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再見顏安
在沉睡中,我的意識雖從未清醒過,但感受卻是實實在在的,因為那一股股的疼痛確是來的太過猛烈,我的身體像是被人用手一塊塊給掰碎了,就在即將崩裂之際,又似乎又什麼東西將它們拉住,又逐漸扯會融合在了一起。
但很快撕裂的感覺又回再次重複,一波一波的周而復始,這種感覺如同頭疼放大的百倍一般,若我是清醒的話怕早就崩潰變成一個瘋子了。
終於,這種沒有知覺的時光不知道過了多久后,我還是在暮色中幽幽醒來,一睜開眼除了我久未謀面的老媽,再有就是灰黃色的薄薄的被子,雖然它上面已有不少補丁,但此時輕輕壓在我身上,卻讓我感覺格外的溫暖舒適。
我嘴唇微微動了動,想輕輕地喊一聲嗎,但喉嚨卻使不上半點力氣,話出口時,只是微微的哼聲,然後伴隨而來的就是一陣劇烈的頭疼。
一直用手撐著腦袋發獃的母親,這時候也注意到了我突然扭曲的面容了,急忙驚喜的大喊起來:「虎子他爸、爹啊,都快進來,虎子醒了,他醒了啊!」
我看著一股腦衝進來的親人,眼淚瞬間不自覺的浸潤了眼眶,順著眼角悄無聲息的就滑落了下來,但唯一讓我不滿的是,灰熊這狗東西也跟著跑了進來,同樣蹲坐在床沿邊一動不動的抬著腦袋望著我,似乎被我俊朗的外表震驚了。
這時候爺爺擠上前來,用力握起我的左手道:「虎子別哭,文嫻都跟我說了,你是個好孩子,大夫來給你看過了,說你身體沒事,再休息一陣子就好了!」
文嫻?那不就是我三姑奶奶了嗎?她都死這麼多年了怎麼跟我爺爺說道,不過我很快就釋然了,畢竟她老人家能給我託夢,難道就不興給爺爺託夢嗎!
但我很快又意識到了另一件事,照現在的情形來看,我昏迷似乎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不過按道理,就憑那毛狗子精撞了一腦袋,應該不會傷的這麼嚴重。
我之所以昏迷如此之久,極有可能是那半根蠟燭作的怪,畢竟在那時候它可是直接連我身子都給制住了,有這點後遺症似乎也不足為奇,不過那時候我是靠什麼脫離它掌控的呢?
我現在著實還是有些迷糊,這樣獃獃的望著腦袋頂的蚊帳看了半晌后,這才木木的反應過來,是那塊我貼身放置的命盤救了我。
不過那鐵盤子現在去哪兒了,我記得當時回來的時候我也將它別腰裡了啊,該不會被我媽給扔了吧,想到這裡我立馬緊張了起來,畢竟那玩意確實是個寶貝不說,照那天的情況來看,很有可能對我恢復還有些幫助。
一念至此,我連忙急切的看著爺爺,想詢問他命盤的去向,但話到嘴邊,哆哆嗦嗦吐出來的卻也只是寥寥幾個字罷了:「爺…………爺……盤……」
好在這次我腦袋只是微微一沉,沒有之前那樣劇烈的疼痛感了,應該是我的身體逐漸開始復原了。
不過我爺爺卻聽得一愣一愣的,他急忙將耳朵湊到我嘴邊來仔細聆聽,好半天后他才一下掙起身來,用詢問的目光看著我道:「虎子,你是說你那塊鐵盤子嗎?」
爺爺的,爺爺您終於明白了,我這哼哼唧唧了半天只感覺肺都快炸了,我爺爺可算是聽清楚了,我眼淚都差點感動的再次掉下來。
我急忙用水汪汪的眼睛上下動了一下,表示一定、肯定,您老絕對沒聽錯。
「放心,那盤子你姑奶奶也跟我說了,我讓你媽用布給包了就壓你枕頭下邊呢,丟不了!」我爺爺又拍了拍我的手背,以示安慰。
什麼叫做親人,這特么才叫親人啊,姑奶奶啊,您可真是我親故奶奶啊,我這下子是真的涕泗橫流了,頓時有一種恍若隔世、重新活過的感覺。
很快,微微咽下去粥水后,我又枕著命盤沉沉的睡去,這一覺又是隔了一天才醒,雖然感覺腹中前所未有的饑渴,但精神頭似乎也比之前好過的多了。
喝下一碗碎菜清粥后,我斜躺在床上,口氣依舊虛弱的輕輕向坐在身側的老媽問道:「媽,今天幾號了,要不你把書給我看看吧,估摸著還有一個多星期就得中考了吧!」
「一個星期?真是睡傻了快變成頭豬了,今天都二十二號了,後天你們就得考試了,不過你總算還惦記著讀書,有進步!」我媽又餵了我一口粥。
不過這次我卻含在最終遲遲沒有咽下,眼神彷彿也獃滯了,原本我以為我昏迷了不過四五天左右,因為那天我動身去找毛狗子精的時候不過是十五號而已,但未曾想到這怎麼轉眼間就二十二號了,就我這身體如何能下得了床去考場。
許是看出我的神情有些異樣,老媽急忙安穩我道:「別擔心虎子,媽忘了跟你說了,你昨兒還在睡覺的時候你們班主任來過了,她告訴我說你這下半學期的表現還是很好的,考上這兒的高中是准沒問題的,她讓我安心,到時候你不去參加考試也沒關係,你的情況她已經跟學校裡面說了,劉校長已經同意你直接升入高中了!」
「升入高中?升入高中?升入這裡的高中?」我如呢喃般的一個勁念叨道,眼眶瞬間又紅了,那張笑靨如花般的臉龐似乎再一個勁兒的往前湊。
那曾如冰山般的人兒,那蒼白顰眉顧影自憐的她啊,我期望著日日能見到,哪怕是只聞其音、恍見其形已可而再可了!
一旁的老媽倒是急了,急忙拍了拍我潮紅的臉頰道:「這咋整的,上個高中瞧把你激動成這樣,以前讀書也沒見著你多用功啊,不過以後知道努力就好了,爭取考個好大學,那時候咋老呂家也算出個狀元郎了!」
說著我媽就歡天喜地的端著殘羹出門了,看那模樣似乎是想去告訴我爸了,但我這時候已經顧不得她在想什麼了,因為我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個名字,那個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名字。
二十三號,我如昨日一般躺在床上,手腳已經稍稍可以挪動,精神也要好上不少,不過笑的卻很少了,大多只是應付家人罷了,連跑進屋子裡鬧騰的灰熊也沒有理,早中晚都喝下了一碗粥,也吃了少許的臘肉。
二十四號,我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開始考試了,我沒有吃早飯,一直在望著窗外的澄清的天空,對著爺爺笑了兩下,然後又睡了,一直到下午才醒來,吃了晚飯後和前來探望的石傑說了幾句話,之後又望著夜空睡下了。
二十五號,今天是要考算術了吧,我躺在床上這樣想著,但往日辛苦背下的公式定理卻記不起半點,腦子裡雜七雜八的全是她的點點滴滴,不過為了身體考慮,我還是自己草草在床上吃完了晚飯,又一個人很艱難的下床小便。
二十六號,今天是考最後一科了,我難得的起的很早,因為我知道與我一起多年的同學也是這般,在這個早晨,是我們大多數人最後見面的日子,下一刻的分道揚鑣即便在不願意麵對,但我們終究是活在現實。
我今天對著我媽笑了,我爸笑了,爺爺笑了,甚至連對把腳都搭到我床邊的灰熊也笑了,常被我仰望的天空似乎也清澈了許多。
我聽到我一直在對我知道牆角里才長起的青草說;
再往回一會兒、再往回一會兒,讓我再和你坐一次,再等我一下,只要再等我一下,讓我能跟上你的腳步。
這一天剛過了午時沒多久,我就聽到了院門口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隨後便是砰砰的兩聲,我知道那是大門被推開摔在牆壁的聲音,同時我也知道了究竟是誰來了,因為這附近除了石傑這二皮臉外,基本就沒人願意次次這破事兒被我罵。
「虎子、虎子!」
我卧室的門同樣被這貨猛地推開,不過今天我確實沒心情跟他鬧了,我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低著頭小聲說道:「有屁快放!」
「我放你奶奶,顏安都走了你還跟這兒嘴賤!」石傑從來都是個不吃虧的主兒,立馬就毫不客氣的給我懟了回來。
「走了又怎樣,我能留住她嗎?」我驀然抬起頭,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石傑,鼻翼兩側不知何時已經流下兩道長長的淚痕。
許是見著我確實傷心了,石傑努了努嘴想說些什麼但又沒說,最終默默走到了身邊,又靜靜站了一會兒后才輕聲道:「虎子,顏安走了,她爸用車把她接走了,她告訴我她要離開四川了,通知書和畢業證學校里都會給她寄去!」
「她……」虎子從書包里摸出一個信封了,緩緩地遞到了的身前,「她讓我把這個給你!」
信?我看著這張淡黃色的信封,上面雖然沒有貼有郵票,也沒有寫著姓名,但這一刻她的模樣似乎在上面悄然浮現。
這是我第一次收到信,但我從未想過自己收到的第一封信居然是這樣的信,我顫抖打開了只是微微折起的封口,用兩個指頭輕輕的拈出裡面那頁純白色的紙張。
剎那間,我淚流滿面!
我走了,望君安好,有緣再見,勿念!
——顏安書
我再顧不得其它,我用雙掌抵住額頭,一遍一遍的開始呼喊起她的名字,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傷心,那一股股的酸楚在心裡止不住的激蕩,那麼澎湃、那麼悲傷!
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叫顏安啊!我肆無忌憚的喊著,喊的那麼大聲,喊的那麼清楚,因為我知道,從今以後,這個詩一般的名字將再難被我提及!
那一天,我記得是我哭得最痛快的一天,那一天以後,我記不得我多久沒有再流過淚,那一天,我被人當做了瘋子,那一天,我願意為她當那個瘋子。
時間、時間,為何你這麼快。
笑顏、青春,為何你再不來!
一切都已過去,往前再看!
朝陽依舊升起,讓你溫暖!
她啊,早已不在!
我旁邊從未再有一人!
念啊,迷蝶時再見!
你是我一生愛憐的人兒!
淚啊,再難流下。
書桌上字跡清晰依然!
再看那伊人早不在!
可見相思終究再難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