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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結交細雨

  曾靜的心情糟透了。 WwWCOM

  昨晚上,蔡婆半是懇求半是強迫地把她生拉硬拽到了揚州河邊的茶檔裏,跟一幫世所罕見的奇葩相親,那種感覺就別提了。都江湖多怪人,曾靜行走江湖這麽多年,從來沒見過長得如此隨心所欲的人。


  比跟一個奇葩相親更糟糕的是跟一群奇葩相親。


  這也導致第二曾靜再見到蔡婆時,都已經沒有好臉色了。


  “曾姑娘早啊,我看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正在曾靜悶著頭擺攤時,楊銘走了過來,微笑地跟她搭訕。


  “楊公子早。”


  曾靜的心境平和,自然不會牽怒他人,見到楊銘過來打招呼,便衝他微笑點頭,道:“可能是昨夜裏反涼,有些沒睡好。”


  楊銘笑道:“原來如此,江南氣多變,姑娘可要注意身體,不如到茶館裏休息一下吧。”


  “多謝楊公子關心,我……”


  曾靜剛要推辭,卻忽然頓住,又仔細打量了楊銘一眼,不禁在心裏輕“咦”了一聲,也改變了主意,道:“恭敬不如從命了。”


  在剛見麵時,曾靜就現楊銘有些奇怪,這仔細一看,便瞧出了端倪。在昨見麵時,楊銘還是一個沒有內力的普通人,今一早卻生了翻覆地的變化,不僅修練出了內力,而且他所修練的絕非普通的內功心法,通過那種玄之又玄的感應,曾靜能看出楊銘所修的心法等級極高,乃是她平生僅見。


  楊銘剛剛學會內功,還不懂得收斂氣機,乃致氣息外泄。若是一般人,自然瞧不出他的變化,但曾靜功力深厚,僅在轉輪王之下,一眼便看出了楊銘的底細,這也使得她臨時改變了主意。


  “請。”


  楊銘微愣了一下,他本是隨口客套,卻沒想到曾靜真的接受了他的邀請,有些意外。


  曾靜讓蔡婆幫她盯一下攤子,然後跟著楊銘到了茶館二樓上楊銘常坐的那個位置。


  “我是這親自炒製的西湖龍井,曾姑娘試一下味道如何。”楊銘給曾靜倒上一杯茶,笑著道。


  “謝謝。”


  曾靜端起茶杯,輕呷了一口,讚道:“先苦後甜,微澀中帶著一點香味,加味悠長。楊公子的茶水確實非同一般,比我以前喝過茶的都要好。”


  楊銘炒了這麽長時間茶葉,手藝自然有所提升,茶葉的質量比起剛開始那段時間好多了。


  當然,曾靜的話裏也不乏客套之意。


  “曾姑娘以前喝過很多種茶嗎?”楊銘笑道。


  “嗯。”


  曾靜微微點下頭,卻不再多言,臉上露出了一些回憶之色。


  楊銘見她不想多,也點到即止,轉移話題道:“曾姑娘的氣質十分獨特,讓我想起以往的一個故人。”


  “是嗎?那這個人一定對楊公子的影響很大。”曾靜道。


  若是在現代,這種最俗套到家的搭訕方式,肯定會被女人鄙視。但在明朝,這種開題的方式卻是十分新穎,讓人生出些許好奇。


  “嗬嗬,起來我跟他也隻有一麵之緣。”楊銘笑道。“他是一個和尚,一個還未剃度出家的和尚,不過他對我的影響確實很大。”


  曾靜心中一動,道:“楊公子能嗎?”


  “好。”


  楊銘端起茶杯輕飲一口,腦筋快地轉起來,悠悠地道:“那個人叫6竹,我和他是在焦州相遇。那日6竹剛剛進城,到一家客棧化緣,我看他氣度高雅,不似一般和尚,便請他一同用餐。之後我們便閑聊了起來,這一聊,我便現6竹佛法修為精深,對世間因果情緣有一番獨特見解,絕非江湖上那些喝酒吃肉的假和尚能比。那日,我們聊的十分投緣,大有相見恨晚之意,之後他邀我一同出城……”


  到這裏,便停了下來。


  曾靜心道果然如此,然後問道:“後來呢?”她對6竹過往的一切都十分感興趣。


  楊銘臉上有些緬懷,歎道:“後來他有事在身,要去追一個人,便匆匆忙忙的走了。”頓了一下,又道:“不過在臨走之前,他禪機已到,要與我結一個善緣。”


  “禪機已到。”


  曾靜聲地念了幾遍,腦中回想起了6竹臨死之前的那番話,不禁有些傷感。沉默片刻,又問道:“是何善緣?”


  楊銘笑而不語。


  曾靜心中一動,道:“6竹是否傳了你一種武功。”


  楊銘脫口而出道:“你怎麽知道!”


  他心裏十分驚訝,難道6竹把自己的事告訴她了?關於自己的事情6竹告訴了她多少,這個謊還能編下去嗎?


  “果然如此。”


  曾靜歎了一聲,她早已看出楊銘所修的心法是一種佛門內功,與6竹的內功係出同源,如此一來,所有的疑惑都解開了。出於對“6竹的朋友”的信任,曾靜道:“我與6竹也有一份因果,曾經見過他出手。6竹傳你內功心法時沒有教過你斂息之法嗎?”


  “內功心法!”


  楊銘微微一驚,大腦快地轉動起來,口中道:“那日他走的十分匆忙,並未多言,不過他倒與我約定,下次再見時會教我一些別的東西。”


  心裏卻是想到,看來曾靜是會錯意了,我以為她的是一葦渡江,沒想到她的卻是羅摩內功。她是怎麽看出來的?又看出了多少?

  曾靜自然不知道楊銘心裏轉了這麽多彎,繼續道:“你一定是用過還丹之類能夠增進內功的丹藥吧。”


  “你怎麽知道!”楊銘佯作驚訝,順著她的話道:“6竹確實給過我一枚還丹,讓我在有氣感的時候服下,用以衝破瓶徑。”


  “這就沒錯了。”曾靜道:“你昨日剛服用了還丹,功力暴漲,導致氣機外泄,遇到高手根本瞞不住。”


  “啊!”


  楊銘背上頓時生出一層冷汗,幸好今陰差陽錯的被曾靜給誤會了,否則被黑石的人注意到,那自己就要提前暴露了。


  “這該怎麽辦?”楊銘問道。


  曾靜道:“對於內功我也略知一二,其實收斂氣息的辦法十分簡單,等過些日子,你的內力運轉如意,氣機自然會收斂起來。不過也有一些竅門,對你現在來很有用。”


  愛屋及烏,對於“6竹的朋友”,她倒不介意隨手幫一把。


  楊銘忙道:“請姑娘指點。”


  曾靜也沒賣關子,隨口便出幾個穴道的名字,道:“隻要你把內力在這幾個穴竅上運行幾遍,就能把氣機收斂起來。”


  “多謝姑娘指點。”


  楊銘把內力按照曾靜所的辦法運行了一遍,氣息果然收斂了起來。


  羅摩內功本就是一套極為高明的功法,錯非在這個特殊的時機相遇,曾靜也別想看出他的底細來。


  按照斂息訣的方法運行一遍後,氣機立刻隱去,即使曾靜坐在對麵,也看不出究竟了。


  “佛家的武學在氣息調理這一項上果然頗有建樹。”曾靜讚歎道。


  “姑娘過獎了。”


  楊銘長長地歎口氣,又問道:“既然曾姑娘也見過6竹,你可知道他現在在哪?”


  曾靜神色黯然地道:“你不用再等了,他永遠也不會來附你的約會了。”


  楊銘猛地站起來,驚道:“啊!6竹絕非言而無信之人,難道他……”


  曾靜輕輕地點頭。


  “果然如此。”


  楊銘頹然坐下,失落地道:“那日他離開時便曾過,要去了斷一份緣,消去一份孽,神色之中有些悵然。看來他早就知道自己會有這一劫,可惜還是沒能躲得過去……”


  “看來果然如他所,6竹與他一見如顧,相交頗深,連這種事情也都告訴了他。”聽了這話,曾靜終於完全相信了他,對於6竹在生命最後那段時間裏生的事情,除了已經死去的6竹和見癡之外,楊銘是第四個知道此事前因後果的人。


  想到那些事情,曾靜又傷感起來,默然不語。


  楊銘也把自己帶入了“6竹的至交好友”的身份裏,跟著傷感起來。


  就在兩人同時沉默時,一陣涼風襲來,將兩人吹醒。


  空氣裏帶著些濕意。


  “要下雨了,我去收攤。”曾靜站起身來,道:“多謝公子的盛情。”


  “姑娘客氣了。”楊銘起身相送。


  “公子留步。”


  曾靜點下頭,快步出了茶館。


  絲絲細雨降下。


  楊銘站在窗口向外望去,隻見江阿生從石橋上快地跑過,衝到曾靜的布攤前,道:“正好路過,我來幫你。”


  苫布還沒蓋住,又是一陣涼風吹來,烏雲散了。


  在江南的這個季節裏,這種氣十分常見。


  江阿生尷尬地衝曾靜和蔡婆點下頭,轉身離開。


  待他離開,蔡婆如神婆一般搖頭晃腦地道:“一個心地善良,待人真誠,手腳勤快。另一個風度翩翩,博學多才,家資豐厚。兩個都好,難以取舍啊。”


  曾靜沒好氣地道:“我都不知道你在什麽。”


  蔡婆打趣道:“當然是江阿生和楊老板,阿靜,你看上哪個了,大娘給你道道。”


  “你又來了。”曾靜沒好氣地道。


  蔡婆道:“好了好了,你心裏有數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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