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3.重圓的破鏡
我曾想象過無數的可能,我是說伍丁見到阿芝莎時的情景。然而事實依然讓我大跌眼鏡,這或許才是他們之間的愛情吧。
一條寬寬的搭板從伍丁的旗艦連接到了阿芝莎的船上,伍丁很主動,待船一停穩便快步走上搭板,毫不介意阿芝莎那邊全是窮凶極惡的海盜,第一時間趕到了阿芝莎的身旁。
阿芝莎獃獃的看著伍丁,嘴巴大張,完全可以塞得進一個雞蛋!
她根本無法置信,這個據說已經死了、害得自己私底下偷偷流了無數眼淚的人居然就這樣活脫脫的站在自己面前,那可惡的笑容和以往一點每變,還是那樣的讓人生氣!
「你來了!」我站在旁邊的船上,聽不太清伍丁在說什麼,但是連帶著口型來看,大概說的是這句。
阿芝莎似乎抖動了一下,緊接著——她捏起了拳頭,一個漂亮的右勾拳重重的打在了伍丁的左下頜上!
「啪」!伍丁被打的瞬間向後倒栽!阿芝莎像只捕食的豹子,一下子撲在了伍丁身上,一拳一拳重重的打在伍丁的臉上!
「這.……」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完全不敢置信眼前的這一切。
只聽華梅恨恨的說道:「用自己死了還哄人,敵人也就罷了,對愛人來說這太殘酷了!打他都是輕的!哼!」
我偏頭看了華梅一眼,琢磨琢磨也是這麼個道理,只能艱難的吞了吞口水,重新看向了伍丁和阿芝莎的方向。
阿芝莎打了半天,旁人都不敢開口,直到她打累了,方才一下子撲在伍丁的懷裡,放聲大哭,兩人就那麼在甲板上滾作一團.……
圍觀的眾人再度目瞪口呆,這節奏轉換的太快,是誰也接受不了啊!
直到五分鐘后,這出又打又哭的苦情戲終於結束了,阿芝莎拉著伍丁站了起來,兩人相擁而立,回到了我們所在的船上。
伍丁的臉……怎麼說呢,很熱鬧,而一身提督打扮的阿芝莎哭的五迷六道,臉上同樣花里胡哨。
「啟藍我的朋友,這是阿芝莎——我的未婚妻。」伍丁說話的時候有些漏風,我知道這源自他掉了的那顆門牙,老實講,這卻是讓人有些哭笑不得。
我:「.……幸會幸會!」除此之外我確實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阿芝莎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剛才憤怒之下,她只覺得腦子一熱,頓時就忘了旁邊還有人這個事實。等到打完了,氣消了,她才覺得燒到了耳根,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氣氛一時尬在當場,大家都不說話。直到華梅介面道:「阿芝莎你打的對!對於這樣動不動就騙人的男人,你打的實在是輕了!」
阿芝莎見到旁邊有個貌美的女子,頓時覺得找到了可以說話的人,見華梅又向著自己說話,立即好感大增。我們目瞪口呆之間,她們二人已經到旁邊說悄悄話去了。
目送著二人在一邊嘀嘀咕咕,我只能無奈的搖搖頭。女人啊,真是搞不懂,不知道她們在想什麼。
清了清嗓子,我問身邊的伍丁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說話間,卻絕地沒有去看伍丁的臉——因為我怕笑場!
也不知道伍丁是真的坦然,還是裝作滿不在乎,至少如果單純只聽他的聲音,是聽不出與往常有什麼不同的。
「感謝你,我的朋友!是你的計謀讓阿芝莎又回到了我身邊!」伍丁很誠懇的道:「接下來,我們必須做一個局,讓阿芝莎在形勢上『死掉』,這樣才能掩人耳目吧。」
我「嗯」了一聲,依然沒有看伍丁的臉:「目標就好端端的放在那邊,你決策吧!」
這時,華梅和阿芝莎已經說完了話,兩人一起走了過來。
伍丁溫柔的望著阿芝莎,他那紅腫的臉上露出這種表情著實令人忍俊不禁!我忍著笑,聽著伍丁說道:「親愛的阿芝莎,為了洗白你的身份,我們必須做些什麼,比如——炸掉你僅剩的旗艦。」
阿芝莎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留戀的看了「狂風勇士」號一眼,有些消沉的說:「我明白的,這是這艘船從我出海開始就陪伴著我,今天她要為了我而沉沒,我的心裡真的不好受。」
伍丁輕輕的拍了拍阿芝莎的後背,溫柔的道:「回頭我就給你造一艘一模一樣的新船,好嗎?」
阿芝莎默默的點了點頭,輕輕過的靠進了伍丁的懷裡。
十幾分鐘后,那些忠心耿耿跟著阿芝莎的海盜們坐著小船,來到了我們的旗艦之上。阿芝莎也說,這些人都是當初隨她一起出海的家丁,不是什麼窮凶極惡的惡人。
如今他們隨著阿芝莎回來,巴士拉肯定不能待了,但是讓他們去外地,為阿芝莎——或者說為伍丁繼續打拚,那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狂風勇士號在猛烈的炮火中燃起了熊熊大火,不片刻之後便開始側傾,又是須臾之間便開始沉沒。
在這個之後,伍丁一共放出了三條假消息。
第一,海盜阿芝莎的艦隊收到伍丁重傷不治的消息之後,全力進攻巴士拉,結果被守衛港口的海軍重創,最後全軍覆沒。
第二,包括阿芝莎在內的所有海盜全部服誅,沒有倖存者。
第三,巴士拉港的守衛艦隊在阿芝莎的襲擊之下同樣遭受重創,守備力量下降了超過百分之七十!
三條假消息,前兩條洗白了阿芝莎的身份,給了她一個最乾淨的「死人」身份,以後她無論在哪裡出現,也只是「另一個人」而已。
第三條則是發給那些真正的目標的,巴士拉港的守備力量受到重創,這絕對是卡普蘭商會和西班牙人最願意看到的。
這麼多年來,巴士拉港就是他們心中的一根深深的釘子,無論如何都想除之而後快。
如今這真是天賜良機,他們兩方在這樣的情況下絕對不肯能繼續袖手旁觀!
後續的事情比想象中的要順利,巴士拉的王室在接到伍丁的彙報之後,大喜之下除掉了阿芝莎的海盜籍——在他們的視野里,阿芝莎已經死了,那就完全沒必要再追究下去了。
其實王室的人也不傻,阿芝莎能夠在大海之上縱橫這麼多年而不倒,僅靠著她自己是絕對不可能做到了,這背後一定有一個強力的後援在默默的支援著他。
至於這個後援到底是誰,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沒必要說出來傷感情吧!
如今,既然作為巴士拉最強大的力量——伍丁都親口承諾了阿芝莎已經死亡,又有當時戰鬥的船隻殘骸作為證明,那就權當她已經死了吧。
做人留一線,今後好見面,男人何必為難男人?更何況,那沉甸甸的紅包都是白給的嗎?
……
當天夜裡,馬斯喀特港口碼頭。
乾燥的夜風吹拂在臉上,帶給我絲絲涼意。我和華梅並肩站在船舷邊上,遠遠的望著伍丁送別阿芝莎的場景。
他們二人在旁邊的一艘船上,我們誰都沒有去打攪他們——方才見面,又要離別,儘管是暫時的,但已然讓人感到心中不忍。
可是,為了今後的幸福,為了能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他們現在必須分開一段時間。
伍丁聽從了我的建議,讓阿芝莎帶著商隊去非洲——那裡的環境與印度洋整體差不多,再加上我們也有根基,在羅德里格斯的幫助下,讓阿芝莎去那裡非常容易立住腳,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而伍丁則暫時沒法離開,真正的敵人即將到來,他作為巴士拉戰爭的主角必須留在這裡,完成他應該完成的事情。
所以,分別再次成為二人必須面臨的現實。
借著月光,我看得到二人緊緊相擁,久久不願分開。不由得,我輕聲嘆了口氣。
「這一次的分別,雖然依舊酸澀,但是心中應該有更多的幾分甜蜜吧。」華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說完之後,她同樣微微嘆了口氣。
「嗯。」我回答的很輕:「的確,至少他們已經看到了希望,以後終究能夠在一起,現在只是暫時分開罷了,我想他們此時的心中一定是苦樂參半吧。」
華梅輕輕的靠在了我的肩膀上,默默的不做聲,良久才忽然開口:「我不想再與你分開了,啟藍。」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輕輕的用左手繞過胸前,拍了拍華梅的腦袋。
她似乎閉著眼睛,聲音彷彿在夢囈:「分別的滋味太痛苦了!所以.……所以我們必須儘快找到鳶!她有傷在身,這樣的身心煎熬,想必十分痛苦吧!」
我的心中一陣火熱,我當然知道必須儘快找到鳶,可是眼前的事情就這樣牽扯著,抽身離開?那似乎才是真正的得不償失吧!
「再等等,抓緊打完這一仗,我們立即返回大明朝!我就不信,她還能再飛了不成!」
華梅輕輕的笑了笑:「啟藍,我知道你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大明朝。其實在我內心深處特別欽佩你這一點!」
我偏頭看了她一眼,笑問道:「什麼?欽佩什麼?」
華梅嘆聲道:「大明朝天子坐北朝南,稱孤道寡,多少人在他面前盡施一切手段去表忠心,為的無非是名利二字。可是這些人當中,又有幾個是真心為了國家考慮呢?不過都是沽名釣譽罷了。」
我笑了笑,沒做聲,華梅繼續說道:「可是你不一樣,當時的離開實可謂惶惶,任誰心中都要懷著記恨。換了別人,不趁著大明朝有難落井下石便是仗義之舉,誰又會像你這樣,背地裡為國家的興衰操碎了心呢?」
我聽了她的話,心中涌過一陣暖流。要論這個世界上誰最懂我,我要說——只有華梅!只有她才最懂我的心、我的意、我的情,這一點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
不由的,我輕輕吟誦出一首詩詞來。
行子對飛蓬,金鞭指鐵驄。
功名萬裡外,心事一杯中。
虜障燕支北,秦城太白東。
離魂莫惆悵,看取寶刀雄!
夜風依舊,空氣卻沉默了。良久之後,華梅才輕輕挽著我的胳膊低聲道:「我知道你志在天下安危,可是啟藍,有些事真的強求不得,我這怕你一腔熱血、換來兩手空空啊!」
我微微嘆息:「無論如何,也得試試才知道吧。」
「嗯。」華梅應了一聲:「放心啊,無論在哪裡,無論幹什麼,無論怎麼樣,我都陪著你!」
輕輕的,我用右臂將華梅摟在了懷裡。舉目望去,阿芝莎的座船已經啟航,順著夜闌人靜的波斯灣一路向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