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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符居敬的目光倏地下盯向對面人懷裡那兩隻羽毛華麗的, 鴛鴦!簡直感到不可思議,這京城紈絝,竟能荒唐到這般地步!


  「晉世子當年也在國子監熟讀四書五經, 學習聖人之言,如今卻如斯做派,當真妄為聖賢教導!」


  晉滁卻笑了聲:「符御史僭越了。教訓晉某人,怕是還輪不上你符御史。」


  符居敬抬手朝紫禁城的方向遙遙一敬, 對晉滁橫眉怒對:「此事我定會稟了聖上, 便是皇親貴胄, 斷也不容這般有恃無恐, 荒唐行事!」


  「如此, 就有勞御史大人了。」


  「你!」


  晉滁卻不再理會那符居敬, 反倒垂眸望向懷裡兩隻鴛鴦, 自語嘆息:「本想找個地好生將你們安葬, 卻沒成想你們死的不趕巧, 生生撞了人家良辰吉日。風水寶地都找好了, 只可惜, 我的小鴛鴦等不到了。」


  說著, 就將那兩隻鴛鴦隨手往橋下一扔,道:「罷了, 扔了罷, 大概它們是沒那個命。」


  語罷,手握韁繩掉轉馬頭, 執鞭揮起,戾喝一聲后,策馬往橋的對面疾馳而去。


  沒料到他會突然駕馬疾馳,迎親的隊伍紛紛朝側閃避, 後頭抬轎的轎夫倉忙之下不免失了些力道,花轎就歪斜了幾下。


  晉滁打馬與花轎擦身而過時,低眸朝轎窗的方向掃過一眼,但見自那轎窗中探出一隻纖弱素手,手指急急攥住轎身晃下的紅色瓔珞,露出一小節素白的手腕,還有那刺人眼目的紅色嫁衣袖口。


  轎身一晃,轎簾又盪開些許弧度。由著這抹縫隙,他瞧見了晃動的錦蓋下,那畫了峨眉,點了胭脂,上了水粉的新嫁娘。


  明眸皓齒,明艷動人。


  他是頭一回見她這般璀璨明艷的打扮。


  卻是在她與旁人大婚之日。


  疾風掃過他冰涼的面龐,駿馬飛速將他帶離的同時,也同樣帶走了視線里的那抹明艷色彩。


  只是那姣美容貌,那紅衣素手,還有那鳳冠霞帔,卻深深印刻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之子于歸,宜室宜家。


  花轎中,在人打馬從她轎旁呼嘯而過時,伴隨著那凌厲視線的抽離,林苑輕閉了雙眸。


  耳邊,是從遠處傳來的肆意大笑聲——


  「等什麼快跟上!今個兒良辰美日,少說也得快活一番。便去那春意閣罷!本世子今個包場,諸位務必需盡興方是!」


  後頭那些公子哥一哄腦的打馬跟上。


  邊呼喝著馬快跑,邊歡天喜地的吆喝著:「還是咱晉世子敞亮!」


  一群年輕公子哥錦衣華服,肆意張揚的策馬而去。路上行人紛紛閃避,望著他們縱馬疾馳的背影,有人厭惡,也有人羨慕。


  迎親隊伍重新上路,接下來的這一路,風平浪靜,無波無瀾。


  三箭定乾坤,跨火盆,拜天地,拜雙親,拜夫婿。


  繁縟的禮節過後,最後隨著禮官一聲『禮成』,林苑便握著紅綢的一端,任由另一端的夫婿牽著,慢慢走入洞房。


  坐在喜床上,在周圍婦人善意的起鬨聲中,她的蓋頭被新郎拿著喜秤挑開。


  視線亮的那一瞬,她看清了面前穿著大紅喜袍的夫婿,雖是生的嚴肅冷麵,此刻卻是望她和煦含笑。


  從此刻起,她便是符家婦了。


  林苑抿唇淺笑后,就含羞低眸。


  「新娘子麵皮薄害羞了。」周圍婦人打趣道。


  新婚夫婦倆坐床之後,新郎官就出了喜房去喝客人敬的賀郎酒,新娘子則由著喜娘攙著去換妝,房裡的婦人則一人端上一碗,吃著換妝湯果。


  房裡的婦人皆是男方這邊的親眷,林苑換妝過後,就來一一見過。有長輩,有同輩,又有幾個小輩。


  她妯娌鄭氏也在其間。


  今個鄭氏一直搶著在婆母跟客人面前表現,林苑瞧的真切,遂知她這妯娌怕是個爭強之人。不過好在,她這妯娌是個直來直往的人,什麼事皆現在面上,人雖說好強了些,可瞧著沒什麼壞心思。


  婦人們說過些吉祥話,又說笑過一陣后,就紛紛散了去。


  喜房內只剩下伺候的下人們,還有那鋪床的喜娘。


  「鋪床鋪床,兒孫滿堂。早生貴子,金玉滿堂!」


  鋪完床后,喜娘笑道:「祝新郎官跟新娘子白頭偕老,和和美美,兒女雙全,日子久長。」


  林苑讓春杏拿出紅紙包的喜錢,遞給她,也笑說道:「承你吉言。」


  喜娘滿臉是笑的接過喜錢。


  臨走前又囑咐了聲記得吃床頭果,坐花燭。


  林苑一一應下。


  待喜娘離開,林苑也讓房裡的下人們都下去吃些東西,唯留春杏一人在房中。


  春杏見她揉著肩似有不適,忙過來幫忙揉捏著肩。


  「姑娘今天累著了吧。」


  「可不是,且不說旁的,就那鳳冠就壓的我夠嗆。」春杏按捏的力道合適,林苑不由舒口氣。


  過會又似想到什麼,又抬眸朝春杏看過:「日後記得改口,得叫夫人。」


  「是姑娘……不,是夫人。」


  說完自己先笑了。


  林苑也輕笑了聲:「沒事,慢慢就叫順口了。」


  覺得實在有些累了,林苑就挪到床架前,索性倚了會,也閉了眸讓自己神經放鬆一些,好讓她在應對接下來的洞房花燭夜時,不那般忐忑。


  春杏也沒打攪她,默默的給她捶捏著肩膀。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林苑昏昏欲睡時,突然聽到身後春杏喚她。


  「可是姑爺回來了?」林苑忙打了精神,坐直了身。


  「還沒呢,估計還得有小半個時辰。」春杏小聲說著,聲音裡帶了那麼絲遲疑:「是奴婢,有件事想與姑……夫人說。」


  林苑詫異的看她:「何事?如何吞吞吐吐的?」


  春杏低了頭:「奴婢先前……見到了大姑奶奶。」


  林苑猛地站起了身。


  春杏趕忙扶穩了她。


  「什麼時候?在哪兒?」


  「拜堂的時候奴婢就見著了,大姑奶奶一直瞧著您,直到您跟姑爺進了洞房。」春杏說著,就從袖口裡仔細掏出一疊地契來,遞到林苑跟前:「這是趁著沒人時候,大姑奶奶塞給奴婢的,說是給您的添妝。」


  林苑顫手接過那厚厚的一疊地契,眼眶一紅,淚當即淌了下來。


  「她能過來,卻不能來看看我……便是讓我見上一面,都不肯。」


  「姑娘莫再傷心了,大姑奶奶心裡頭是惦記著您的。」


  林苑抬袖頻頻拭淚。


  她何曾不知長姐是惦記著她。


  在這個陌生世界里,與其說陶氏是她母親,倒不如說長姐更似她的生母。


  她是長姐一手帶大的,從一口一口的喂她吃飯,到不厭其煩的教她說話,再到大一些時,教她念書識字,教她這個世道的為人處世之道。


  剛來這個世界時候,她突逢這般離奇巨變,驚恐,厭惡,抗拒在所難免。尤其是這個時代語言陌生,愈發加重了她與這裡格格不入之感,加之想念親人,她內心對這般的突變更加排斥。


  渾渾噩噩到三歲,她不哭不鬧,也不開口說話,旁人都只當她是傻的,幾乎都起了幾番放棄之意,唯獨她長姐不離不棄,到底將她帶出了這段昏暗的日子。


  「長姐還在嗎?在哪桌?」林苑幾乎按捺不住的要往外走,眸光渴求的頻頻往窗外的方向看。


  可門窗緊閉,她又能看到什麼呢。


  春杏甚是心疼,忙攙住她安慰道:「大姑奶奶在呢。指不定待宴席散了,或中途時候,會過來瞧上您一眼。」


  林苑止了步,卻是扶著床架,又淌了淚來。


  她知道,長姐不會過來了。


  春杏動了動唇,不知該如何再開口。


  府上大姑奶奶自打出嫁那日起,就與府上徹底斷了聯絡,連打小與她極親的三姑娘上門,都不肯見。


  就如現在他們姑娘的大喜日子,大姑奶奶身為娘家人卻不肯去那長平侯府坐席,反倒卻來了夫家這邊,由此便可見她的決絕之意。


  林苑緩了會後,擦凈了淚,重新坐下。


  「長姐怎麼樣,氣色可好,可是瘦了?」


  「大姑奶奶瞧著挺好,氣色也不差。」春杏說道:「對了,今個大姑奶奶還帶了芳姐兒一塊來。芳姐兒說話口齒伶俐的,瞧著可機靈著呢。」


  林苑不免激動:「是嗎?芳姐兒來了,今年有四歲了吧?長的可像長姐?」


  春杏卻是朝她面上打量了番,然後笑道:「奴婢瞧著,芳姐兒長得,更像是您呢。」


  林苑忍不住抬手摸了臉,想到長姐親昵領著芳姐兒的場景,亦如往昔牽她手的模樣,一時間心裡頭酸酸漲漲的。


  她既為長姐有了寄託而高興欣慰,卻又難免會生出幾分被人替代的酸澀之感。


  不過她到底感激上天能賜給長姐個可親人,否則,這漫長的不如意的日子,長姐該如何熬。


  「看見那……大姑爺了嗎?」


  春杏知她想問什麼,便道:「遠遠的瞧見了。瞧大姑爺對咱大姑奶奶,還是挺敬重的。」


  林苑沉默的望向窗戶的方向,好一會都沒有言語。


  「長姐……可還有旁的話稍我?」


  「大姑奶奶說,瞧著姑爺是個正派的,家風也清正,是個不錯的良人。說是見您有了良緣,她便放心了。」


  聽到這,林苑耳畔彷彿又浮現昔日長姐大婚前,曾與她說過的那話——


  「但願小妹日後能覓得良緣,選個合心意的郎君,莫再如我這般。」


  林苑使勁咬了咬唇,卻到底還是紅了眼圈。


  翌日,有御史彈劾晉世子等一干世家子弟,給禽送殯,攔人花轎,又大鬧青樓等荒唐舉動,指其肆意妄為,敗壞風氣,望聖上能嚴加懲治。


  朝後,聖上單獨將晉滁給叫進了宮中,象徵性的訓斥了一番。


  「堂舅,聽說昨個表兄醉卧青樓的重檐歇山頂,今早朝上還被御史給彈劾了,可真有此事?」


  送鎮南王往宮外走的一路上,三皇子似隨口問道。


  鎮南王一揮手,恨了聲:「提那不爭氣的玩意幹什麼,晦氣。」


  三皇子面露詫色:「我還當是謠傳,沒成想……表兄這性子實在該改改了,否則也太讓堂舅為難。」


  鎮南王面色難看:「也不知咋就生了這般逆子!但凡他有殿下半分聰慧明智,我又何至於這般歲數,還要在外拼死拼活的。」


  說著看向三殿下,雙目中含著某種欣慰跟希冀,道:「好在還有三殿下啊。」


  三皇子心中狂跳,面上就泛起激動的紅暈來。


  饒是他裝的老成,可心性到底還是稚嫩,一聯想到他堂舅的話中之意,很難再維持鎮定。


  「三殿下千萬要好生跟太傅做學問。學那些什麼,四書五書還是幾經的,只要與治國有用的,你都要學。」


  雖然他堂舅話里的粗鄙讓人覺得可笑,可那話里濃濃的暗示之意,卻更多的讓他激動興奮。


  「堂舅我……」


  鎮南王擺擺手,謹慎看了看周圍后,拉著他走的偏了些,低聲道:「三殿下可還記得我與你囑咐的那些話嗎?」


  三皇子忙點頭:「記得,自然記得的。堂舅要我寬以待人,尤其對那些朝臣,更要禮賢下士,表現出副虛懷若谷之態。」


  「就是這般!」鎮南王輕拍了拍他的胸膛,道:「殿下,為人君者,胸懷一定要寬廣,這是朝臣尤為看中的一點。若殿下再好學,孝悌,仁善,那在他們瞧來,當真是再合適不過的太子人選了。」


  三皇子呼吸一緊。


  鎮南王語重心長道:「殿下稱我一聲堂舅,那堂舅也不與你說虛的。咱甥舅就掏心窩子的說,就算殿下有再不喜的人,便是裝也得裝的和氣。待宮人也要賞罰分明,不能凌虐,但也不能太過放縱,要嚴慈相濟。小辮子都要藏好,莫讓人抓到把柄。這幾年最為緊要,殿下可得在聖上及朝臣面前留下好印象才是。」


  聽了這席話,三皇子只覺茅塞頓開。


  回儀貴妃宮裡的時候,他將這些話說給他母妃聽,末了,不免感慨道:「堂舅看似粗魯,可說話卻能一語中的。聽他這番話,我覺得好似撥開了雲霧一般。」


  儀貴妃也頗為感念:「他待你向來疼愛,這些話也真是肺腑之言,便是親甥舅也不過如此了。」


  三皇子無不贊同的點頭。


  「堂舅還說,若真有那麼心愿得償一日,他就解甲歸田,斷不讓我為難。」


  聽得這話,儀貴妃當真有些感動了。


  「堂兄他真是……這等深情厚誼,倒讓咱母子無以為報了。」


  三皇子道:「不過,兒子覺得,兵權讓自己信得過的人掌管最好。今後,我得與辰表弟多多走動走動了。」


  儀貴妃驚了下:「不是還有那世子……」


  三皇子容長的臉上就流露出不知是自得,還是快意的笑來:「瞧堂舅意思,怕是對那伯岐表兄失望透底,將來那世子位究竟是誰的,還未曾可知。」


  林苑在歸寧之後,就開始在符家做起符家婦的日子。


  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怕符家規矩多,她這初來乍到的,唯恐說錯話或辦錯事犯了忌諱。所以起先的時候,她就多看少說,言行謹慎,婆母讓她做什麼,她便做什麼。她妯娌鄭氏瞧她靦腆,反倒對她生了幾分熱情來,沒事的時候就尋她說東談西的,沒過多久兩人倒是熟稔起來。


  等在符家待上一段時日過後,她就漸漸看明白了,在符家生活其實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輕鬆愜意。


  她那老公爹符老御史,是坦蕩磊落之人,是文人風骨。平日無事的時候就是看書寫字,無大事不出面,家裡內外事務皆由她夫婿符居敬以及她婆母孫氏打理。


  她那婆母雖不苟言笑,瞧起來是古板婦人,卻並非那等苛責之人。從她嫁進符家至今,她婆母待她與鄭氏都慈善寬和,一視同仁,也從不提立規矩一說。除非有錯處,否則她不會出口責備。


  符家二子還在做學問,品性純良自不必說。


  鄭氏瞧著處處掐尖,可到底心性不壞,加之林苑也無心與她做那管家之爭,兩人相處還算融洽。


  至於她夫婿符居敬……成熟,沉穩,為人正派,也能照顧到她的情緒,對她有對正妻的敬重。


  縱然現在兩人相處時日短,單獨處時也鮮少能找到些共同話題,可林苑覺得這只是時間問題,將來總能多少培養出感情來的。


  她更在意的是,他能夠給她的這份簡單與安穩。


  這是十分難得的。


  再難得的一點是,符家確是家風嚴謹,然而卻不是規矩大,只是對德行要求高。


  甚至在選下人的時候,都不看美醜,但看品德。


  符家的下人,上至有頭有臉的丫鬟婆子,下至做粗使活計的奴僕,品行上皆是不差。


  若真有那不忠主,不孝悌,不守德,或是小偷小摸等作姦犯科行為的,符家會毫不手軟,或打板子發賣,或直接扭送官府,嚴加懲辦。


  所以在林苑看來,符家出不了刁奴,這是極令人省心的。


  「呀大嫂,你還在擺弄那些花草啊,不怕這天熱得慌。」


  鄭氏進院子的時候,見林苑帶著草帽,正帶著她院里的幾個下人在那方單獨開闢的小葯田擺弄著,不由驚訝的出口問道。


  七月的天驕陽似火,況馬上近晌午了,愈發曬的厲害。鄭氏不免嘀咕,她這大嫂也是怪人,大熱天的不好好的在屋裡乘涼歇著,卻頂著大日頭鋤地澆花的,也不怕被晒黑了去。


  見鄭氏過來,林苑就放下鋤頭起了身,擦了擦額上的細汗,笑道:「左右沒事,就想著活動活動也好。這裡也恰有樹蔭遮著,也不算那般熱。」


  等春杏舀過水來給她洗了手,擦凈了,林苑就招呼鄭氏進屋,囑咐下人端上茶果。


  「說來大嫂你也真能待得住,這小半年的光景了,每回見你就只擺弄那些花花草草的,就沒見你外出逛過。」鄭氏捏了枚葡萄吃著,嗔道:「特意約你出去,你也推三阻四的,旁人不知的,還當咱妯娌之間有什麼齟齬呢。」


  鄭氏有些像她二嫂盧氏,模樣艷麗,又是個愛俏的,平日里就愛出去逛那些胭脂水粉鋪子。


  林苑就解釋道:「你知道我的,素是個懶得動的,平日里也沒旁的愛好,就喜歡侍弄些花草什麼的。」


  其實林苑也並非是那等能待得住的性子。就比方說那些針線綉補的活計,她其實是最不耐的。


  可若說外出閑逛,她之前的那些經歷,又多少在她心裡給烙下了些陰影,只怕短時間內輕易不敢踏出門去。


  況且近來她對配藥起了興趣,一門心思的鑽研在其中,也不想外出。


  說起這配藥來,其實早在多年前她就極為感興趣。


  所謂久病自成醫,不說旁的,就單說她喝過的那些葯,她都能一口氣背出十個八個的方子。再加上她自己也看了不少醫書,對如何調養身子也有幾分心得。


  早在未出閣的時候,她也起過栽種藥草,學醫配藥的念頭,可府上規矩束著,她爹娘皆不允許她擺弄學習這些所謂下九流的東西。唯恐傳揚出去,對她的閨名有礙。


  倒沒成想成婚之後,反而得償所願了。


  符家倒不會管束她做這些,符居敬更是挺支持她,不過卻也說了,醫之為道,非精不能明其理,讓她不得急於求成,更不可給人瞧病配藥,省的害人害己。


  林苑自不會託大到給人瞧病配藥,當然應允下來。她學配藥醫理,也只是興趣愛好而已。


  「大嫂,你聽說了嗎?」


  林苑正想著事,突然聽見鄭氏神神秘秘的湊近她說了句,不免看她問了句:「什麼?」


  「京城裡來了個高僧,聽說是南邊靈隱寺過來的。佛法高深,給人批命都批的很准。」鄭氏說起此事來就有些激動,卻也知她婆母素不喜她談論這些,唯恐被下人聽去告了狀,遂湊近林苑對她耳語道:「手上也有些靈符,十分靈驗。」


  林苑頓時就明了她的意思。


  一時間,有些一言難盡起來。


  她這妯娌旁的還都好些,唯獨……有些信那歪門邪道。大概是嫁進來多年始終沒誕下一兒半女的緣故,便有些心急了,也不知是聽哪個提了句就上了心,隔三差五的就要去寺廟拜佛求神,然後弄些符水回來喝。


  「弟妹。」林苑也不知該如何斟酌的與她說,想了想,就委婉道:「其實,調養身子是正經。當然,有時候大概是兒女緣還未至,也不能操之過急,要安心等待才是。」


  鄭氏的臉就拉了下來。


  她有些掃興,又有點生氣,若不是她看大嫂與她還算投緣,才不會將這好消息與她分享呢。


  偏的人家還不領情。


  坐了會後,鄭氏就找借口離開了。


  林苑與春杏相對一眼,面上皆有無奈。


  這事上她總不能順著那鄭氏的話來說,所以,她怎麼說,在鄭氏瞧來,都是錯的。


  八月初的一日,在林苑午睡後起身,突然感到陣陣頭暈目眩。起先她還當是起的猛了,或是睡意未散的緣故,可等了好一會,她仍覺得天旋地轉的,看人都是一道道的重影。


  春杏將她重新扶著躺下后,就火急火燎的吆喝人去稟老太爺跟老太太,又讓人趕緊去請府上坐診大夫過來。


  最先趕來的是府上的坐診大夫。


  匆匆進來后,將藥箱一放,趕忙過來給她切脈。


  診了約莫半炷香后,那大夫突然咦了聲,似有驚異,而後又抬了手指,重新又把了回脈。


  這一回,他診得時間長了些,足足有一刻鐘的時間。


  這時,她婆母孫氏聞了信,由鄭氏扶著過來,見林苑臉色發白的躺在床上,不由走快了幾步上前。


  「怎麼了?可是害了什麼病症?」


  林苑懨懨的虛弱道:「大概是過了暑氣……」


  那大夫卻搖了搖頭。


  孫氏心裡咯噔一下,忙看向那大夫以目詢問。


  大夫道:「老太太稍安勿躁,待老夫再詢問一番。」


  遂又看向林苑的方向,問她此時有何癥狀。


  林苑如實說了,還道是此刻胸口也有些發悶。


  那大夫又緊接著詢問旁邊丫鬟,月信可如期。


  孫氏一聽,立即反應過來,呼吸猛地屏住,目光也倏地盯向那被問話的丫頭。


  鄭氏茫然了一瞬后陡然也看向那丫鬟,目光帶著些不可置信。


  春杏壓著心底激動,忙道:「沒呢,推遲了約莫七日光景。」


  往日里他們夫人的小日子也會有推遲的時候,所以哪個都沒往那處多想。


  大夫頷首道:「大奶奶應是有喜了。」


  「真的?!」


  孫氏驚喜的聲音都變了調。


  「不過日子還淺。半月後我再來診回脈,屆時便能確診了。」


  孫氏知她府上這大夫素來是個穩當的,既然這般說,那這喜事幾乎是八九不離十了。


  「那就等中秋那日再來診吧。恰趕上中秋佳節,府上也是雙喜臨門。」


  孫氏喜得連面上的褶皺都沖淡了些。


  待讓人給了大夫包了賞錢,又送走人後,她幾步來到林苑床前,迭聲囑咐:「你也莫再去擺弄那葯田了,好生安胎,千萬要坐穩了胎,別有半點閃失。」


  林苑皆應下。手輕輕捂上腹部,面上也含著驚喜。


  孫氏眼熱的也往那小腹處看去,只恨不得時間能快些,立刻就能給她生出個大胖孫子出來。


  這會,孫氏突然想起一同來的鄭氏來,然後就將面上情緒收了收,轉過臉來看她。


  孫氏就這麼看她不說話,鄭氏卻明了她婆母的意思。


  掐了掐手心,鄭氏僵硬的挪著步子上前,硬巴巴的說了句恭喜。


  孫氏瞧她那不情不願的模樣,氣的夠嗆,偏當著林苑的面不好出口責備,唯恐她這會受驚。


  只狠狠瞪那鄭氏一眼,而後對屋裡的下人囑咐幾句后,就趕緊帶著鄭氏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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