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那片神奇的沃土--21
2008年的夏日註定是一個不平凡的季節,5月12日汶川發生了8.0級特大地震,股票市場從6124點下行到了1915點,寒冷到了冰點,天氣與奧運會的熱度卻達到了有史以來的極值。7月12日這天,天氣熱得發了狂,一大早,太陽光透過窗帘的縫隙,射到房間里,猶如電焊的光弧,宿舍熱得讓人心慌,房間里的電風扇已經很天都沒有暫停過了,吹出來的風就好像是理髮用得電吹風一樣,干、熱、燥,空氣中飄著燙手的浮塵,讓人無處躲藏。必須要儘快逃離這個宿舍,進山去,到山裡去,避開這磚窯般熱浪,李悅娣這樣準備著。
去年夏天酷熱難耐的時候,李悅娣賣掉自己前年在2700點時購進的工商銀行股票,在上證綜合指數5420點的時候賣出,悅娣賺了三萬多元,周圍人都譏笑她沉不住氣,天天炫耀著自己在股票市場中的碩果,拚命的加倉,很多人把自己親戚的錢都借來買了股票,甚至父母的救命錢也在所不惜。悅娣把孫策的意思早就告訴了大家,沒用!悅娣管不了那麼多,股票市值合計7萬全部賣出。又向哥哥借了2萬元,花了9萬3千元,買了一輛嶄新的捷達汽車。和學校的幾個男女教師一起,帶上戶外用品,開車去了天山深處避暑。
進到能避暑的夏季牧場,要走30多公里羊群踩出來的便道,道路崎嶇狹窄,險峻異常,大型車輛無法通過,絕大多數地方兩車無法交錯通過,山道上尖利的沙石在車輛輪胎擠壓下,常常如流沙一般的滑動,汽車行駛在懸崖峭壁的山腰上,上不見頂,下不見底,溝壑深數百米,出發前老師們在一起交流駕車的技術要領:下坡道路,由於路基不穩,所以不能猛踩剎車,擋位不能一直保持在一檔,換擋一定要迅速,右腳不能離開剎車,回來比去的時候要好一些,上坡加油要均衡,不能猛加油,否則出現擺尾現象,就很危險。悅娣是駕駛新手,認真的牢記著這些駕駛技巧,直到入腦入心,即使這樣,真正自己開車行走在這羊腸小道上,偶爾看到深不可測的山谷,小腿肚子也都有些抽筋,上下牙不停的「磕打、磕打」,有些難以控制。即使要經歷如此的驚心動魄,悅娣也不願意呆在這個無處躲藏的酷熱的悶罐子里,更高,更快,更強的奧運精神,激勵著悅娣,要敢於挑戰自我,她決心和大家一起再闖牧場。
天山北麓的群山深處,哈薩克牧民的氈房,如一頂頂潔白的蘑菇,星羅棋布的坐落在藍天白雲映襯的碧綠的草原上,這就是牧民們的夏季牧場,是悅娣和老師們要去避暑的聖地,這裡海拔在2500米以上,高山上耀眼的積雪,在陽光的直射下,慢慢的消融著,匯聚成溪流,匯聚成飛瀑,匯聚成大河,帶給人們清涼,滋養著大片大片的牧草。這裡土地肥沃,水分充足,牧草大多沒過人腰。「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也是對天山北麓夏季牧場的最好的描述。哈薩克牧民馬合江一家居住的地方真有點人間仙境的意味,碧草如一張巨大無比的地毯,綠草間,各色的鮮花爭奇鬥豔,清涼的溪流,撞擊著水中的卵石,形成一道道琉璃似的水簾,駿馬賓士,馬鬃奮飛,時而高揚前蹄,亮出健碩的身姿,時而俯身呢喃,相親相愛,牛羊悠閑的啃食著鮮香的牧草,盡情的分享著大自然給予的無限美味,牧羊犬歡躍的追趕著草地上覓食的小鳥,時不時的發出幾次閑雅的吠聲。牧民們對來自大山以外的人們充滿著好奇和友好,紛紛來到近旁,攀談山外的世界,分享醇香的奶酒,展現無邪的笑臉,表露濃濃的熱情。
老師們上午10點在校門口集合,一共8輛車,20多個人,嘻嘻哈哈的出發了,出發半個來小時,車隊過了N師師部,在一個上坡路段,悅娣加大了油門,正要加速衝上了坡頂,突然一輛輕騎摩托車,從高處逆向飛馳而來,說是遲,那是快,悅娣猛踩一腳剎車,剎車發出刺耳的持續尖利聲響,「嘎嘎——」,車輪在路面上猛烈的刮划著,方向盤和剎車猛烈的抖動著,悅娣慌亂的躲閃著,摩托車帶著一聲巨響,猛烈的撞擊到悅娣的車門上,接著又「嘭」一聲巨響,悅娣感到自己被炸上了天,汽車前部似乎跳了起來,又重重的摔到路面上,忽東忽西的亂竄幾下,終於在左邊路肩上停了下來,摩托車駕駛員從車上摔出五六米,摩托車前輪,被悅娣的車輪碾壓,徹底變成了麻花,悅娣汽車的前輪由於剎車過猛,爆了胎,輪轂扭曲變型,悅娣從驚魂一刻中醒過來的時候,摩托車駕駛員也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看上去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悅娣渾身篩糠一般從駕駛室里出來,扶著車門,剛要站立,一泡熱尿便噴射了出來,她的兩個褲腿完全被尿液濕透了,兩腿抖得幾乎有些站立不穩,跟在悅娣後面的車輛也立即停車,過來幫忙。
悅娣的車門,右前車輪報廢了,摩托車徹底壞了,碎片七零八落,到處都是,好在摩托車和汽車速度都不是很快,駕駛員身體並無大礙。同行老師立即報警,警察隨即感到。
從警車上走出兩位警官,一位年齡大約四十來歲,一位就是剛剛畢業的大學生,中年警官姓歐,是交警大隊中隊長,年輕人姓劉,警校畢業的見習警官。
歐警官向兩個駕駛員索要駕駛證和行車證,悅娣交給了他,摩托車駕駛員王文志,男孩,今年不滿15歲。沒有駕駛證和摩托車行駛證,歐警官簡單看了看現場車輛在地上的划痕,就清晰的判斷出事故原因:摩托車逆行。交通事故責任由王文志全部承擔,無照駕駛無證機動車,違法罰款2000元。並處賠償悅娣車輛修理的一切費用共計8500元,小劉警官隨即開出責任認定文書,王文志是未成年人,沒有賠償能力,只好由監護人王文志的監護人賠償,警官通知王文志母親到了場,王文志母親叫單麗,下崗工人,賦閑在家,單親家庭,經濟比較困難,單麗一見到兒子被搓傷,心疼的看著兒子傷口上的血跡,大哭大鬧,歐警官多方多次勸解無效,他很不高興的說了幾句難聽話,單麗立刻和歐警官吵了起來,悅娣和老師們趕忙過來勸解,讓他們不要吵鬧,悅娣說自己的汽車已經買了全保,可以讓保險公司出錢修車,只要公安出具責任書即可。歐警官見單麗有些可憐的樣子,加之摩托車相對汽車而言,也算是弱勢群體,他也有一點同情王文志,開出了責任均等的處理意見書。哪裡想到,單麗並不滿足,繼續與警官糾纏,她不但一份錢都不想賠償,還想要李悅娣賠償他家的摩托車。歐警官十分惱火,說起了難聽話:「我說單麗,人家已經原諒你了,願意平分責任,剛才一切你都看到了,責任本來就全部是王文志的,你就算是個豬腦子也該搞清楚了,人家已經仁至義盡了……」
沒等歐警官說完話,單麗就哭鬧著吼道:「你敢罵人,你算什麼警察,到底誰的責任是不是你說了算?,剛才是我全責,馬上又改成我是一半責任,是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你這是什麼法律,有這麼大的人為因素,你們就是故意給我孩子亂扣帽子,我家王文志逆行了嗎,這樣的摩托車滿街都是,你就只看到我的,摩托車有幾個有駕駛證,有幾個車辦了行車證,孩子怎麼了,孩子不到16歲,還有未成年人保護法呢,我們是弱勢群體,你們這幫豬狗警察不但不同情我們,還敢罵人,還敢玩弄手中的職權」。
歐警官忍無可忍訓斥到:「我說你真是好壞不分東西,出於同情,人家承擔一半責……」
單麗衝到歐警官面前:「你罵誰好壞部分,你罵誰是豬,你是警察嗎?我看你像二流子。」
小劉警官看不下去,也來給中隊長幫腔:「我看你才是二流子」。
單麗:「你個不說人話的小雜種,不收拾你,你不知道你自己是誰!」說著就衝過去,一把撕下了劉警官的胸牌,歐警官想要制止,單麗又要想撕下歐警官的胸牌,歐警官見狀,一躲閃,單麗慣性地摔在了地上。
王文志急忙打電話叫人來助陣,不到十分鐘,十幾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就把兩位警官圍了起來,歐警官嚴厲的警告這群半大小子,雙方對峙了好一陣子,歐警官的手機響了,來電話的是交警隊大隊長,讓他保持冷靜,他馬上帶人增援。
大隊長帶著三四個警察趕來了,呵退了圍攻的那幫小孩子,衝到歐警官面前,厲聲訓斥起來,併當即宣布,撤銷歐警官中隊長職務,小劉警官延長一年的實習期。把坐到地上的單麗拉了起來,不停的賠禮道歉,這分明就是襲警,還向她賠禮道歉!李悅娣和老師們被搞得一頭霧水,小劉警官被襲擊,還被延長實習期?歐警官並沒有什麼錯呀,人家混到四十多歲才混了一個中隊長,說撤職就撤職?悅娣等二十多個老師把大隊長圍了起來,要大隊長解釋清楚,大隊長說這事警察內部的事,老師們無權過問,但是老師們一向就有不說清楚不罷休得習慣,追著大隊長,要他說明白為啥要撤中隊長得職務,最後大隊長只好說自己說不清楚,是公安局領導的命令,老師們一看這事複雜了,可是再複雜也要搞清楚。大隊長希望老師們稍等一會,他把眼前的事處理一下,再說后話。老師們在一旁等待。
大隊長打電話叫來保險公司理賠員,把悅娣得車和殘破得摩托車拉走,讓保險公司全責修理,理賠員十分無奈,這種事故,不管怎麼寬鬆,也不可能保險公司全責,何況還有摩托車,他們和大隊長啰嗦,大隊長火了,大聲訓斥到:「還想不想混了,把你們經理給我叫來,這點事老子都擺不平,老子白當大隊長了……,堤內損失堤外補,你們是豬嗎?給老子滾,快去做自己得事」。兩個保險員怏怏不快的把車送到了修理廠。大隊長又當作單麗、王文志的面,在2000元的罰款書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叉,叫來警車,把兩人送回了家。
老師們更加看不懂大隊長的所做所為,簡直是毫無原則,不分是非曲直。他們一定要搞明白這事的來龍去脈,老師們把大隊長再次圍了起來,大隊長說出了真相,原來王文志的叔叔是州里的領導王傑同志,王文志,在單麗和歐警官爭論的時候,給叔叔打了電話,叔叔王傑又給公安局打了電話,告訴局領導,歐警官處理的交通事故當事人是他地親侄兒,希望公安局予根據事實依據,予以恰當的處理,領導就給大隊長下了這樣的命令。
老師們:「我們不管你怎麼對王文志,可是你要撤歐警官的職務我們就不願意,人家是依法辦事,沒有過錯,走,我們到州政府去問問這事」。
大隊長趕忙攔住大家:「這事你們不能幹,要那樣,我的職務都保不住了,今天這事歐警官有問題,讓人家抓住了把柄,一方面責任分割變來變去,沒有執法的嚴肅性,其二,就是罵人家,有損警察風紀」。
老師們:「責任分割本來就可以協商,這一點歐警官沒錯,至於歐警官罵人,雖然不對,但是情有可原,你沒看到那個女人多不講理,走,大家到州黨委去,我們倒要看看到底是權大還是法大」。
大隊長:「老師們、老師們!聽我說,中隊長是好人我知道,有沒有錯,我也知道,今天不撤他的職務,我沒法給局長交代,不過老師們請相信,我保證半年之內,讓歐警官立功,到時候就自動恢復職務,我以人格擔保」。
老師們:「那怎麼行,我們去州政府」。
大隊長再次勸阻:「老師們,你們要這樣,我就完了,你們要保護歐警官,難道不想保護我嗎?你們要是去了州政府對你們也有影響,你們這叫集體上訪,你們單位會收拾你們的,這樣,我保證,三個月內,恢復中隊長老歐的職務,就這樣吧,老師們,求你們了」。
老師們:「你要這樣說,我們也能理解,這真他媽的是那個……。為了保護你這個大隊長,我們就不去了,不過我們一定會過問歐警官的事的,希望大隊長說話算數,我們也還有事,我們走吧,李悅娣,你就和大夥擠一擠吧,大家注意安全,出發」。
大隊長雙手相合,做出作揖的樣子,不停的對老師們說到:「謝謝!謝謝!……」他目送著老師們的車隊,車隊遠了,他鬆了一口氣,鑽進烤箱一般的警車裡,耷拉著腦袋,沉默了,沉默了,他的心涼到了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