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7.女王的封賞
戚繼光的一生,是光輝的一生,是奮鬥的一生,也是妥協的一生。
歷史賦予他很多光環——抗倭名將,傑出的軍事家、書法家、詩人、民族英雄。他在東南沿海抗擊倭寇十餘年,掃平了多年為虐沿海的倭患,確保了沿海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
后又在北方抗擊韃靼人進犯十餘年,保衛了北部疆域的安全,促進了民族之間的和平發展。
他寫下了十八卷本《紀效新書》和十四卷本《練兵實紀》等著名兵書,還有《止止堂集》及在各個不同歷史時期呈報朝廷的奏疏和修議。
同時,他也是一位傑出的兵器專家和軍事工程家,先後改造、發明了各種火攻武器;他建造的大小戰船、戰車,使明軍水路裝備優於敵人;他富有創造性的在長城上修建空心敵台,進可攻退可守,都是極具特色的軍事工程。
可是,歷史卻很少完整的記錄他的生平,尤其是——他悲慘的晚年。
前一世,首輔張居正去世之後,包括戚繼光在內的「張派」遭到了殘酷的清洗,大量的有功之臣成為階下囚,橫死在大牢里。
戚繼光因為業績過於紮實,反對派實在無法直接下手,只能將他發配到廣州去做了總兵。而後又尋了由頭將他一再貶謫,最終返回了山東老家,在窮餓無聊、貧病交集中默默的死去。
大概連鄰居都不會猜想到,這個看不起病、無人問津的老頭兒就是傳說中叱吒風雲的戚繼光吧!
據華梅說,戚都督並沒有受到過多的責難,二叔祖臨終前提前的布局起到了很大的效果。張四維與海瑞相繼去世,現在明朝朝綱以于慎行為主,申時行為輔,整體上比較平穩,但反對派的氣焰一直還比較囂張!
因為反對派的幕後大BOSS不是別人,正是那位高居廟堂之上的小皇帝——明神宗朱翊鈞!
這位叛逆期的小皇帝深深的恨著約束自己宛如父親的張居正,哪怕他已經故去,依然毫無保留更是恨著與之有關的一切!
但是作為一國之君,他心知肚明這一切是對他有利的,因此儘管心裡一萬個不樂意,卻不好在於慎行、申時行等人堅持的情況下,明火執仗的進行打壓。
但是私下裡卻就說不準了,于慎行等人推進改革的過程中困難重重,但是卻依然咬牙忍著,默不作聲。他們不是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只是沒法明說,而在自己的責任感之下又不願放棄罷了。
戚都督本來在他們的打擊下凄慘而逝,今生的情況略好於前一世,但是依然改變不了被邊緣化的命運。在二叔祖去世后的第四年,他依然提出致仕的請求,朱翊鈞自然是秒回復並同意了。
如今,他回到了山東老家養老,身體狀況卻每況愈下,想必也是時日無多。
或許,戚都督才是我在這個世界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導師,以及最重要的朋友吧!
我得趕回去,至少還能見他一面。
而且,華梅還告訴我,目前的東瀛雖然依然維持割據,但對明朝和高麗卻始終蠢蠢欲動!
這就越發給了我必須回去的理由。
不過目前,我必須先回倫敦一趟——女王已經派了五次使節要我回去受封賞,再不回去就是違旨了!
我是有功之臣,不是戴罪之人,沒有什麼避而不見的。
從都柏林返回倫敦的路上,空中依然電閃雷鳴,但此時看起來卻是如此的可愛迷人。
這大概就是心情的不同,造就了對環境的不同認知吧。
威斯敏斯特宮,為了歡迎我的到來特意鳴響了禮炮,這是對凱旋功臣的盛大歡迎儀式。天氣難得的放晴,更是為慶典增加了不少色彩。
「這是為你準備的慶典,以及冊封儀式!美利堅公爵閣下!」一身盛裝的伊莎貝拉激動的對我說道:「是女王陛下專門為你準備的!」
說著,她的眼神里透出一絲難以名狀的笑意,那笑意十分值得玩味,一如前一世我上大學的時候,某位對我頗有好感的女生得知我心儀的是另一位女生的那種曖昧表情。
我不明白這種笑意的來源,也深深地為她口中的那個名稱而疑惑——美利堅公爵?這是什麼意思?
扭頭望向女王伊麗莎白一世,坐在王宮正殿王座上的她今天穿著通體潔白的女王裝束,顯得威嚴而不可侵犯。此時正面露著微笑,一臉喜意的看著我道:
「我早就知道,你是個優秀的傢伙,但是我沒完全沒有想到竟然優秀到這個地步!」伊麗莎白一世的聲音有些空靈,宛如來自遙遠的星空。
「至於美利堅公爵這個稱號,那是伊莎貝拉的稱號——我的這位侄女認為墨西哥侯爵的封號只是個玩笑,或者說——形勢需要,而現在已經不需要了,所以她覺得應該按照你的喜好來給你一個封號,不知你是否贊同她的想法,又或者你有更好的選擇!」
我還沒來及開口,卻見伊莎貝拉用右手的食中二指輕輕的掩口笑道:「姑媽可從來都是說一不二,今天居然為了公爵閣下願意破例對成命進行修改,這才是我真正難以置信的事情。」
兩人一唱一和,鬧得我有些摸不清頭腦,只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
旁邊的鼓樂喧天,聽得我覺得多少有些不真實。因為女王的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對待一位「功臣」的程度,更像是在對待自己的「愛人」!
我不由微微的皺了皺眉頭,頓了頓方才深深行禮道:「感謝女王陛下的厚愛和褒獎,在下深感慚愧!我不過是因時適會,順水推舟,這次的大勝全賴女王的英明,在下豈敢貪功?」
伊麗莎白一世微笑道:「鳥兒要飛翔,需要頭腦的指揮,也需要翅膀的帶動。啟藍不必過謙,你的功勞我們都看在眼裡。」
說著,她又頗為意味深長的問了一句:「不知接下來,啟藍有什麼打算?」
我深深的彎腰行禮道:「我這次來,一方面是聆聽陛下的教誨,另一方面卻是來向陛下辭行的!」
辭行二字一出口,伊麗莎白一世的臉上立即顯露出一副略顯獃滯的表情,似有似無的看了旁邊的伊莎貝拉一眼,方才轉向我低聲問道:「你要去哪裡?去幹什麼?」
我立即正色答道:「我收到家鄉傳來的消息,我的一位極為重要的長輩身體欠安,怕是時日無多,我意欲儘快趕回大明朝,探望我的長輩。」
伊莎貝拉介面道:「那就是還會回來嘍?」
我沒有明白她的意向所指,只能含糊的答道:「這些年的海上生活讓我深深的愛上這一切,我一定會再次出海的。」
伊莎貝拉似乎長出了一口氣,動作很小,但是我依然聽到那似有似無的長長出氣聲。隨即她看了伊麗莎白一世一眼,女王臉上恢復了笑容,望向我道:
「天理人倫的事情,你的做法是對的。我當就開通商路之事修書一封,也請啟藍帶給大明朝皇帝,並從中斡旋為上。」
這種順水人情,何樂而不為呢?我當即允諾下來,一時間皆大歡喜。
在威斯敏斯特宮舉辦的晚宴十分盛大輝煌,倫敦的各路名流紛紛出席,一時間觥籌交錯、霓虹耀眼,燈紅酒綠、鶯聲燕語。
我的心卻絲毫融入不了這種氛圍,其實如果可以,我寧可不參加這樣毫無價值的吹捧大會,而是快一些踏上返回東方的航程。
可是,時間雖然寶貴,卻不是這樣的珍惜方法,有時候必要的虛與委蛇將擁有更高的性價比。
在悠揚的交響樂中,陪伴我出席晚宴的華梅對著每一位來敬酒的貴族們優雅的還禮,表現的十分得體大方,再加上她傳統的紅黑雙色長裙映照下白皙無比的皮膚,英氣挺拔而不失嬌美的容顏,一切的一切更顯的卓爾不凡,在一眾女伴之間顯得格外耀眼。
「啟藍,女王似乎一直在看我。」華梅在我們送走了過來敬酒的查爾斯伯爵夫婦后忽然低聲道:「或者說,她在看你,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而每次看向我的時候,則都顯得有些不懷好意的感覺。」
說完,她輕輕的皺了皺小鼻子:「不要問我為什麼知道!我只能告訴你——女人的直覺!」
而後又換上一副咄咄逼人的表情,壓低聲音道:「老實交代,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都和她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了?」
全程我都沒有開口,只是一臉無奈的看著她表演。說實話,我其實也發現了女王一直在偷瞄這邊,好幾次旁人上去問候她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我當然不會自戀到認為這位英國的至尊對我有什麼其他想法,於是只能將之歸結為這位英明的女王有什麼事要交代給我。
果然,在音樂由歡快的進行曲過渡到悠揚的舞曲時,大廳中的人群自覺的向著周圍散開——這是要騰出足夠的場地來,並請在場最尊貴、最美麗的女士跳第一支舞。
當然,最尊貴、最美麗不過是一個說法罷了——誰都知道,這第一支舞是留給女王伊麗莎白一世的。人們關心的只是她會邀請誰擔任她的舞伴,僅此而已。
之前的幾年裡,女王邀請的舞伴一般都是羅利爵士,但是自去年以來,更準確的說——自羅利爵士在新大*陸敗北而歸以來,女王的取向和選擇似乎發生了變化。
羅利爵士不再是她的首選——甚至不在備選名單里,而女王也一般會把這個榮耀賞賜給自己的侄女伊莎貝拉,這也被看做是女王對自己交際的約束和更新換代。
當人們都以為今天的女王會再次將這個機會讓給伊莎貝拉的時候,這位英國至高無上的王卻緩緩站了起來,看向了人群的某一個方向。
我心裡咯噔一下,不會這麼寸吧?正在思索著可能發生的情況,便聽伊麗莎白一世用她那特有的尖銳嗓音愉悅的道:「第一支舞,我想邀請國家的功臣、為戰勝西班牙付出極大犧牲和努力的美利堅公爵——孫啟藍共舞!不知道我是否有這個榮幸?」
聽到這話,人們都望向了我的方向,心道這個東方小子真是個幸運的傢伙。隨即又看向了我身邊的華梅,紛紛露出了一種明顯幸災樂禍的表情。
在那個時候的西方舞會當中,明知道對方有男伴兒或者女伴兒,還要邀請另一半跳第一支舞,這就是有些明晃晃的橫刀奪愛宣言了!
就在人們認為華梅要咽下這個啞巴虧、不得不接受自己的愛人與別的更有權勢的女人跳第一支舞的時候,卻聽華梅清脆的聲音在大廳中響起:
「抱歉,女王陛下。我的未婚夫不會跳宮廷舞。而且,我不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