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北地舒爾特城雖然因為地理位置比南方稍涼爽一下, 但是在夏季時分,它的氣候也極為炎熱。
火辣辣的太陽曝曬著大地,讓這座以岩石為基石的城市籠罩在酷熱之中。
但是,再炎熱的天氣, 也壓不住此刻房間裏的冷意。
就算是從半敞的窗子裏照進來的明亮陽光, 也驅不散這裏陰沉沉的氣息。
薩爾狄斯雙臂抱胸靠在窗邊, 陽光從窗子裏照進來, 那種光影強烈的反差感給人一種窗邊的他置身於陰影之中的錯覺。
漆黑的麵具泛著金屬特有的冰冷光澤, 讓麵具下的那隻黑眸越發幽暗。
房間裏很安靜,隻能聽到兩個人的呼吸聲。
其中一個呼吸聲明顯要急促許多。
納迪亞已閉眼好一會兒, 他呼吸非常紊亂,從他臉上的表情能看出來,他此刻的心情很不平靜。
許久之後, 他才緩緩地睜開眼。
“原來……在我離開之後,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
“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你應該猜得到。”
薩爾狄斯仍然靠在牆上,垂著眼, 神色淡淡地說,
“如果你不讚同我的做法,就盡快離開這裏。”
“你畢竟曾經在我和彌亞年幼時教導過我們, 我並不想和你成為敵人,但是若你要妨礙我……你應該了解我的性格,我不會留情。”
最後幾個字,語氣雖是輕描淡寫, 但是透出森森寒意。
納迪亞嘴角撇了一下。
“行了, 別說得這麽嚴重, 我又沒說我不讚同。”
他轉身, 隨意揮了揮手。
“你想做就做吧,我不會阻攔的,反正我本來就是孑然一人,沒什麽牽掛。”
如此說著,納迪亞轉身,快步離開了這個陰鬱的房間。
或許是因為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麽。
也或許是因為這個房間此刻的氛圍太過於壓抑,壓抑到他這個經常被安提斯特諷刺為粗神經的莽夫的家夥都快要承受不住,隻能轉身匆匆而逃。
離開房間之後,納迪亞在長廊上走著,陽光透過一扇又一扇的窗欄映出的影子在他身上一次又一次掠過,長而空曠的走廊裏回響著他的腳步聲。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此刻的心情的緣故,他覺得這腳步聲都比往常要沉重上許多。
對於薩爾狄斯的那句問話,他剛才雖然口中回答得輕鬆,但是當他此刻獨自一人走在長廊中時,他卻是一副心思重重的神色。
薩爾狄斯那句話的意思是什麽,他很清楚。
或許換成其他人聽來,隻會覺得這位年僅十八的王子隻是在說氣話、放狠話而已,可是,親眼看著薩爾狄斯一路成長起來納迪亞卻很清楚,薩爾狄斯是認真的。
正是因為一路看著這兩個少年長大,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彌亞對薩爾狄斯來說意味著什麽。
那是一種更甚於血脈親人的羈絆。
失去彌亞,對薩爾狄斯來說,無異於喪失半身之痛。
剛才薩爾狄斯說話的語氣雖然聽起來非常冷靜,可正是因為太過於冷靜,反而更能讓納迪亞感覺到掩藏在那種冷靜之下不顧一切的瘋狂。
說實話,他並沒有他曾經的上司特勒亞那樣的忠誠之心,所以對於薩爾狄斯的打算,他雖然覺得驚訝,但也沒有太大的抵觸。
他本就是有著‘上位者不稱職,就不配讓人追隨’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的人——當然,他還不至於蠢到將這種想法說出口——所以,對於一個在最近這四年裏來北地戰場的次數屈指可數的王,他的忠心實在高不到哪裏去。
對於那位王太子,說實話,他一開始是無感,後來因為彌亞和薩爾狄斯的事情,逐漸對其反感。
和薩爾狄斯並肩作戰的這幾年裏,看著薩爾狄斯迅速征服了驕傲的北地將士們、獲得著眾人的忠心、逐漸被北地軍團們擁戴,他在心底裏暗暗覺得,薩爾狄斯比那位王太子更適合成為下一任王。
但是,他從未曾在薩爾狄斯麵前提起過這件事。
一是因為他不打算對薩爾狄斯的未來做任何幹涉以及影響,二是因為他心裏隱隱明白,以薩爾狄斯的性情,絕不會屈居人之下。
所以,什麽都不用做,或遲或早,薩爾狄斯與王太子爭奪王位的那一天一定會到來。
隻是,他怎麽都沒想到,那一天居然來得如此之快。
還是以這樣沉重的方式。
而且,剛才薩爾狄斯那種讓旁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後背發寒的陰鬱神態……
總讓他覺得很不安。
……這樣真的好嗎?
當走到一麵窗邊時,納迪亞停下腳步,就這麽站在長廊中。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輕輕地握成拳頭。
陽光透過窗子落在他的拳背上。
他在恍惚中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那個年幼的孩子伸出小小的拳頭和自己撞在一起的情景。
一切似乎就還在昨天。
然後,那個年幼的孩子一點點長大成人。
就在不久前,長大的少年還活生生地站在他麵前,伸出手,點著他的額頭,認認真真地將成年後的第一份祝福給了他。
納迪亞原本隻是虛握著的拳頭猛地攥緊。
你說讓我保護薩爾狄斯,讓他安全。
你說希望塞普爾會守護我,讓危險和死亡遠離我。
可是你自己卻……
是不是你在向神靈祈禱時總是忘了自己?
納迪亞抬頭望向天空,陽光太刺眼,刺得他眼睛隱隱有些酸痛。
薩爾狄斯想要不顧一切地為你複仇。
隻是,小少祭,你真的希望薩爾狄斯變成現在這種模樣嗎?
…………
‘重傷’的薩爾狄斯王子在北地近衛的保護下返回北地舒爾特城,這件事在城中引發了軒然大波。
要知道,在舒爾特城以及整個北地,薩爾狄斯王子已經是威名赫赫的人物。
其威名甚至已經超過了北地軍團的實際統帥納迪亞將軍。
斯頓人對之恨之入骨,北地人將之視為旗幟一般的存在。
一場又一場戰場上的勝利,換來了北地軍團對其的心悅誠服,以及北地民眾們對他的敬仰。
薩爾狄斯王子的強大幾乎是眾所周知,斯頓人再怎麽恨他,也不能傷他分毫。
可是這樣強大的薩爾狄斯王子,卻在本該是最安全的王城身受重傷。
北地人對此自然是議論紛紛。
緊接著,王子受傷的原因很快在舒爾特城以及整個北地傳播開來。
人人皆知,薩爾狄斯王子之所以重傷是因為三番兩次受到暗殺的緣故。
而暗殺他的幕後主使……極有可能是忌憚薩爾狄斯王子在戰場立下赫赫戰功的王太子帕斯特。
從未在北地戰場上出現過的王太子帕斯特。
這些年來一直為了守護北地在戰場和斯頓人戰鬥的王子薩爾狄斯。
想都不用想,北地人幾乎都倒向了後者,對前者極為不滿。
尤其是在王城一連來了三道王令,撤去薩爾狄斯王子的軍職,召他立刻返回王城,越發激發了民眾們的不滿。
不少北地軍團的將領都或暗或明地勸說薩爾狄斯王子,讓他千萬不要回去王城。
留在北地才是最安全的。
一旦回去,就是羊入虎口。
甚至有幾個愣頭青就直接嚷嚷著,殿下你好不容易留了條命回來,再回去王城那種王太子的地盤可就死定了!
然後這幾個愣頭青就被旁邊的同僚捂住嘴拖了下去。
在眾多將領的一致反對之下,薩爾狄斯王子最終違背了王令,留在了舒爾特城。
…………
當舒爾特城的情報傳回來之後,戴維爾王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事情終究還是發展到了他最不願意看到的那一幕。
一如既往站在陰影中的老侍從看著沉默了許久的戴維爾王,開口發出蒼老的聲音。
“陛下,您或許可以親自前往舒爾特城,親口告訴薩爾狄斯殿下,您召他回去後,一定會保證他的安全,或許就……”
“沒用的。”
戴維爾王搖了搖頭。
“他不會再相信我了。”
他頓了一頓,說,“……不,應該說他從未相信過我。”
他抬起頭,眺望著北方,那個對他而言已經很陌生的北地城市。
四年前,他在那座城市中的威望曾無人可比。
若是換成那時的他,必定不會出現現在這種狀況。
然而,自從四年前的那一戰之後,他對那個戰場有了解不開的心結。
所以,在那之後,除了最開始的一年他還親自出征北地一兩次之後,之後的幾年,他再也沒有踏上過那片北地戰場。
那片……特勒亞死去的戰場。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因果。
如今,四年過去,他在那座城市的威望已被他的兒子所取代。
那座城市以及駐紮在那裏的北地軍團甚至還成了他的兒子和他對峙的力量。
可是這又怪得了誰?
如今這樣的狀況,絕大部分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卡亞,你們總說,帕斯特的優柔寡斷是隨了他的母親。”
兩鬢斑白的王發出低沉的歎息聲。
“其實並不是那樣,那孩子這樣的性格,或許是繼承於我。”
如果他能果決一些,在兩個孩子發生衝突的時候就迅速做出決斷,那麽,無論是選擇放棄哪一個,都不至於出現現在這種局麵。
隻是……他不忍心。
無論是他看著長大的帕斯特。
還是其實從未將他當做父親看待的薩爾狄斯。
對他來說,都是他的孩子。
他舍不下這個,又放不下那個。
他努力想要保持兩個孩子之間的平衡,總以為自己能做到,殊不知,孩子長大了,都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意誌,他再怎麽努力也控製不住。
白發老侍從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才用沙啞的聲音低聲說:“是陛下您太看重親情了。”
戴維爾王沉默著,沒有回答。
當他還很年幼的時候,他親眼看到他的幾位兄長明爭暗鬥,親眼看到其他的兄弟在所謂的意外中接連死去,親眼看著他的父王為了守住自己的權柄對自己兒子的爭鬥以及死亡冷眼旁觀甚至推波助瀾……那成了他的心魔。
後來,他成為了王。
再後來,他成為了父親。
那個時候,他想,他絕對不會成為他的父王那樣的父親。
他會好好的保護他的每一個孩子。
然而,王的身份終究讓他不可能成為一個合格的父親。
他隻能選擇一個。
戴維爾王抬頭,目光重新變得銳利起來,剛才那一瞬間的黯然已徹底消失在他的眼底。
他坐在那裏,依然是那個威勢迫人的王者。
現在還不晚,他已作出決斷。
…………
“薩爾狄斯王子他這是想要叛變嗎?他怎麽敢?!”
“他想要占據北地舒爾特城,和我們對峙?”
“僅僅因為那位少祭意外喪生,他就做出這樣的事情,他這是瘋了嗎?”
在身邊人或是惱怒或是難以置信的斥責和怒罵聲中,王太子帕斯特的神色卻非常平靜。
不知為何,薩爾狄斯做出這種事,他竟是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一個能麵不改色地把刀子捅進自己身體的人可比瘋子要可怕得多。
“所以,當初他借口離開王城的時候,我本想著,既然被扣上了暗殺他的帽子,幹脆就把事情做到底,真的派人在他回去的路上將他解決。”
帕斯特語氣淡淡地說,“不過考慮到接連挑釁父王會引起父王的震怒,而且以他的本事,未必能暗殺成功,所以我放棄了這個念頭。”
“殿下,薩爾狄斯王子在舒爾特城,那我們就拿他沒轍了嗎?”
“不用著急,我們隻需要等待就好。”
“等待?”
“我想,父王差不多已經做出了決斷。”
帕斯特說,
“薩爾狄斯觸及了父王的逆鱗。”
“他是位父親,但是,同樣的,他也是一位王。”
“隻要他還在王座上一天,就不會容許任何人挑戰他的權威,哪怕那個人是他的兒子。”
說到這裏,他突然停住。
帕斯特轉頭望向窗外,望向他所熟悉的海神殿的那個方向。
他的唇角浮出一抹自嘲而又苦澀的笑意。
大概誰也不會想到,導致波多雅斯的這一場內戰,導致兄弟之間赤|裸裸地撕破臉,導致這一場父子之間的戰爭的……僅僅隻是因為一個少年。
…………
……………………
“這裏就是你說的那個‘沉寂的神殿’?”
而此時此刻,某位幾乎可比肩‘禍國紅顏’那般存在的少年正跟在紅發怪盜希迪爾後麵,興致勃勃地來到了一座隱藏在深深的地下的神殿遺跡裏。
“對,我得到了一本古老的地圖,裏麵說這座神殿遺跡中有傳說中神留下的珍寶。”
哦哦哦,藏寶圖!
少年的藍眸瞬間閃閃發亮。
怪盜——
藏寶圖——
地下神殿遺跡——
這才是穿越到異世界該有的打開方式啊。
所以,我的火焰斬是不是能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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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位禍國紅顏現在依然念念不忘火焰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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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0-08-02 22:33:56~2020-08-03 23:59: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香蕉君 2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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