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眾怒難平
可惜,唐海城還沒分析完,圍觀群眾就開始抱怨了。這種街頭巷尾常見的吐槽,咋可能少得了唐海城。說到底,唐海城還是長了一顆八卦之心,隻不過現下的場景,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聽八卦,還美其名曰走訪群眾找線索。眨眼間,唐海城已經貓著身子鑽進人堆,幾位大媽和大姐們正聊得起勁兒,自然沒空搭理他。唐海城也不感到尷尬,他杵在一群人的中間,專心致誌開始豎起耳朵聽。
“哎呦,也不知誰這麽缺德,雖說大苗平時確實挺招人討厭,可也不至於砸他的車呀。”
“快拉倒吧,依我看他這就是活該,誰幹的這事兒,我要和丫說聲謝謝。”
“會不會是大苗惹了什麽人,所以才被砸車報複?”
“我看他可能是遭到了垃圾分類的報複,你看這垃圾全都混著扔,明顯就不想分類,趁著天色暗,直接從樓上給扔了下來。”
一夥人你一言我一語,唐海城就算沒怎麽和苗大川打過交道,也大致清楚了他平時人緣和口碑都不太好。不過,唐海城為了推測的準確性,還是照例清清嗓子開口問道:“幾位姐姐,你們都在聊啥呢?我咋聽見‘垃圾分類’這四個字?”
這一幫人裏麵可不差有五十多歲的大媽,唐海城此話一出,不少人都樂壞了,幾個大媽更是上來就拍他,然後笑著說道:“你個混小子,大白天的拿誰找樂子呢?還叫姐姐?你咋不說是妹妹呢?”
唐海城要的就是一個輕鬆氛圍,趕緊裝出一副驚訝的表情繼續說道:“我之前沒仔細看哈,就看這邊聚集著一堆人,個個兒跟二三十歲一樣,沒太過注意還以為都是我姐姐的歲數呢。”
人群裏又是一陣哄笑。唐海城看氣氛差不多了,趕緊發問:“咱剛剛聊到垃圾分類,說誰活該來著?幹啥傷天害理的事兒了?”
很快,人堆中一個大姐此時發話了。唐海城者仔細定睛一看,原來就是不久前罵苗大川活該的那位。這大姐的占地麵積那是相當可以,就那麽往唐海城的跟前一站,一條大腿都快趕上他的腰圍了。
大姐冷著一張臉對唐海城抱怨道:“垃圾分類的事姑且不提,反正也沒法躲不是?但說起這個姓苗的家夥,罵他活該都罵輕了。小夥子,我告訴你哈,苗大川仗著自己有幾個臭錢,一向都是目中無人,很快就要無法無天了。他成天開著個破車擾民,滴滴滴叫個沒完,也不管是幾點鍾,不管別的住戶有沒休息。”
“說起這事兒,我就來火。我的孩子每天隻能午休一小時,前一陣兒天天被他那個喇叭聲吵醒。眼看著明年就要中考了,不能保證睡眠咋好好學習?老師前幾天還說孩子下午老打瞌睡,專門打電話來問我是咋回事。”
“你這不算啥大事兒,他家樓下的李老太太,你知道不?”
“知道,她那個老伴兒患有腦血栓,她又咋地了?”
“說起來都氣人,前幾天姓苗的和李老太吵了一架。要咱們說,老太太一個人照顧老頭子本來就不容易,凡事兒都盡可能讓著點。可他倒好,幹著沒理的事兒還特理直氣壯,真不是個東西。”
這是唐海城想聽到的消息,有切入點能突破,看來案子有頭緒了:“尊老愛幼他都不懂嗎?話說是因為啥事兒啊?”
“因為他自己愛亂停車,李老太的老伴兒身子不方便,李老太平時常用輪椅推著他出去轉悠曬太陽。可不久之前的一個下午,李老太推著車到樓下,愣是沒能出去成,又坐電梯回家了。”
“他的車堵在門口了?”
“差不多吧。小夥子,你看到這後門側麵的殘疾人過道沒?平時李老太推著輪椅,直接就能從這個斜坡下去。但你說這斜坡萬一要是被堵住,老太太咋可能有力氣把輪椅弄下台階呢?”
唐海城仔細觀察了一下,好像還真是。雖然說從門口下來不過就三四階台階,可遇上行動不便的人,還真是個麻煩事。再順著殘疾人過道往這邊一看,苗大川的車剛好把殘疾人的過道堵了個嚴嚴實實。他內心深處對苗大川的厭惡又多了幾分。
“大姐,後來怎麽樣了?”
“這李老太上歲數了,隻好忍氣吞聲。從此以後,她好久沒出門。”
唐海城聽到這話,心裏很不是滋味,眼前驀然浮現出一個場景:兩位年邁的老人在陰暗的房間裏中對窗而坐,沒人照顧也沒人關心,隻能對著小小的窗戶遠眺風景,也不知道是在等待什麽,還是思索著什麽。
唐海城這邊還暗自神傷,李墨白已經給苗大川做好了筆錄。他轉過身看到唐海城站在原地發愣,心情就有些不太爽了。難怪唐海城出警時和小顧爭著要出來,原來是想趁此機會躲清閑。
“你小子躲這偷懶呢?”李墨白黑著一張臉繼續威脅,“等回所裏我要告你一狀!”
唐海城定了定神,倒也不生氣,依然是嬉皮笑臉的模樣:“小白,瞎說什麽呢?”
“我瞎說?”李墨白依舊黑著臉盯住唐海城,“你別告訴我剛才是在查案?”
唐海城嘿嘿一笑,一本正經道:“小白,我剛才確實是在查案,特意跟群眾了解情況呢。”
眼看唐海城又要暴露他臭不要臉的本質,李墨白趕緊皺著眉頭滿臉嫌棄地推開他。剛才自己在做筆錄,也不知道這小子查的結果如何。李墨白重新開口追問,唐海城總算找到了一個可傾訴的對象。
“小白,這苗大川還真不是啥好鳥。”唐海城看著不遠處的苗大川,語氣中充滿了厭惡。
“怎麽回事?”李墨白知道唐海城總愛把喜怒表露於聲色間,也並不在意,隻是開口追問唐海城原因。唐海城把從眾人口中聽到的事全講給李墨白聽,還不忘加入自己些許的感悟。李墨白大致聽明白了始末,一時間亦有些不悅。但轉念仔細一想,他還是很快平複了情緒。
李墨白頗為嚴肅地看著唐海城,叮囑道:“海城,我現在特意提醒你一下,事情一碼歸一碼。先不論苗大川待人處事如何,隻要不影響處理案件的進度,就與我們的工作沒太多關係。我看你剛才的情緒有些過激,等會兒別把負麵情緒帶進工作裏。畢竟,現在苗大川也是受害者,這一點毋庸置疑。保證市民的財產生命安全,可是我們的使命。”
唐海城嘟囔著嘴不知說了啥,最終還是點點頭。但沒過多久,他還是忍不住同李墨白說道:“要我看,一切都是因果循環。這家夥的車被人給砸了,也是因為平時人品不行,惹起民憤才會遭到報複。”
李墨白聽著,一時間竟無言以對。仔細思考許久,他覺得唐海城也算言之有理。不過,這時候可不能順著他的話往下說,要不然對方的尾巴能翹到天上去,指不定後邊還會惹出什麽大麻煩來。
“我剛才也給苗大川做了相關的筆錄。昨天晚上十點二十分左右,他從外麵開車回來,因為車庫遙控門鑰匙沒電無法開啟,就將車子給停到了案發地。直到今早十一點,苗大川下樓開車準備外出,才發現車輛被損毀。”李墨白抬起頭,看了看麵前的這棟高樓,不由歎了口氣。
“我猜事兒應該不是今早發生的。”唐海城也同樣抬頭看了看,繼續進行著分析,“幹這種事兒,鐵定要等到夜深人靜,四下無人時才做吧?要不然,暫不說可能會遭人發現,萬一砸壞了別人咋辦?”
李墨白剛想點頭,仔細一尋思便罵道:“你小子腦子裏裝的都是啥歪理?什麽叫必須夜裏做?這事兒壓根就不能做!你這都啥危險思想?幸虧是當了警察,身上穿了這層皮,要不然我真擔心會在所裏見到你。”
唐海城被李墨白說得麵紅耳赤,半晌沒想到能辯解的借口,最後隻能用案情分析糊弄過去,好趕緊轉移話題。
“小白,現在咱們該怎麽辦?這樓看樣子有十幾層,姑且算一層兩戶住戶,加起來二十幾家人了,該先去排查哪家呢?”唐海城學著古董,摸了摸下巴,“實在讓人頭大,要知道這一棟樓,乃至旁邊幾棟樓的人都對苗大川很不爽,算起來個個都有作案動機。”
李墨白也點了點頭。苗大川確實有些招人嫌,眼下真出事了,確實不好鎖定嫌疑人。
“海城,你聽說過‘煙灰缸案’嗎?”李墨白突然想起了曾經看過的一篇報道。
“我好像聽說過。”唐海城在記憶裏搜尋關於“煙灰缸案”的信息,但依然是模糊不清。
“你別想了,‘煙灰缸案’也是一宗高空拋物案,說的是一名女童,被樓上拋下的煙灰缸砸成重傷,但樓中住戶無人承認有拋物舉動,真凶至今沒有找到。女童重傷後,她的家人將樓中所有住戶都告上了法庭,要求眾人賠償三十多萬元。”
“那可真是飛來橫禍。”唐海城聽得目瞪口呆,轉身去看看苗大川的車,又看了看高樓,“幸好這次隻砸壞了車。
“所以說,高空拋物萬萬不可,再傻的人都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吧。”李墨白依然緊皺著眉頭,“就算是雞蛋大的東西從足夠高的地方落下,也能直接把一個人砸成腦震蕩。”
唐海城點了點頭,又想起方才的案子,接茬追問道:“小白,後來‘煙灰缸案’咋樣了?這回苗大川案也要如此?”
“苗大川案倒不至於如此。一來,他首先就違章停車了,安全出口處不允許有任何雜物堆積擋路。如果仔細追究起來,苗大川也要承擔一定的法律責任。況且在‘煙灰缸案’中,法院最終並沒判全樓人都承擔相關的責任。”
不知從何時起,苗大川也湊到了唐海城和李墨白的身邊,他聽到李墨白說自己也要承擔責任,瞬間便不樂意了起來。
“警察同誌,我可沒犯法,是我的車被別人砸壞了,咋還要我承擔責任呢?”苗大川話說得急,吐沫星子四處亂飛,就連肥胖的肚腩也同時上下鼓動起來,當真像是大蛤蟆那般。
“苗先生,您有沒有想過,倘若昨天夜裏,樓裏發生了大火,全樓的人都要逃生,而您的車就停在樓門口,堵住了所有人的逃生之路,結局會是啥樣?消防車輛到達之後,消防員需要進樓展開搜救,依舊是您的車堵了路,後果又會如何?”李墨白說的時候一臉嚴肅,絲毫不給苗大川留麵子。苗大川也許根本沒想過這些,猛地被李墨白質問起來,半晌隻能啞口無言。
“另外,拋開安全問題,剛才也有群眾提到了您的車噪音擾民。這一點雖然與墜物案無關,但我還是想提醒您,平日裏盡可能和大夥好好相處吧。”眼下,苗大川更加無地自容了,他訕訕地答應幾句,便站在一旁不吭聲了。
“咱們倆要挨家挨戶問嗎?”唐海城望向李墨白,等待著他的安排。