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四章 麻將桌上話國事
照例還是先看戲后喝酒，吃飽喝足再搓八圈。
吃、碰、杠、聽、胡，也不知是哪年哪月傳下來的規矩，川軍的大佬們都喜歡在麻將桌上討論軍國大事。趙誠也入鄉隨俗，和大家研究一起了這108號文件。
「我特意讓人統計過，除去青樓、賭場之類上不得檯面的買賣，只有關乎軍事供應的生意還能勉強維持運作。大溪溝電廠、水廠，大渡口那邊的鋼廠和鐵廠，南岸的機床廠、紡織廠，江北的化工廠、造紙廠，九龍坡的毛紡廠、水輪機廠、汽車電池廠，綦江的鐵礦、煤礦，他們訂單多、回款快，政府還有貸款和補貼，即使票子貶值也能挺得住。」范紹增一邊碼著牌一邊介紹道：「可是其他小廠子就不成了，開一天虧一天，那話怎麼說來著……」
「造不如囤。」身後幫著端茶遞毛巾的小丫鬟笑著接了一句。
「更要命的是上個月15號才出台的那個全面限價規定，工資、運價，還有糧、鹽、食油、棉花、棉紗、布匹、燃料和紙張的價格，都給限的死死的，說是一毛錢都不準上漲。好傢夥，公告一貼出來，名單里東西幾乎都跑到黑市上頭去了。」隨范紹增一起辭職歸渝的88軍副軍長羅俊佟嘆了口氣：「財政部那幫大爺以為靠著一紙公文就能解決民生問題，痴人說夢呢！」
「重慶這邊的日子不錯啦，大家都在喊窮，可餓死人的事畢竟不多，你們看看河南那頭，就算情況最好的陝州，每天路邊的凍死、餓死的人都得十幾大車才能拉完。」趙誠接話道：「大家想想辦法，總得把日子過下去。老百姓口袋裡沒錢，所以關心的都是糧食和油、鹽，要想賺錢，還是得盯著那些吃皇糧的人。」
「軍公教的消費能力也有限，去年9月18日國府出台的《公務員戰時生活補助辦法》雖然規定要給大傢伙免費配給食糧，還要調整戰時生活補助費，但是增加的那點補助還不足以彌補物價上漲的部分。」范紹增有些意興闌珊：「就算盯著他們做生意，能起到多大效果？」
「有比沒有強，剛才來的路上，我聽廣播里說中央剛剛對《公務員戰時生活補助辦法》進行了修正，看樣子公務人員的工資還能加幾個，另外教育部還在給上頭打報告，說是要在各個中學設置『中山獎學金』。有這些政策撐著，軍公教群體的日子至少能糊的過去。」趙誠斟酌著說道：「最大的問題在於擴大消費群體，讓整個經濟活起來。現在僱人最多的小企業、小作坊賺不到錢，所以那些東家老闆要麼減少僱工數量，要麼直接關門打烊，所以事業的人越來越多。滿大街都是沒活乾的人，生意好的起來才怪。依我看，政府不等光扶持涉及軍工生產的企業，得動員銀行和錢號給小企業注資，擴大有消費能力的人群。」
「小買賣今天開張，明天就可能關門。再說了，他們也拿不出抵押的東西來啊？」范紹增撓了撓頭皮：「銀行也好，那些放印子錢的傢伙也好，都是無利不起早的貨色，能拿自己的本錢來幫窮人？！」
「現在大後方的經濟就是一艘破船，四處漏水。大家都在船上，不自己動手把窟窿塞一塞，遲早都得玩完。」趙誠喝了口茶又接著說道：「要不然就學希特勒，搞國家建設。修公路、見礦山，給那些沒工作的人找份活干。」
「那還不如逼著銀行給那些做小生意的貸款呢！」羅俊佟冷笑一聲：「現在國府的經濟基本上和破產也沒什麼區別了，加稅、發國債、向英美借款得來的錢還不夠部隊打仗用，前一陣子我聽人說過，前線有些部隊一天只能提供一頓飯，剩下的都要自己解決，上頭連弟兄們的伙食費都開不出來，上哪裡弄錢搞建設去。」
「光是伙食費開不出來也就罷了，大傢伙累累褲腰帶總能湊合著過，最麻煩的是兵工廠那邊，前兩天聽孔祥熙說，從緬甸淪陷前運回來的原料都快用的差不多了。要是連彈藥都沒法保證，部隊就是想和小日本拚命都沒機會嘍！」一提到彈藥供應，向來樂天派的范紹增也禁不住嘆了口氣：「我那88軍是後娘養的，看來又得吃苦頭啦！」
趙誠用手指頭在桌邊上彈了兩下，然後才斟酌著說道：「東川那邊的兵工廠倒是有些積蓄，緬甸淪陷之前，家裡的車隊搶運了不少原料回來，持個年把二年的應該不成問題。要不這樣，我讓人運五車彈藥到長沙去，88軍自己安排人去取？」
「算嘍！」范紹增自嘲的笑道：「88軍現在是劉嘉樹當家，我就別操那份心啦。哪天真要是想回前線去，那就重打鑼鼓另開張，再拉一支隊伍起來。」
「看來，哈哥（范紹增綽號『范哈兒』）雄心依舊啊！」趙誠打趣道：「你要起隊伍，我贊助3000條波蘭造七九，外加輕重機槍200挺、迫擊炮10門，彈藥也給你備齊。怎麼樣！？」
羅俊佟頓時來了精神：「哈哥，發個話！要是打敗仗丟了部隊，兄弟們也就認栽了。可是叫人家半路截胡，不甘心！」
范紹增砸吧著嘴，半晌沒開口。拉隊伍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槍、餉、兵員、番號，缺一不可，更要命的是番號，現在四川已經不是抗戰爆發前的四川了，沒有番號在手，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有中央軍上門繳械。真要鬧的那一步，肯定又是一場大風波。可要是沒有自己的隊伍，回前線什麼的也就成了一個笑話。成天不是開會，就是給人家當成泥菩薩一樣供在辦公室裡頭，與其那樣，還不如在重慶呆著呢！
羅俊佟嘆了口氣：「哈哥，人家都在前線拚命，咱們窩在重慶看熱鬧，以後怎麼跟兒孫講？就說打日本的時候，他老漢、他爺爺整天在家裡喝茶打麻將？那還是袍哥人家嗎！」
范紹增冷哼了一聲把面前的牌一推：「用不著你來激我，出了正月，就去鄉里給老子把招兵旗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