。」
凱瑟琳咂了咂嘴,滿是嘲諷的道:「當然是這個亨利,原來的亨利可不會這樣冤枉他的舅舅。」
說完,她又十分輕鬆的問道:「你們準備讓他怎麼樣?罰金?關門大吉?」
我笑而不語。
凱瑟琳終於皺了皺眉頭,低聲道:「就算是有不清楚的賬目,也罪不至死吧!」
我笑著點燃了一根煙——手下按我說的,拿薄薄的玉米餅卷著煙草製成的香煙,健康一些,就是抽著費勁兒,同時笑問道:「你不介意吧?」
凱瑟琳用眼神盯了我一下,示意我回答她的問題。
我吐出一個煙圈兒,望著天花板道:「那是法官的事,我可說不準。」其實我倒不是喜歡抽煙,單純是個念想罷了。
凱瑟琳頓時不做聲了,她知道我不會說什麼結論性的話語,問也是白問。
「對了,還有一件事,凱瑟琳太后。」我放下煙,再次開口道:「您的侄子、外甥,還有幾個親戚,因為擁有遠遠多於限額的私兵,被懷疑有謀反嫌疑。所以……」
我聳了聳肩道:「他們也在被審查之中。」
「謀反!?」凱瑟琳不由的有些惱怒。她的親戚有些驕橫,這個她是知道的,按照擁有超過規制的私兵也是實情。
這個事說白了可大可小,怎麼判決都不為過。於是她盯著我問道:「怎麼,你們還打算斬盡殺絕不成?」
我笑著擺了擺手道:「不!不!這比起您對付黛安娜,還有那些新教徒的手段而言,真的什麼都不算。我們也需要向您學習!您不會忘了聖*巴托*洛繆之夜吧!」
凱瑟琳再次沉默了,良久都不說話。
我再次點上一根煙,很隨意的道:「吉斯公爵亨利已經被抄家了,他的罪名是謀反!那幾個刺殺了您兒子的殺手交代的。」
凱瑟琳瞪向了我,眼中滿是怒火。我卻不以為意的繼續說著:「當然,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是一個人能夠做到的?所以,與他關係密切的幾個人都完了。」
我彈了彈煙灰,灰白的絲絮就那麼落在羊絨地毯上,冷笑一聲道:「是的,完了。」
凱瑟琳低下了頭,她知道,來自納瓦拉的亨利*德*波龐上台之後,一定會清除自己的黨羽,只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可是,那幾個家族都不是吃素的,怎麼這麼容易就犯呢?
她的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絲懷疑,卻聽我淡淡的道:「亨利陛下通知了幾個家族,要麼交出犯人和人質,換取家族的安寧,要麼滅族。」
她望向我,我笑著道:「除了色當的老傢伙不識趣之外,別人都很明智。所以……明天早上就是他的葬禮。」
凱瑟琳感到一陣背脊發涼!沒想到亨利*德*波龐這小子這麼狠辣!這不像是他的作風啊?
猛的,她死死盯住我的眼睛,咬著牙道:「是你!」
我淡淡的笑了笑道:「是啊!我是個熱心人,願意幫助朋友排憂解難。」
她死死的瞪著我,而我也毫不避讓的瞪著她!
「唉!」凱瑟琳嘆了口氣,搖頭道:「風向變得太快!一代比一代強啊!」
我連忙客氣道:「您過獎了!其實如果您年輕二十歲,我們是不會選擇這個辦法的。」
凱瑟琳一愣,我這句話看似在捧她,實際上卻是*裸的告訴她,你已經是一個六十九歲的老人了!別折騰了!
歷史上,凱瑟琳壽終正寢,享年七十。她已經是名副其實的風燭殘年,她自己清楚的。
沉思良久,凱瑟琳抬起頭來,問了最後一個問題:「瑪格麗特是他的妻子,是王后!難道他一點都不顧念感情嗎?」
我站起身,向著凱瑟琳行了個禮,微笑著道:「您問了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亨利尊重瑪戈,但是他不愛她,他們沒有孩子就是最好的證明。」
凱瑟琳昂著頭,有些憤怒的道:「可是她畢竟還是王后!」
「也許很快就不是了!」我轉身準備離去:「亨利正在考慮離婚的問題。至於之後是體面的分手,還是慘烈的追殺……」
我扭頭看向凱瑟琳,說了最後一句話:「那就要看您的態度了!」
說完,我再次行禮,道了聲「晚安」,便消失在長長的走廊里。
爐火依舊很旺,但凱瑟琳卻覺得很冷,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