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1.意外的尷尬
佑熙本人對馬蒂亞斯並不反感,甚至有些佩服這個絕境求生、不甘墮落的年輕男子,只是對我的態度感到有些奇怪。
按理說,她的姿色、學識、人品、家世乃至方方面面都屬於上上之選,比起華梅猶有過之,比起鳶更是天淵之別。
可是在她向我明示了感情之後,為什麼我還能如此輕鬆愉快的坐視其他男子對她的追求,甚至還主動恭送著往外推!
他真的一點兒都不嫉妒嗎?佑熙心中如是疑惑著。
其實答案已經在她心裡了,只是她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而已吧。
商貿洽談會進行的十分順利,無論是我自己的美利堅商會,還是作為股東的荷蘭東印度公司,都和德國簽訂了不少互利互惠的貿易協定,算是標準的雙贏格局。
隨後我便離開了德國——接到消息,西班牙因為法國明確表態不再參與到英西之爭當中,德國也因為政局的一些小插曲而態度曖昧,所以西班牙不得不盡一切力量主動加強了海軍徵集和建設。
據說近一段時間以來,塞維利亞、巴塞羅那、巴倫西亞、維哥、拉科魯尼亞等地的造船廠馬不停蹄的趕製軍艦,幾乎是不計成本。
而中南美洲、非洲、印度洋的殖民地資源掠奪也進入了令人髮指的階段!礦產資源的採集完全是破壞性、不計後果的,稅收也增加到了五成以上,一時間怨聲載道,民怨之聲不絕於耳。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賭徒豁上了全部家當準備玩最後一把,不成功便成仁。但其所引發的巨大動蕩絕對不止西班牙一國,其影響已經跨越國界,輻射了整個歐洲,以及各國的殖民地、附庸國。
等我回到英國,在港口就接到女王的召喚,便全速趕往威斯敏斯特宮,覲見女王陛下。
到了宮門口我才想起來,這次趕回來的著急,我連衣服都沒來及換,就穿著自己在世上慣常穿的武士服匆匆忙忙來了。
想要扭頭去換衣服,又琢磨著既然是緊急召喚,便顧不得這些繁文縟節,先進去再說,伊麗莎白一世還能因此吃了我不成?
誰知這一次沒換衣服不要緊,卻真的惹出了事端!如果再讓我選擇一次,我一定不會這樣冒冒失失的去找伊麗莎白一世,可惜世界上沒有後悔葯,不是嗎?
在偏殿里,我見到了同樣一身戎裝的伊麗莎白一世,這讓我錯愕不已——女王什麼時候好上了這個調調?她不是一直華服不離身的嗎?
轉念一想,如今的英西兩國勢成水火,大戰一觸即發,女王做出這個姿態自然是順應形勢,也是給上上下下做一個表率吧。
想通這些,我便心下瞭然,走上前去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明朝的制式軍禮,口中也改了稱呼:「最高統帥陛下,我相應您的召喚趕回來了!」
伊麗莎白一世凝望著我,卻半晌沒有開口。我以為自己這一下賭錯了,正在思考該不該改口之時,卻聽伊麗莎白一世喃喃的開口道:
「我自被父親亨利八世選定為女王繼承者以來,就決心終身不嫁。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啟藍。」
我被問得一愣,大姐,你嫁不嫁人這件事我說了不算,而且說實話,您老人家大婚沒結過,小婚沒斷過,這個我卻是知道的。
但這話我卻不能說出口,於是出口時變成了:「最高統帥陛下您一心為國,自是放棄了個人的幸福,在下是十分敬仰敬服的!」
伊麗莎白一世緩緩點頭道:「我拒絕了各國首腦的求婚,是為了防止出現葡萄牙那樣、通過聯姻被吞併了國土的情況發生。而我不嫁給國內的貴族,則是不想因此而產生派系紛爭。」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因為我不知道她到底要說什麼。卻聽女王繼續說話,聲音已經有了幾分激越之意:「但是我並非無情之人,也非是不想結婚,而是一直未找到合適之人。」
我繼續無言,但這話怎麼聽起來頗有些說不清的意味在裡面,於是自然更是無法介面。
卻聽伊麗莎白一世幽幽的道:「我要結婚的對象,一定要滿足三個條件。」
說著,她繼續望著我說道:「第一,一定不能是西洋任何一國的王室或貴族,不能與某一方或某幾方帶有利益糾葛。」
我心中咯噔一下,這話裡有話,我還是別接了吧,便垂手肅立,默默的等待著女王的后兩點。
「這第二,一定要才華出眾、功績顯著。」說著頗為玩味的看著我繼續道:「啟藍,你趕得很好,特別是這次的法、德之行,對我裨益極深!好極!好極!」
我知道這下再也藏不住了,便立即謙遜道:「這乃是在下的本分,並無值得誇耀之處,女王過獎了。」
伊麗莎白一世卻不搭話,而是繼續淡淡的道:「這第三點,卻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要懂得我、理解我、支持我的一些行為!」
說著,她望著我繼續道:「我自宣布緊急狀態以來,便以戰時狀態要求與自律,人人都說我瘋了——西班牙勢大如斯,怎能硬抗!唯有你,啟藍!」
「依舊一如既往的支持我、信任我、用行動挺我!我很欣慰!」
她的聲音里已經多了很多東西,我知道,那叫做柔情。
可是我卻無福消受這份柔情——她比我大二十歲,身邊男寵無數,政治女強人,為了權力可以放棄一切!
更重要的是,我已經有鳶了,怎麼可能再接受這麼一個出其不意的「邀請」呢?
於是我再次拱手道:「陛下所說,皆是臣子的本分,實無足道也。在下仰慕陛下情懷高潔,衷心祝願陛下早日找到如意之人!在下屆時自當恭賀一份大禮。」
說著不等她回答,立即補充道:「在下幸不辱命,此次法、德之行稍有建樹。但西班牙已經全力備戰,還望女王陛下早做打算才是。」
見我不接茬,伊麗莎白一世固然面色平靜,站在她身邊的伊莎貝拉卻是表情十分古怪。對於他們這樣的王室貴女來說,從來只有她們拒絕別人,啥時候輪到別人拒絕她們?
因此聽到我似軟實硬的應答,她也是著實不懂——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而不可得的事情,只要點頭,便可一步登天!
更何況偏殿里人說多不多,說少卻也不少,我這樣當眾回絕女王陛下的示愛,真的不怕對以後造成不利嗎?
還是說,這個東方人壓根就不在乎這些?可是這世界上真的有視名利如糞土的人嗎?亦或者,他是在欲擒故縱不成?
伊莎貝拉心中暗道,先觀察觀察吧,只是可惜,姑媽也看上了她.……
偏殿里的氣氛一時間詭異起來,沒有人說話,也沒有其他聲響。
我默默的等著女王開口,畢竟我的問題已經拋出,她尚未回答,而且這本就是她的事情,我要是再追問,就顯得僭越了。
果然,過了片刻之後,伊麗莎白一世再次開口說話,只是聲音已經冷了許多:「你說的情況我已了解,我已經下達了全軍全民動員令,只待西班牙人來襲!便可全力抗擊!」
我搖搖頭道:「不夠的,女王陛下!」這句話一出,伊麗莎白一世的臉色變微微一變,她想不通我為什麼會頻頻質疑和反對她的決定,這在以往是從未發生過的。
於是她繼續問道:「哦!為什麼不夠?」
我知道剛才連續的頂撞讓她十分不快,但是我有我的原則和底線,不可能為了讓她高興說昧良心的話、辦昧良心的事。
最多我離開英國就是了,難道她敢在這個時候對我下手?如果她這麼做,那她就是史上最大的蠢材,但很明顯伊麗莎白一世不是。
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有這個好處,至少他或者她不會幹一些讓人吐血的蠢事,大家的規矩是一樣的。
所以我繼續朗聲道:「您的舉措用在平時、應對一般性的進攻是足夠了,但是這次不同!大大的不同!」
伊麗莎白一世立即皺起了眉頭,但是她知道我不是一個危言聳聽、嘩眾取寵的人 ,便低聲問道:「哪裡不同?」
我將雙手掌心向上平端至腹前,微微做了個捏拳頭的動作大聲道:「西班牙國王腓力二世這次採取的是破壞性開採的模式,完全是在負荷過載的情況下強化軍隊,這不是一場普通的戰爭,而是滅國與被滅國的生死存亡之戰啊!」
說著,我走到地圖之前,用指示桿頂部指著西班牙本土道:「在本土,腓力二世已經聚集了超過二百艘大型戰船,小型艦船無算!」
說著,又指向新大*陸、非洲等地正色道:「其廣袤殖民地的資源正源源不斷運送到西班牙本土,所有船廠在全速趕製戰艦!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讓艦隊的排水量翻一番!」
說完重重扔下指示桿,木製的杆子砸在地上,發出「岡朗朗朗」一陣脆響,幾名聽眾都是面色一呆。
卻聽我的語氣反而淡了下來:「如果這種情況下女王還認為自己智珠在握、穩操勝券,再不願又更大動作的話,那很抱歉,在下恐怕要提前說告辭了。」
這也是我沒有辦法的辦法,一方面女王方才有那樣的想法,我拒絕之後她便甚是不喜,只怕嘴上不說,以後也會這樣那樣的有所刁難。
另一方面,不知道是不是我做的有些過火,過度的改變了歷史,導致腓力二世大受刺激,採用這種不計後果的方式全力備戰。
但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不是常規手段能解決的。所以我必須刺激伊麗莎白一世一下,讓她醒悟!
當然,如果她仍然執迷不悟的話,我就只哈就坡下驢、一走了之。
反正按照這樣的規模打完這一仗,就算西班牙贏了也是慘勝,隔岸觀火的我實力保存完整,在法國和荷蘭的支持下完全可以與之抗衡,甚至反咬一口也未可知!
所以我索性攤牌了,到底未來如何,全在伊麗莎白一世一念之間。
又是靜默,屋裡屋外的警衛都已經捏緊了武器,只要女王一聲令下,只怕他們就要動手抓人了。
不過這次沒有過太久,卻聽女王低嘆一聲,語氣裡帶著無限悵然道:「這大概就是英雄與普通男人之間的區別吧!我沒有看錯。」
說著正色道:「啟藍說的有理,本王即日便當下令,全速列裝新式戰艦、加裝新式火炮、訓練水手船員!既然腓力二世要玩一把大的,我,伊麗莎白*都鐸,便誓死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