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8.重臨東南亞
言而有信,為人之本。說了不插手印度洋貿易,就絕對不趟這灘渾水。所以在伍丁正式上任第三天後,我便率領龐大的船隊離開了巴士拉,準備向著東南亞啟航。
正所謂笑臉留給識相的人,見我如此懂事,熱情的巴士拉城邦自然少不了一番歡送。
歡送儀式隆重而熱烈,伍丁的表情一直淡淡的,一副保持距離的架勢,我看至少能得八十分。
不過他眼中流露出的濃重感情卻只有我懂,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就那麼瀟洒的離開了,繼而一路向東,絕不停留。
駛出波斯灣,進入阿曼灣海域,我深切到什麼叫做威勢。
那些中小型的船隊見了我的船隊紛紛避讓也就罷了,就連一些大型船隊也在與我的艦隊交匯之時主動靠到海邊,並打出了致敬的船旗或燈號。
華梅站在我的身邊,海風吹得她衣袂飄飄,聲音委婉而空靈,似乎感慨萬千:「啟藍,以前在大明朝時,你想過會有這樣一天嗎?」
我微微仰起頭,望著遠方的船隻,緩緩搖頭:「我本以為,我的一生會在早已設定好的圈子裡度過,抬頭看到的就是那樣的一塊天地,從沒想過自己會走出這樣一條道路。」
「你驕傲嗎?」華梅笑的很美,彷彿讓我又看到了初見時的那個她,宛如傲雪梅花。
「驕傲?」我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遠方,不知為什麼,心情似乎格外的舒暢:「不,沒有什麼可驕傲的。如果可能,我更希望有一塊值得我深深紮根的厚土,讓我能夠一生為之奮鬥!」
說著,我再次看向華梅:「就像二叔祖,或者尚書大人一樣。」
華梅的腦袋似乎動了動,像是點了點頭,又像是搖了搖,總之就是動了動:「那樣真的好嗎?有的時候,陷得越深,痛苦越多,我現在反倒覺得這樣的生活挺好。」
「這樣的生活?」我饒有興趣的望著華梅:「你是指怎樣的生活?」
「無拘無束,或者說,敢愛敢恨。不用藏著掖著自己的愛恨情仇,合適就待著,不合適就走,輕鬆自在,沒有壓力,不也挺好嗎?」華梅的語氣里充斥著淡淡的哀傷,與她的話語並不完全相符。
我其實非常理解她的處境,如果不是因為我,還有她父親先後出現的狀況,此時的她大概還是京師大院里那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天之驕女,過著無憂無慮、衣食無憂的愉快生活。
可是,政治這東西誰也無法把握,三十年來水流動,又三十年水流西,家庭的連番變故,多方面的連續打擊,讓她產生了疲憊深深的疲憊感覺,這也是人之常情吧。
尤其是當她說完這些,對著我抿嘴一笑,那低垂的嘴角、俯視的眉眼深深的觸動了我的內心。當初的山盟海誓依舊曆歷在目,只是我們的心卻已不再簡單。
不由的,我微微嘆了口氣,輕輕的將她摟進懷裡:「我們得找到鳶,然後一起找個地方住下來,不再這樣飄零四海了,好嗎?」
華梅驚喜的抬起頭,聲音里洋溢著歡愉:「真的嗎?」
我點點頭,還沒說話,她卻又補充道:「非洲我可不去,那裡的人黑乎乎、傻兮兮、懶洋洋,一天到晚太陽曬得人發暈,我可不去!」
說完,露出了小狐狸般的笑容。
看她這副樣子,我不由的翻了翻白眼:「非洲?你想去住我都不去!曬個幾十年,保不齊我們也變得那麼黑,我可受不了!」
我說的可笑,華梅不由的哈哈大笑起來,哪有半分大家閨秀的樣子?
華梅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半天才喘著氣答道:「你要曬得那樣黑乎乎,我就把你甩了,重新找一個白嫩帥氣的!哼!」
我趕緊把她鬆開,指著不遠處正在指揮水手們升帆的老塔克微笑道:「看,那裡有你說的白嫩帥氣的!」
華梅又笑的見牙不見眼,老塔克不知道我們在說啥,只能露出禮貌而不失尷尬的微笑。
整個印度洋接下來的旅程都可以用輕鬆愉快來形容,即使是艦隊接近卡里亥特附近時也沒有受到過於強烈的敵對。
這個世界,終究還是崇拜強者。尤其是在我極具壓迫性的艦隊面前,莫卧兒那種運輸艦隊級別的海軍根本沒有伸手比劃比劃的勇氣和意義。
當然,我也不是仗勢欺人的主兒。對方服軟了,我也並不叨擾,艦隊直接行駛到錫蘭進行了補給,便直接向東,航向東南亞!
沿著北緯五度左右的航線行駛過安達曼海,我的艦隊在班達亞齊寄港補給,同時躲過那陣疾風驟雨,方才再次東進,過棉蘭港之後,很快便望見了馬六甲港密密麻麻的集市。
我的心忽然有些緊張激動,不悔就更別說了,一個勁兒在我耳邊催著艦隊加速,他怕是等不及想見到自己的父親母親、祖父,還有那些血緣深厚的親人。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對我最親、最好、最真誠的就是現在在馬六甲的這些人。儘管我並不是他們口中、心裡那個真正的「孫三」,但是穿越時空而來的我,依舊感激、感恩這份孤獨中的溫暖和炙熱!
在馬六甲西岸的淺灘中泊入碼頭,大船進不去,只能靠著擺渡船來接我們上岸。因為之前已經派人來通報,所以我們到達之時,岸邊已經有很多熟悉的身影在等待!
來迎接我們的有葉祖父、姨夫、燕珠,不悔的母親、弟弟,還有領著小侄兒的弟媳,以及久違了的石川五右衛門。
葉祖父身體依舊硬朗,看我們回來笑的連連喘息,看牙口身材,總體狀態不錯。
姨夫多了些白髮,但是看得出精神狀態很好,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
燕珠是個大姑娘了,見到我們反而害羞,一個勁兒往大人身後鑽。
石川五右衛門還是那副火爆的樣子,見了我當頭一句就是約場子,我苦笑之餘只能答應。
不悔的弟弟、弟媳、小侄兒沒什麼突出的,但是見到離家多年的兄長回來,還是激動的不要不要的。
小侄兒今年九歲,剛換完牙,一副猴急暴跳的樣子,倒是頗為機靈。
見大家都好,我心中也是激動不已。但是我在歡喜之餘,心中卻升起了一個疑問——葉叔父呢?他為什麼沒來?
按理說這次我和不悔回來,最高興的應該是他,可是人都進港了,卻不見他的人。
長輩見到遠出的晚輩回家,總是免不了激動流淚,場面一時間相當混亂。大家夾纏不清的說了半天,還是姨夫抹著眼淚、背著不悔輕聲告訴我,葉叔父出事了!
我心中頓時一驚,連忙追問:「出什麼事了?」
姨夫長話短說介紹了事情經過,我聽的心頭怒火直冒!
原來,事情的根源還在我!
這幾年以來,西班牙人所屬的庫恩商會一直和我們刃海商會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對整個南洋分東西而治,生意倒也做的十分順心。
再加上夙在東瀛的良好經營,以及我在大明朝留下的關係脈絡,葉叔父和姨夫一起,倒是把南洋經營的貿易繁榮,收入年年拔高。
但是半年之前,庫恩商會突然與刃海翻臉,幾次突擊,打了刃海一個措手不及!
好在葉叔父和姨夫聽了我的安排,始終將軍備放在首位,在初期受挫之後,隨即展開了猛烈的反擊,立即扳回了局勢,重挫了庫恩商會的威風!
後來陸陸續續從外面傳來消息,他們才知道大概的原委——我在西洋隨同英國軍隊,在決戰中重創了西班牙海軍,將他們打回原形、損失慘重。
西班牙人決心報復,可是我在西洋地界上與英國、荷蘭打的火熱,與葡萄牙同樣眉來眼去,他們難以打我的主意,便將小心思用到了我的根基——南洋的這一脈上!
儘管我在西洋套了個「美利堅」商會的馬甲,盡量撇清與不悔率領的刃海商會的關係,但是明眼人一下子就看出了我們之間的千絲萬縷聯繫。
再加上當初說過的「征服華夏計劃」,腓力二世擔心我會成為他們計劃的絆腳石,所以想趕在我將注意力轉回根據地之前,提前著手剷除南洋的這一脈勢力!
於是這半年以來,戰鬥便成了刃海商會南洋分部的主旋律!葉祖父年事已高,姨夫的特長在經營,那葉叔父葉城自然便成了戰鬥的主要指揮者。
剛開始雙方還保持著一定的刻制,都是打贏就行、見好就收,不至於傷筋動骨。可是打了半年,到了最後都打出了火氣,遊戲規則也就漸漸變成了屠邊,只有一邊全滅,才意味著戰鬥結束!
葉叔父不久前去哥打巴魯購進椰油、銀器之時,半路上遭遇了西蒙斯*庫恩率領的船隊狙擊!葉叔父率隊反抗,雙反爆發了極其猛烈的戰鬥!
最終的戰果是,葉叔父帶出去的七艘船回來了一艘旗艦,西蒙斯庫恩的艦隊也損失了九艘船,只剩一艘旗艦搖搖欲墜的返回了汶萊。
看起來我們似乎佔了便宜,但是算上船里的貨物價值,其實雙方的戰績算是半斤八兩。
但是,葉叔父在這次戰鬥中被流彈擊中了右胸口,被全速送到馬六甲之後,姨夫立即請來最好的醫術過手進行醫治!
槍彈取出來了,可是葉叔父的右面肺葉卻受到了重創,到現在還無法下床,每次呼吸都十分困難。
我聽完之後悲喜參半。悲的是晚輩不孝,讓長輩為自己受重傷。喜得卻是如今我掌握了一手回魂妙技,只要葉叔父還有一口氣,我都有辦法將他治好!
回頭看看旁邊,不悔那邊也沉默下來,不悔更是滿臉激憤!我知道,家人們架不住不悔的盤問,已經將實情告訴他了。
只見不悔快步來到我身邊,緊緊的握住我的手腕道:「啟藍,你也知道了對嗎?快去治好我父親!我們爺三個一起去滅了庫恩商會那幫雜碎!」
眾人都將目光投向了我,尤其是老塔克,眼中更是冒著熊熊的怒火!
當年為了大局,我們放棄了與庫恩商會的敵對狀態,老塔克和瑪維的血仇一直未報,但我從來不曾忘了此事!
這次回來恰好又遇到這個情況,也好!庫恩商會,就讓我們新仇舊恨,一併算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