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枷鎖> 39、第 39 章

39、第 39 章

  進了城后, 遠遠圍觀議論的百姓就多了起來,左右不過交頭接耳的議論,那私逃的前左都御史夫人, 是如何被出城圍獵的太子殿下給逮個正著。


  林苑被拉著踉蹌的前行,單薄的身體在料峭寒風中隱隱顫巍。


  她不懼百姓的圍觀取笑,只是痛恨,她不過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 於江山社稷無礙, 何必苦苦相逼, 不予她活路。


  明明就要逃了出去啊。


  上一刻她還滿懷欣喜的描繪著出逃后的種種謀划, 可下一刻就被人毫不留情的將希望徹底打碎。


  林苑抬眸望向馬背上的身影, 很難相信他竟這般心硬狠毒。


  年少時候的不歡而散, 他竟記恨至今, 毀她後路, 斷她希望, 不欲給她留半條生路。


  他想折辱她, 想逼死她, 以消他心頭之恨。


  當真心狠。


  林苑望著那冷漠的背影, 覺得分外陌生。從此人身上,再也找不到昔年的半分模樣了。


  身體虛弱的她到底腳程有限, 尚未至內城, 她就已經走不動了,渾身力竭的癱倒於地。


  晉滁側眸看她一眼, 扔開手中細繩,喝令人送她回教坊司。


  鴇母見太子親兵過來,不免膽顫心驚,尤其是聽說從她這裡出逃的人是被殿下親自逮住, 更是嚇得魂飛魄散。


  「殿下說了,連個人都看不住的鴇母,留她何用。」


  鴇母嚇得跪地搗頭,連連求饒。


  「請罪求饒的話,還是待你當面到殿下跟前說罷。」


  親兵撂下這一句,就直接帶隊離開。


  鴇母揣測話中之意,呼吸一滯,而後目光不可思議的緊緊落在那雙眸緊閉似是昏迷的婦人身上。


  在那玲瓏身段及那姣美面上打量幾瞬,她忽的意識到什麼,一骨碌從地上爬起,趕緊吆喝人將昏迷那人抬到貴錦院里,好生伺候著。


  這要真如她所想,日後她還不得將人高高供奉起來。


  前御史夫人從教坊司出逃,后被太子殿下親自逮著遊街的消息,當日就傳到了長平侯府。


  陶氏乍一聞此消息,當場暈死過去。


  待幽幽轉醒后,便見床前圍著三個兒媳,人人面上皆有晦澀。


  陶氏自知她們所想。府上有個身在教坊司的姑奶奶,是恥辱,是污了臉面,損了名譽,是會讓府上眾人蒙羞,是會影響兒孫前途。


  前頭府上尚可以用重金保住苑姐兒清白,如此倒也勉強將臉麵糊住。可如今遊街的事一出,是徹底揭下了他們府上的臉面,而且有太子殿下插手,他們再也無力將她保下。


  若到時候苑姐兒她真的接客……教坊司來往的不是皇親貴胄就是朝中官員,同朝為官,他們府上幾位爺們的臉面何在啊。


  陶氏不由悲從中來,她知道,她這女兒大概是保不住了。


  枉她還一直存著僥倖,希望等風聲過了,還能將苑姐兒從那魔窟中撈出來。


  枉她還認為,太子爺會看在當日與苑姐兒的情分上,放過她一馬。昔年她早看出了太子對苑姐兒有情,否則也不會在苑姐兒大婚那日,他大張旗鼓的包下京城大半個花街,呼朋引伴的徹夜狂歡了。聽說最後還酩酊大醉的伏倒在青樓的重檐歇山頂上,翌日早朝上,還讓人給參了一本。


  終究是錯了。錯估了太子爺的心狠。


  他未想過要放苑姐兒一馬,反而是要生生逼死她。


  華燈初上的時候,京城牌樓的南北衚衕人來車往,開始熱鬧了起來。


  長平侯府的馬車低調的停在路口,而後林昌盛下了車,臉色晦暗的步入那充斥著靡靡之音的教坊司中。


  雖是低頭快走,可教坊司來往的都是權貴皇戚,他長平侯府的世子又不是無名小卒,哪個又輕易忽略他去?


  幾乎林昌盛剛一踏入教坊里,就有那權貴子弟將他認出,更不乏那同朝為官的同僚,戲謔看他坐等好戲。


  有那不願得罪的就相互擠眉弄眼的諧謔,有那仗著父輩有從龍之功的新貴,不懼得罪人的,就嬉笑著上前擠兌兩句,看那長平侯世子咬牙切齒的模樣,覺得格外暢快。


  鴇母熱情的讓人將他給迎到了貴錦院。


  林昌盛死握著拳,在那些權貴或異樣或看戲或嬉笑的神色中,漲紫著臉上了閣樓。


  林苑正蒼白著臉坐在綉床上發獃,突聞她香閣的門從外頭打開,心臟猛地一跳,慌亂朝房門的方向看去。


  待見來人是她大哥,她在吃驚之餘也不免鬆懈了緊繃的兩肩,高高提起的心這方回落了下來。


  今晚那鴇母特意讓人壓著她沐浴梳洗,還頗為隆重的將她施粉描眉的打扮了番,直駭的她以為那鴇母受那晉滁授意,是欲逼她開始接客。


  「大哥如何來了。」乍然見到親人,林苑驚喜中又難掩酸澀,忙下了地朝他走來。


  林昌盛握著拳立在原地,看著那提裙款步走來的人,看她挽著慵妝髻,穿著輕羅紗,做樓里樂妓的輕浮打扮,他清俊的面龐一瞬間浮過愧,怒,恥等激烈複雜情緒。


  他似乎是想掩飾這些,可在林苑看來,他的強忍無疑是失敗的,此刻他的面上因用力忍著情緒而顯得有些扭曲。


  林苑奔過去的腳步一下子停住。


  「三妹,自打你出事,府上竭盡全力為你奔走,不吝重金與人情。只是至今日,已徹底無能為力。」


  香閣內的菱紗燈跳著暈黃的光,照著雙方的臉龐看起來有些不真切的恍惚。


  林苑的手按上了桌沿。她隔著方桌看他,聲音一如既往的輕柔:「我知道的大哥,府上已為我做過諸多,日後不必再為我奔走了。」


  林昌盛今日來說的卻不單單是這個。


  他移開了目光不與她對視,沉默了會,晦澀的問她:「你今後……有何打算?」


  林苑何其聰慧,當即就從他這話里聽出旁的意味。


  她身子一顫,而後僵直的看向他閃避的雙眸,發問:「大哥想要我有何打算?」


  林昌盛握了拳別過臉去。好半會,放似從牙縫裡擠出句話:「三妹,既到這番田地,還望莫要太過惜命……當以清譽為重。」


  林苑面色一下子褪的乾乾淨淨。


  「昔年妹夫被提拔為左都御史時,三妹你貴為朝廷命婦,逢年過節皆可入宮拜見皇後宮妃,是何等的端莊清貴……你再看看你如今。」林昌盛沉重的話里隱含幾分規勸:「還是要保的清白,日後到泉下對那符家也算有個交代。」


  空氣中有莫名的氣氛在流淌,有人面龐上那乍然親人的歡喜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有何不清白?」


  林苑的陡然一聲質問令林昌盛驚愕住。


  「永昌二十年發起戰爭致民不聊生的人可是我?」


  「抵禦叛軍不力,致國破家亡的人可是我?」


  「牽連無辜婦孺,將人充進教坊司的人可是我?」


  「這道門外花天酒地要行侮辱事的人,又可是我?」


  林苑手心按著桌面,強撐著自己消瘦而孱弱的身體,與她大哥直視,分毫不讓:「我沒有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憑什麼旁人害了我,卻硬是將不清白這三個沉重字眼讓我背負!」


  「我自問為人堂堂正正,雙手乾乾淨淨。我的清白不在旁人的嘴裡,只在我的良心與良知上。」


  「大哥,我亦明白如今長平侯府的艱難處境,所以不願拖累府上,望大哥回去稟明父親,至此之後……便與我斷絕父女關係,將林苑二字從族譜上除掉罷。」


  林昌盛渾渾噩噩的離開了,腦中反覆回蕩的是那雙清明眸光,含著隱隱灼光,讓人竟不敢直視。


  這裡的事,當夜就有人稟了太子府上。


  晉滁一身常服坐在案前剪著燭心,聞言只動作略頓了下,而後就面色無異的令人退下。


  田喜小心翼翼的將一小銀鐲子雙手遞上。


  晉滁拿過來在掌心裡翻了兩下,湊近燭光下仔細查看。


  「奴才問過那珍寶閣的掌柜的,他說這鐲子確是出自他們閣里,是昔年……林家三奶奶訂做的。」田喜見他們太子爺正眯眼仔細瞧鐲內的一行小字,接下來說話的聲音就小了下來:「因為當時林家三奶奶要求在鐲子內側刻名字,還要求左手鐲子是從左往右刻,右手的是從右往左刻,那掌柜的覺得挺稀奇,因而對這對銀鐲就印象深刻。」


  晉滁的目光盯在那名字上好長時間。


  鐲子內側刻著的不是一個人的名字,而是三個。


  「不是說一對?」


  「打撈上來的時候,就見著孩子右手腕上這隻。」田喜道:「另外一隻大概是沉入湖底了罷。要麼,就是戰亂時候,弄丟了去。」


  晉滁收了眼:「找個安生地,將人葬了罷。」


  田喜應諾。


  第二日,當教坊司里尋歡作樂的權貴子弟們,在冷不丁見著當朝皇太子踏進這方歡場時,全體當場息聲了片刻。


  之後倒抽冷氣聲此起彼伏。


  太子爺,竟出來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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